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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魑魅魍魎(6)

接下來兩人開始掰著指頭一個個細數那些蒙面黑衣人,從那樓大俠開始,到烏海四兄弟,北海雙鷹,祖穆支,趙大俠,獨孤奮奮,燕然飛俠等等,至后將瓜癟里三和狗有爪四一同算上,細細回想起來,對這些人均只聽到其稱呼或名字,除了樓大俠、瓜癟里三、狗有爪四之外,其他人一直都是蒙頭蒙臉,根本不知道長得是個什么模樣,更不知道他們棲身何處,家在何方。即使從瓜癟里三和狗有爪四的口中,能夠猜得到他們可能是匈奴右賢王父子找來的,但要指望去找右賢王父子打聽,那是決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說還不知道匈奴右賢王父子與藍玉公主被抓到底有無干系。既然不知道上哪兒才能找得到那些強盜,也就無法知曉藍玉公主被抓到了何處,解救之事更是無從談起了。

兩人商研斟酌了半日,到頭來腦子里仍是一團亂麻,毫無眉目,不由得灰心泄氣,甚感失望。雪兒既驚憂又傷心焦慮,眼淚汪汪,手足無措,愈加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驀然想起那團從蒙面黑衣人身上落下的白色物事,欲從其中看看有無線索,于是從衣兜內將它取了出來,日光下看得真切,卻是一束折疊整齊的白絹。打開看時,共有數方,仔細一瞧,兩人頓時傻了眼,太子心里尤為震驚不已。原來雪兒發覺這些白絹極像是母親藍玉公主的常用手札,其中一方白絹上清清楚楚寫著“雪至”二字,太子認得正是那日呼延鎮南在城頭那棵胡楊樹的枯洞中取走之物。照此推斷,那名落下白絹的蒙面黑衣人要么是呼延鎮南,要么是他的親信心腹,總之呼延鎮南和眾蒙面黑衣人脫不了瓜葛,找他相救藍玉公主的希望自然立成泡影。

雪兒詳加分辨,確認這些白絹上的書寫文字全是藍玉公主的親筆無疑。從絹上字義可以看出,各塊白絹當是藍玉公主約見李晚的信物,寫著“雪至”二字的那方白絹,必是藍玉公主想告知李晚,自己已帶上雪兒到范夫人城來尋他。豈知諸多白絹信物盡被呼延鎮南偷截了去,李晚當然是收不到了。難怪藍玉公主數次約李晚未果,積怨在懷,此次特地帶雪兒和靡旦到范夫人城來尋找,也無李晚的消息。令太子和雪兒至感無望的是,很可能李晚最近就沒有到過范夫人城,上哪兒找得到他?!

太子實在想不到呼延鎮南的居心原來如此陰險歹毒,為了親近藍玉公主,千方百計阻撓破壞藍玉公主和李晚的來往。姑且不說李晚真可能是雪兒的生父,與藍玉公主的關系非比尋常,光是這種偷竊他人信物的行徑,就決非君子所為,教人唾棄。想起初至范夫人城的當晚藍玉公主奉勸自己小心提防呼延鎮南的諸般話語,真是既心驚,又僥幸,對呼延鎮南的為人極其鄙夷不齒。

雪兒道:“每次見到呼延鎮南,他都是那樣英俊灑脫,熱情大方,和顏悅色,待我和媽媽簡直是沒得說的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殷勤有加。沒想到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心地里卻竟然是這種丑陋之人。看來老天爺忒是不公平,讓世上有些人光長著一副迷人相貌,一張俊俏臉龐,內心卻毒如蛇蝎,齷齪骯臟,豈不是坑蒙害人么?”

太子道:“其實老天爺還算是有良心的,冥冥中使你我及時發覺呼延鎮南的卑劣奸險,否則前去找他相助,那就無異于羊入狼群,自尋死路,抱著腦袋往刀口上撞了。你把這些白絹收妥,等到把你媽媽救出來,給她睹明真相,往后不至于再受呼延鎮南愚弄。”

雪兒點頭聽從,犯愁道:“現下還有誰能相助我們救出媽媽來?”

