第4章 唇亡齒寒

周嘉敏這才想起來，身后還有自己的小外甥。

李煜也剛發現自己的寶貝二兒子來了，想到剛才的一番作為，表情略有些尷尬。

“宣兒也在啊，快到阿父身邊來。”

周嘉敏也有點不好意思，趕快轉移話題：

“姐夫，剛才看到你望著白蓮發愣，而且滿面愁容，莫非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聽到她的問話，李煜的臉色瞬時凝重。

“唉！剛剛得到奏報，宋國皇帝趙匡胤不費一兵一卒，竟然降伏了荊南和湖南的周保權。”

周嘉敏也略感吃驚，“荊南和湖南都被宋國吞并了？”

李煜很無奈的點點頭。

周嘉敏知道李煜擔心趙匡胤會對南唐動手，所以勸慰道：

“姐夫，其實也沒什么，荊南不過是彈丸小國，周保權更是草包一個，跟我悠悠大唐無法比較，宋國能滅了他們，卻不見得敢動大唐。”

李煜苦苦一笑，“小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唇亡齒寒，不得不防。”

這次說話的竟然是李仲宣。

李煜和周嘉敏皆大吃一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還沒桌子高的小屁孩。

李煜摸了摸李仲宣的小腦袋，“宣兒，你說什么？”

李仲宣提高嗓門，“阿父，兒臣說：唇亡齒寒，不得不防。”

李煜又是一愣，“你知道唇亡齒寒的意思嗎？”

李仲宣不停的點著小腦瓜，“兒臣知道，出自《左傳·哀公八年》：夫魯，齊晉之唇，唇亡齒寒，君所知也。意思就是唇齒相依，嘴唇沒了，牙也會寒冷的。”

李煜聽得目瞪口呆，轉而仰面大笑，“哈哈，我的小宣兒，你真是人精。誰教你讀的《左傳》啊？”

李仲宣猜到李煜會這么問，已經想到了應對辦法。

“阿母平時讀過，兒臣偷偷聽到的。”

李煜掐了一把李仲宣的小胖臉，“偷偷聽來的就能明白意思？之前你母后說你能通篇背誦《孝經》，阿父還將信將疑，現在看來孤的小宣兒有這個本事。”

周嘉敏也是大吃一驚，“宣兒才四歲啊！就能背誦《孝經》，還知道《左傳》？”

只見她點了下李仲宣的小鼻頭，“你是妖精嗎？”

李仲宣撅著小嘴，“你才是妖精呢。”

心說：你就是個狐貍精，勾引我老爸。

周嘉敏并沒生氣，相反還被逗樂了，在她眼里這只是童言無忌。

“啟稟國主。”

不知何時一個中年太監來到了紅羅小亭，李仲宣認識這個人，他就是總管大太監王福，南唐后宮的太監頭兒。

“老奴見過敏小姐，宣城公。”

周嘉敏微微點頭，“王公公客氣了。”

李煜看著王福，“有什么事情嗎？”

“國主，陳喬、張洎、韓熙載、徐游四位大人已經到了。”

李煜點點頭，“先叫他們去澄心堂等候，孤隨后就到。”

“諾！”

王福答應一聲退出水榭。

周嘉敏含情脈脈的望著李煜，很不情愿的說道：

“姐夫，你有國家大事要商議，嘉敏先告退了。”

李煜也有些戀戀不舍，但是今天的事情太重大，不能兒女私情。

“小妹有時間多來看看你姐姐。”

“諾！”

李仲宣心中暗道：我這個死鬼老爹話里有話，什么看姐姐，分明就是看姐夫。

李煜抱起李仲宣，和顏悅色的問道：

“宣兒，愿不愿意和阿父去澄心堂。”

李仲宣一愣，去澄心堂？讓我聽政嗎？看來我的一句“唇亡齒寒”讓老爹起了興致。

李仲宣一臉乖笑，“諾。”

……

澄心堂本來是李煜書房，或者說是他的藝術創作工作室。

在他藝術創作的時候，有些政事就在澄心堂議了，久而久之澄心堂就成了承乾殿以外的后殿。

當李煜抱著李仲宣走入澄心堂的時候，四位大人已經在堂內等候了。

李煜坐上龍椅，將懷中的李仲宣放在自己腿上，李仲宣顯露出一種很乖的樣子。

“微臣參見國主，參見宣城公。”

四位大人一同跪拜，但是心里都納悶，心說國主怎么抱著孩子來議政。

李煜擺擺手，“好了，四位愛卿免禮平身，王福賜座。”

“諾。”

李煜拿起龍書案上的茶杯，品了一口獅峰龍井。

“陳喬，宋使到了？”

一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站起身，

“啟稟國主，宋使竇偁已經住到金亭館驛，此刻二徐正在款待他。”

李仲宣眨著大眼睛看著他，心說：原來這位就是南唐的宰相陳喬。

而他口中的二徐正是徐鉉和徐鍇二兄弟，也是李煜的寵臣。

李煜眉頭微皺，“竇偁？竇氏五龍？”

還未等陳喬答話，一位四十歲上下一臉奸像的官員發聲了：“他是竇儼的四弟，官至禮部郎中。”

“咚！”

李煜一臉怒容，重重的將茶杯剁在書案上，

“趙匡胤欺人太甚，竟然派了個五品小官出使。”

四位大人看到國主動怒，也不敢坐著了，都不約而同站起身。

“國主息怒。”

“唉！”

李煜嘆了口氣，“張洎，你說說，趙匡胤這個時候派使臣出使是何居心？”

只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官員很恭敬的回答：“微臣以為宋國剛剛平滅了荊南和湖南，兵鋒正盛，派遣小吏出使我國，就是要羞辱我大唐，讓國主和百官動怒，從而找到動武的理由。”

原來他就是那位在亡國之時貪生怕死的張洎，此時應該是陳喬的副手，參掌機密，也就是副宰相。

“哼。”

他身后的官員冷哼了一聲，那是一位過了花甲之年的老者，頭發胡子已經花白，精神上卻很矍鑠，一雙眸子囧囧有神。

那張洎皮笑肉不笑的斜了老者一眼，“叔言兄，有不同見解嗎？”

坐在李煜腿上的李仲宣不由得望了老者一眼，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韓熙載。

韓熙載，字叔言，乃是南唐的一代名士，名臣。

高才博學，精音律、善書畫，與二徐中的徐鉉并稱“韓徐”，此時官拜兵部尚書。

當然，現代人對于“韓熙載”的了解，更多是因為那副可以和《清明上河圖》媲美的名畫《韓熙載夜宴圖》。

李煜也將目光移向韓熙載，“韓尚書說說你的想法。”

“諾。”

韓熙載答應了一聲，侃侃而談。

“國主，老臣的想法與張大人大相徑庭，宋使此行絕不是挑釁。”

李煜眉頭緊鎖，“不是挑釁？”

“國主，據斥候來報，宋軍枕戈待旦，確實有可能發動大規模滅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