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近的距離,這么詭異的暗器,這么快的弩箭,這么好的極會。
他本不應該失手,而且他真的也并沒有失手,只不過是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極其致命的錯誤,一個他本應該在出手前考慮到的錯誤,那就是,他選擇錯了出手的對象。
他的三支弩箭都射中了,沒有一支射空,只不過并沒有射在人身上而已。
一面晶瑩剔透的冰盾,那三支奪命的弩箭已齊齊的嵌入了那面冰盾之上。
白老夫人姓白,而且是那個白家的白,雖然她身上并沒有那個白家的任何血脈,但她卻的的確確是白江雪的妹妹,是他一生唯一鐘愛守護的女人,所以他將自己平生所學都傳給了她,為的就是就算有那么一天即使自己不能守護她一生,也要讓她今生今世絕無性命之憂。所以當今武林已再沒有一人能傷到她!
看著那寒氣逼人的冰盾,跪在地上的人眼中的驚詫稍縱即逝,而他矯健的身體已如一只脫兔般縱身躍出了紗窗。
其實黑衣人的反應的確很快,而且他的動作也絕對不滿,轉眼間他已到了那落英繽紛的花園,但就在他的腳剛一落地時,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麻,他整個人竟然已經僵在了原地。
看著那張被遮蓋的嚴嚴實實為剩下一雙驚恐的看著自己眼睛的頭顱,白老夫人笑著整理了下自己微微有些散亂的鬢發,說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小伙子,你既然深夜造訪我這老太婆,總該留個姓名吧!”
從這個人發射暗器的手法和反應速度上看,白老夫人就斷定眼前這個被自己制住的黑衣人一定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絕不會是什么無名小卒,更不可能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小賊,此次他的目的也一定就是那金玉白蟾簪。但她實在不明白這個人是怎么知道這金玉白蟾簪今夜會到自己手中的。這件事本就是一件極秘密的事情,出了自己、佳兒,以及胡人鳳外,就只有洛雨亭知道,難道是那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賬為了重新奪回這簪子才派人來搶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人的出手也太歹毒了,剛才分明就是想要自己和佳兒的性命。要是此人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受命于洛雨亭的話,那自己這次絕不能再輕易放過那個狼心狗肺的小混蛋。
沉悶而且潮濕的熏風中,唯有幾聲懶惰的蟬鳴,卻沒有任何聲音回答白老夫人的問題。
“曾祖母,他好像已經死了!”急著追出來的佳兒一把拉住了白老夫人的手,緊張的低聲說道,眼中流露出一絲驚恐。佳兒從小隨白老夫人浪跡江湖,雖然不怎么參與什么江湖仇殺,但她卻也見過不少奇形怪狀的死人,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個膽子不小的女孩子,所以她從不怕什么死人,但是眼前這個死人卻令她著實有些心驚膽戰。其實佳兒也不能完全確定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因為這個依舊直直的僵僵的站在昏暗的月光下的人真的已經完全沒有了活人的氣息,但他那張極不自然的僵硬起來的臉沒有一絲表情,即沒有扭曲,也沒有蒼白,反而栩栩如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雙眼睛竟然從暗灰色漸漸的轉變成了紅色,而且是那種血紅色,就如同正有一個嗜血的魔鬼在逐漸的在這具身體內蘇醒一般。
“老夫人,小心!”話音未落,薄雪恨的刀光已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般砍向了那具詭異的身體,同時已有八九個暗衛護到了白老夫人和佳兒的身邊。這里雖然是白老夫人的地方,洛雨亭從不讓任何天魔教的幫眾隨意出入,但卻是洛雨亭安排得最嚴密妥善的地方,不用說剛才的那一陣打斗,就是白老夫人稍有個高聲吩咐也會有相關負責的人立刻出現。
看到護在自己和佳兒身前的暗衛,白老夫人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而且原本極為沉重的心情也緩解了許多。白老夫人自然不怕什么暗算埋伏,且她雖然對這件事也依舊心有疑慮,但是從洛雨亭對自己和佳兒這周密的保護上看,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會是他安排的,否則的話,洛雨亭絕不會將自己最信任、也是武功最高的暗衛薄雪恨留在這里。
就在白老夫人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的時候,薄雪恨的那快如閃電的一刀竟然劈空了,因為那原本僵直的站在原地的身體竟然動了起來,而且動的還極快,不但迅速的躲開了那攔腰砍來的一刀,而且已揮動起了自己手中的那半截鐵鏈如同一只發了狂的野獸般撲向了面前的薄雪恨。