太子道:“我們已經知道呼延鎮南和那些蒙面強盜同是一伙,事情反倒容易辦得多了。呼延鎮南對你媽媽癡心如狂,不顧廉恥煞費苦心討好你媽媽,卻被你媽媽冷言冷眼相拒。這次雖然是以抓我為名,說不定就是呼延鎮南故意給你媽媽設下的圈套,既然文的不行,干脆來武的,強行將你媽媽抓走,再慢慢的死磨爛纏,以求芳心見愛。若是這樣,你媽媽在那伙強盜手里估計也無大礙,呼延鎮南應該不會忍心加害于她。接下來你媽媽必會想方設法對付呼延鎮南等人,找時機脫身定非難事。”

雪兒仍是憂心忡忡道:“你說的這些只是推測而已,作不得準。假如呼延鎮南就在那些蒙面黑衣人當中,他為何始終不支一聲?任由我媽媽遭受一眾惡人欺負?”太子嘿然一笑,道:“此節正是呼延鎮南處心積慮所在,他是決計不能出聲的。否則立時被你媽媽識破他的奸謀,豈不教他如意盤算落空?”雪兒聽得似懂非懂,問道:“他有什么如意盤算?”

太子道:“你想想看,他既要與眾多蒙面黑衣人合謀抓我,又要討好你媽媽,定然是不能讓你媽媽知道他也在場了。事后他再將今日惡行推脫得干干凈凈,裝作全不知情,然后堂而皇之去向那些蒙面黑衣人要人,把你媽媽解救出來,豈不成了英雄救美?你媽媽被蒙在鼓里,自必會感激他的好處。他的一番計較就天衣無縫了。”

雪兒恨恨的道:“這么陰毒狡詐之人,真是可惡。過后一定要讓媽媽徹頭徹尾瞧清楚呼延鎮南那廝的真面目,找機會和他算賬!教他不得好死!”罵過之后,心情卻是舒坦了許多。太子又道:“瓜癟里三、狗有爪四私底下正有求于你媽媽,此際極可能已在綢繆如何將你媽媽放走呢。所以不管怎樣,你媽媽都有幫手助她逃脫那些惡人的魔掌,你大可放下心來,先回家去,在家里呆著等她平安而歸就是了。”

雪兒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道:“你不陪我去找我爹爹了么?”

太子道:“沒有必要去找你爹爹了,你媽媽不會有兇險,也應不會遭困太久。我送你回家去罷。”

雪兒道:“你在我家里陪我,等到媽媽回來好么?”

太子道:“送你到家之后,我就不能留下陪你了,得盡速趕回大漢武威姑臧城去。這當兒那里的漢軍將士估計都已經快要急瘋了,到時我要是還不回去,恐怕會出亂子。”

雪兒道:“你不再找那個閔兒了么?”

太子道:“不找了。”

雪兒眼中突然閃過狡黠目光,冷冷笑道:“你哄我回家,原來打心眼兒是要撇下我開溜,沒想到你憨憨傻傻的也會算計騙人。本姑娘警告你,休抱這種餿主意。我不管你是什么太子殿下也好,平民百姓也好,總之在找到我媽媽之前,你就得一直陪著我,否則只要我發覺你離開半步,便打斷你的雙腿。我說得到做得到。”

太子呆楞楞的確實是有這個心思,本來不想和雪兒明說,冷不防被她直言挑穿,暗地里叫苦不迭。他知道雪兒的武功對付自己這個只會讀書、對武學一竅不通的男子漢綽綽有余,下手也絕不留情,在她面前自己要想私自逃走,恐怕比登天還難,加之自己語言不通,道路不熟,一個人能否從范夫人城回到遠在天邊的武威姑臧城去,心里也著實是沒有把握,看來只能聽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了。斟來酌去,索性不作辯解,反而大倒苦水道:“雪兒,我決不是有心瞞騙你,在這里多呆一日,就多一分不測,我實確感到害怕。現今除了你,我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一句話也聽不懂,無依無靠,孤單無助,哪天被人當作猴兒宰來吃了,連叫聲冤枉都無人理會,我心底里這個苦啊,真的是有口難言。”

雪兒聽見他說得可憐,便不再責怪他,但仍是口氣蠻橫的道:“我如今要去西域天山找我那個爹爹。你只能跟在我身邊,哪里都不準去。有本姑娘在,保準無人敢欺負你。”太子迫于無奈,就算一萬個不情愿,也只好暫時順從雪兒之計,遂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須得隱瞞我的漢國太子身份,免得再生事端。”雪兒道:“這個自然。”