薄雪恨的刀法絕沒有什么華麗的招數,是屬于那種極簡單的招數,但卻是那種極有效率,極實用的刀法,而且他的刀法在江湖上也絕對能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就如洛雨亭所說的,在薄雪恨的刀下能活的人真的不多了,而且這種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洛雨亭很少說錯話,而且他的這句話說的也并沒有錯,但是這句話卻不是實用于這里。因為此時與薄雪恨交手的這個身體雖然依舊是一個人,但卻并不是一個活人。
那個依舊瘋狂的與薄雪恨顫抖的人已經被薄雪恨砍了不下五刀,一刀在肩頭,三刀在腹部,還有一刀在竟然在胸口,但他依舊出手如風,絲毫沒因為那半耷拉著的一條臂膀而減慢速度。反而是薄雪恨的刀卻慢了幾分,因為他面前的這個人是個死人,但他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活人,而且只要是活人他的體力就會有極限,尤其實在這么激烈的打斗中本就極消耗一個人的體力。
看著那渾身血肉模糊,但卻對此無知無覺的人,佳兒拉著白老夫人的手越發的緊了,而且還滿是冷汗,同時她眼中的恐懼也越發的明顯。佳兒終于確定了這個人真的已經死了,即使那雙恐怖之極的眼睛里血血色越發妖冶,這個人也是一個死人了,而且這種死還是那種如假包換的徹徹底底的死,否則的話就是自己在做惡夢,但是這滿是這么真是的血腥味的噩夢自己還真沒有做過,而且她也絕不想做。
“曾祖母,我知道這人,我真的知道!當初在紅花集襲擊亭哥哥,打傷婉兒姐姐的就是這種人!”佳兒指著那詭異恐怖到了極點的死人急聲喊道,聲音中微微流露出一絲恐懼。
聽了佳兒的話,本就滿臉凝重的白老夫人臉上先是一驚,隨后忙冷聲喊道:“快砍下他的頭!”
出身天魔教的白老夫人又怎么會看不出眼前這個詭異之極的身體根本就是天魔教毒字門中特意制作出來的劇毒的人偶,而且她當然也知道如何克制這種毒物,只是她實在沒想到這幾乎已經失傳數十年的秘術竟然會再次重現江湖,而且還出現在這里,所以她當時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此刻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初襲擊洛雨亭和唐婉兒的竟然就是這些不生不死的怪物。白老夫人自然知道自洛雨亭執掌天魔教之后早已嚴令幫眾禁止研習這種慘絕人寰的秘術,所以眼前這個人偶絕非出自洛雨亭之手,由此可見今天這件事真的與洛雨亭無關,這倒也讓白老夫人心中暗暗竊喜:那個小混球還算沒讓自己徹底失望,否則自己絕對讓他滿地找牙!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立刻沖淡了那滿園的花香,也使得本就暗淡的月光越發顯得昏暗不明,以至這極優美雅致的庭院也失去了許多意境,但是還好這場令人毛骨悚然的打斗總算是結束了。
其實暮雪別院的下人打掃收拾的動作一直都很麻利,也很干凈,不一會那鮮血淋漓的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唯有絲絲縷縷的血腥味還殘存在悶熱潮濕的空氣中。
白老夫人早已拉著佳兒回到了房間,因為她雖然也很想知道這個被做成人偶的黑衣人到底是誰,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這些事根本不用自己去做,自然會有人為自己辦好,而自己只要安心的回來舒舒服服的坐著等消息就行了。而且這整整的一晚上,白老夫人也的確真的累了,正如她自己說的——人老了,不中用了!
看著臉上流露出一絲疲憊的白老夫人,佳兒已乖巧的悄聲吩咐丫鬟去整理床鋪,并親手為老夫人倒了一杯冷熱適中的清水送了過去,并撒嬌的如同一只狡猾的小狐貍般鉆到了白老夫人懷里,蹭著白老夫人的懷抱,嬌笑著說道:“曾祖母,天好晚了?。∧膊簧鷼饬?!咱們還是去睡覺吧!要不我會長皺紋的!”
“小東西,你長皺紋還早著呢吧!再說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氣了?。 眲偤攘艘豢谒捅患褍憾盒α说陌桌戏蛉耍p輕捶了下躺在自己懷**來拱去的撒嬌的佳兒。這個小東西真是越來越機靈了,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嘻嘻嘻!剛才的事情和亭哥哥沒有任何關系!曾祖母自然高興了?。∫荒€得心疼肉疼的懲罰他!”一骨碌從白老夫人懷中爬起來的佳兒笑著說道,轉眼又故意撅起了小嘴,嬌嗔的抱著白老夫人的手臂喊道:“自從曾祖母有了亭哥哥就變的越來越偏心了!您對亭哥哥就是比對佳兒好嘛!佳兒生氣了!”
“真真是一個刁鉆古怪的小魔頭,恐怕長大后比你那個混賬的亭哥哥還得不讓我省心!”看著故意在自己面前撒嬌的佳兒,白老夫人已開心的笑了起來,這個小東西真是自己的開心果,可比那個不識好歹的小混賬讓自己舒心多了。
可就在白老夫人的眼睛無意間掃過房間時,她臉上那輕松愉快的笑容竟然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