兩人商定以兄妹相稱,徒步西行,走上一整天還趕不了二十里路。彼此都是從小嬌生慣養的貨色,哪里能吃得了這般苦頭?走不到三天,兩雙腳掌已經浮腫起來,疼痛不敢觸地。兩人只得走走停停,磨磨蹭蹭,漸漸的放慢行程,繼往前去,走的時候越來越少,停的時候越來越多。到得后來,干脆就走一日,歇一日,再走一日,歇兩日,像這樣折騰下去,實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到得了西域天山。

路上太子不時回想起在范夫人城客館小院遭遇的那伙蒙面黑衣人,對樓大俠之流的漢人也遠到匈奴來加害自己仍是萬般不解,聽其等之意還要將自己帶回大漢朝廷復命,更是心生疑懼,止不住暗暗驚忖:“難不成父皇當真是要將我廢掉,另立太子?”打從他離開長安京城之后,一行人便屢遭危劫,險惡重重,使得他難不忐忑憂慮,胡思亂想。

每每念及屋檐下那個頗為熟悉的話音,總覺得極似和其人相識,可惜那人說了一言半語之后,自己豎起耳尖都沒再聽到其做聲。那人到底是誰?是呼延鎮南么?可憑聲音分明非其所發。若不是呼延鎮南,又會是誰呢?真個費盡思量全無頭緒,疑竇難消。

兩人在路上走了十多日,翻過一座大山的北麓,到得一片水草豐茂的山區牧原,羊群無數,牧歌陣陣,胡茄聲聲。兩人身上帶的干糧盤纏行將用盡,便去到牧民的氈帳中討要。那些牧民見他們兩人正當年少,細皮嫩肉,衣著光鮮,卻飽受風沙摧殘,楚楚可憐,皆不自禁的悲憫于懷,傾囊相助,關心細問緣由。

都說女人天生會說謊,雪兒即興編造了一通借口,聲淚俱下的哭訴個不停,令一眾牧民聽了個個悲憤不已,戚然動容,巴不得將家中的余錢余糧盡數捐了出來。太子聽不懂胡語,不知她都和牧民們說了些什么,弄得牧民們恁般大受感動。出了牧民營寨,到得無人處,便好奇相問。

雪兒道:“我告訴那些牧民,你是我家收養的啞巴哥哥,我們一大家子原本和族人往來大胡各地經商,不幸遭遇強盜搶劫,弄得家人親族盡皆走散,錢糧全被那些強盜搶了去。我為了照顧你這個啞巴哥哥,一路風餐露宿,靠著討飯行乞,要把你帶回家鄉山國去。我的故事編得怎么樣?啞巴哥哥,你樂意么?”

太子聽了,不勝贊嘆感慨一番。兩人繼而取道向西,離開牧寨幾里遠,到得一處荒蕪人煙的大澤邊上。澤中水草浮動,土質疏松,底下泥潭陷坑無形。兩人不敢直往澤中行走,沿著大澤之畔向西南繞行。才走得不遠,便聽見身后蹄聲噠噠,六騎向兩人疾馳而來。

待其等到得近處,太子和雪兒看清來者是六名匈奴彪形壯漢。為首那騎馳至兩人面前,勒馬立住。太子和雪兒以為擋著了他們的去路,遂閃讓到一旁。該騎跨在鞍上的是一名長相兇惡,虬髯橫生,滿臉黃毛的匈奴大漢,卻見他睜著一雙色眼,拿馬鞭朝雪兒一指,用胡語發話道:“小妞兒,你到我的馬背上來。”

雪兒感覺奇怪,問道:“這位大爺,有什么事么?”那虬髯大漢道:“我要娶你當媳婦兒,你馬上跟我回家去。”雪兒一聽,好不氣惱,看見對方人多,且個個虎背熊腰,心虛不敢發作,便道:“這位大爺,你想娶我,也得有個緣由。我們從未見過面,如今你便兇霸霸的要我跟你回去成親,哪有這個道理?”跟在那名虬髯大漢后面的一人道:“我們大王今日看見你在牧民營寨中討飯,知你無家可歸,心生憐惜,要把你帶回家去好好疼愛。”旁邊又有一人道:“我們大王娶媳婦兒,從來不需要由頭。相中你,那是抬舉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識相的,就趕快上馬跟大王回去。”

雪兒聽明就里,猜想眼前這伙壯漢多半是草原上的惡霸,為非作歹慣了,看見自己和太子從牧寨中路過,貪圖自己的美色,欺負自己是外地民女,流落到此,便追來硬搶,要霸占自己。可是她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事情,情急之下不知該如何處置,只率直道:“我不愿跟你回去做媳婦兒。”

那虬髯大漢嘿嘿一樂,蠻橫道:“小妞兒,你不愿跟也得跟,今日你是做定我的媳婦兒了。”催馬走近,伸過手來一把抓住雪兒的肩袖,就硬要把她往騎上拽。雪兒慌忙掙拒抽身,但那虬髯大漢力氣甚大,雪兒擔心扯破自己的衣服,不敢太過用勁,一時掙不脫他的手掌。

太子聽不懂這些匈奴壯漢在和雪兒說什么,看見那虬髯大漢對雪兒動粗,作速上前阻攔。雪兒趕即用漢話對他道:“你不要管我,快些兒逃走,免得他們將你一同抓去。”太子聽了一愣,忙問:“他們緣何要抓你我?”雪兒道:“他們是惡霸,要搶我回去做老婆。”太子立刻反應過來,提醒她道:“那快點用拳腳揍他啊。你的武功很是厲害,不要光是和他拉拉扯扯。”雪兒道:“他們人多力大,我怕斗不過。”太子道:“怕他們做甚?人多力大不等于會武功。我個頭比你大多了,可你不是隨隨便便的把我擂得團團轉么?若是任由他們欺負,你就只能去做他們的老婆了。”雪兒道:“那你離遠一些,我怕動起手來,一不小心會傷著了你。”太子依言向遠處退開。

一眾匈奴壯漢應是聽不懂漢話,不知雪兒和太子所言何事,只道是他們兄妹之間情意難舍。那虬髯大漢一個勁扯住雪兒不放,見太子走遠,問雪兒道:“你哥哥不是啞巴么?怎的會說話了?”雪兒道:“我哥哥在你們面前是啞巴,在我面前就不是啞巴了。”六名匈奴壯漢不明白她的話中之意,那虬髯大漢惡聲道:“原來你這妞兒是個會騙人的妖精,難怪訛光了那些牧民蠢蛋的身家,今日合當給我相中抓你回去。你若是服服帖帖的做我媳婦兒,我便不與你計較;你若是膽敢不從,我便將你這騙人行徑抖露出去,當著眾牧民之面羞辱折磨你,讓你乖乖的向我求饒。”

雪兒聽得心里發憷,回頭向太子道:“這些匈奴惡霸好生狠毒,我不知打不打得過他們,不過無論如何,你只管照顧好自己就行,切莫插手招惹他們。只是我若不敵被他們抓走了,你一定要答應我,盡快趕去找到我爹爹和外祖父,讓他們速來相救,給我報仇。”太子矢口應道:“那是當然。”他急望雪兒消除怯慮,已沒功夫去想能否言出必踐,說到做到。

雪兒又道:“我爹爹叫木本清,我外祖父叫安比羅迦,他們在西域山國北面天山腳下的山中王府。你只要一路往西……”太子聽她說個沒完,急得直瞪眼,打斷她的話頭催促道:“你還不趕快教訓他們,凈嘮叨后些廢話做啥?我敢打賭他們一齊上也敵不過你。”他為給雪兒鼓氣,故意夸大其詞,全顧不得聽來是否可信。

那虬髯大漢果真聽不懂漢話,兇惑的向雪兒問道:“你和你哥哥說的是哪門子妖語?都嘰咕什么來著?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雪兒道:“我和哥哥說了,若果我被你們抓走,就求你們放過他,讓他不要替我擔心。”那虬髯大漢色迷歹心,淫邪奸笑道:“你若百依百順的做我媳婦兒,我自當不會為難他。”說著,卻不懷好意的向旁邊兩名匈奴漢子使了個眼色,那兩人立即勒騎朝太子走過去。

太子眼巴巴的瞧著雪兒,見她還是不動手,真是拿她沒辦法,恨不能把胳膊拉長伸臂搧她一巴掌,將她打醒。忽見兩名匈奴壯漢策馬向自己行來,情知不妙,遠遠的撒腿就跑。那兩名匈奴壯漢迅速放馬追了上去。雪兒見狀,驚慌喊道:“你們不要去抓我哥哥,否則我就不放過你們。”一眾匈奴壯漢恣肆大笑,全沒把她的話當回事。

雪兒又驚又氣,奮力掙扎,想要脫身去阻攔追向太子的兩名匈奴漢子。那虬髯大漢得意之極,色膽包天,右手牢牢擒住雪兒的肩臂,左手擱下騎韁,俯身摟向雪兒的腰身,要將她強行抱上鞍前。雪兒一顆心兒怦怦直跳,遑急之際,已分不清是惱恨還是害怕,伸指直戳那虬髯大漢的胸膈要穴。那虬髯大漢猝不及防,只覺得胸口劇痛無比,兩手一松,放開雪兒,罵道:“姑奶奶的,你這妞兒使什么妖法?敢對本大王耍弄邪門手段,且看本大王如何收拾你。”忍痛翻身跳下馬背,張臂就向雪兒撲來。

雪兒側身一閃,蹚腿橫掃,正中那虬髯大漢的腿骨關節,只見他一個踉蹌,跌跤摔倒在地。那虬髯大漢破口大罵,爬起身惡勢洶洶又向雪兒撲上。雪兒扎下馬步,伏低腰身,雙掌如刀刺向他的肚臍眼。那虬髯大漢中招劇打冷戰,退開兩步,飛身躍起,又如猛虎下山,再次撲到。雪兒一招蛟龍探海,右肘彈起狠擊,借力使力,四兩撥千斤。但見那虬髯大漢的龐大身軀有如山崩飛石一般,從她的頭頂上方越過,重重的摔落在草地上。

那虬髯大漢痛得哇哇大叫,跌跌撞撞爬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雪兒,卻不敢再撲將上來。然而惱羞成怒,歹毒更甚,轉身向其余匈奴大漢一招手,叫道:“這妞兒會妖法,弟兄們一塊兒上,合力將這妖女拿下,讓她給兄弟們輪流做媳婦兒。”旁邊三名匈奴壯漢一聽,紛紛跳下馬背,捏拳擼袖,分頭慢慢向雪兒逼近。另兩名匈奴壯漢正追得太子四處亂竄,聞聲回望,也迅即掉轉馬首直奔過來,跳下馬背,加入合圍之列。

雪兒原本心里甚是惶懼不安,待連番兩次將那虬髯大漢擊倒在地,已知他壓根就不會什么武功,心里登時踏實了許多。既然該名虬髯大漢是眾惡徒之首,估計其余五名匈奴壯漢也是這般貨色,不會比他們的頭兒厲害到哪里去。想來這些匈奴惡棍在一片草原上稱王稱霸,靠的都是身強力壯,除了摔跤搏擊之外,其實無甚武功根底。

當下摸清楚了對方的實力,頓即信心倍增。眼見六名匈奴壯漢步步進逼,便不慌不忙退至那虬髯大漢的坐騎之側,伸手一探,已將掛在鞍韉上有數尺長的一根騎鞭操在手中。瞧準敵勢,剎那間抖開鞭稍,上下翻飛,橫抽直掃。但聽得鞭聲凌空連響,六名匈奴壯漢的頭臉周身均多處被騎鞭擊中,傷紅印紫,道道花痕。

六名匈奴壯漢忍痛齊齊向雪兒猛撲上來,雪兒縱身向后躍起,雙掌在那虬髯大漢的坐騎鞍背用力一撐,倒身騰空翻飛,已遠遠落在那坐騎的另一邊。六名匈奴壯漢收力止步不及,竟將那虬髯大漢高大強壯的坐騎撲翻,壓倒在地上,人人頭撞馬腹,嘴啃肚毛,有如群狗爭糞,甚是狼狽。那坐騎癢痛受驚,長聲嘶鳴。

眾匈奴壯漢不肯罷休,手忙腳亂的爬起身來,即刻又向雪兒圍將過去。雪兒連連得手,威風陡起,柳眉倒豎,氣沖斗牛,一根騎鞭使出馴狗之法,纏頭劈腦,笞腿抽身,直撻得六名匈奴壯漢嗷嗷亂叫。她隨意騰挪,輕靈跳躍,在六名匈奴壯漢之間穿插自如,飄忽勝風,似入無人之境。那六名匈奴壯漢雖然強壯,跑動笨拙,想以眾暴寡抓住她,卻沒哪個近身得了。

雪兒酣暢淋漓任性抽打一番,看見六名匈奴壯漢個個已經遍體鱗傷仍不肯退走,心感煩惡,喝斥道:“汝等硬是纏住本姑娘不放,難道非得要我取你們性命,才知好歹么?”那虬髯大漢兇狠的道:“你一個小妞兒,盡管手上有兩下子,挨到你筋疲力盡,終究是奈何不過我們六人。”繼向其他匈奴壯漢吆喝道:“弟兄們,我等六人若不把這小妞兒制服,日后哪還有威望在牧民們面前立規矩、撈便宜?困住她慢慢斗,休要怕了她!”

雪兒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心想:“照看若不將這些匈奴惡棍打扒在地,他們決計不肯放過自己。可恨他們真個是欺壓盤剝牧民之徒,合該教他們無臉見人。”一咬絳唇,痛下手段,狂舞騎鞭盡朝六人的眉眼、口鼻、頸頜等要害擊去,抽得六人皮綻肉裂,血流如注,頭臉鞭痕縱橫交錯,恐怖之極。此等情形,連雪兒自己都不敢拿眼去瞧,以致舉袖掩面,硬著頭皮,被迫與六人輪番惡斗。

突然一名匈奴壯漢驚恐叫道:“大王,我的雙目快要看不見了,瞧哪都模糊不清,咱們還是快點撤罷。”又有一名壯漢唉喲一聲慘叫,眼招子中鞭,疼痛無法視物。兩個先后撇下同伙不顧,慌急奔出戰陣,瞎摸到莫管是誰的坐騎,即飛身上馬逃去。另外三名匈奴壯漢見狀駭然,也惶惶退出合斗,爭搶坐騎想要逃走,亂作一團。那虬髯大漢怒責不許同伙開溜,兀自纏著雪兒搏命進擊。

雪兒嬌斥道:“你這頭發情野豬,還不肯逃命么?”揮鞭又要朝他面門劈去。太子遠遠的叫道:“雪兒,休要管那惡霸,快把坐騎搶下,我們好趕路。”雪兒猛然醒悟,丟下那虬髯大漢,直沖一名正在上馬的匈奴壯漢飛奔過去,當頭就是一頓狂鞭狠抽。那匈奴壯漢抵敵不住,只得棄馬丟韁,抱頭鼠竄。適好另一名匈奴壯漢剛得跨上鞍韉,一眼瞧見,不忍撇下他,縱馬過來延臂一伸,將他提上自己的馬背,兩人一騎,揚鞭奪路而逃。

那虬髯大漢一見同伙悉數逃盡,這才著慌起來,匆忙奔向一匹空騎,越鞍上馬。雪兒箭步飛躍到他那坐騎前頭,把他截住,叫道:“你也把馬兒留下!”那虬髯大漢驚魂未定,倉皇勒馬奮蹄踢來。雪兒始料未及,急忙躲閃,險些被馬蹄踢中。

那虬髯大漢邪惡之心不死,突然瘋狂大笑,咬牙切齒道:“妖女,看我如何踢死你!”催駒揚蹄又向雪兒猛踢。雪兒已有提防,迅捷避開到一旁,嘴里仍然叫道:“讓你把馬兒留下,你沒聽見么?”那虬髯大漢已在她手上吃了無數苦頭,損盡顏面,正自惱恨交加。看見她只顧躲避,以為她奈何不了自己胯下烈馬,圖思報復,便策騎而前,接連向她騰蹄狠踢,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雪兒左躲右閃避讓不過來,不得已遠遠躍開。那虬髯大漢鐵定不肯放過她,拍馬追上,勒騎再次狂踢。雪兒氣得臉色發紫,惱怒罵道:“你這廝忒也欺人太甚。”閃身趨近馬側,運勁揮鞭,發狠向那虬髯大漢劈去。那虬髯大漢害怕再吃她的鞭子,忌憚的勒轉馬首擋避,不料卻好教那坐騎的左目中鞭,登時瞳孔崩裂,血花飛濺。

那坐騎痛得直立哀嚎,驚躁難制,失了性子,仿如受傷的饕餮猛獸一般,掉頭狂飆,慌不擇路,竟自躍入大澤之中,奔命亂竄。那虬髯大漢死死拽住韁繩勁勒馬首,緊急喝令停下,卻哪里還能駕馭得了它?那馬兒在澤中向前跑得三四十步,一下子踏中浮泥深潭,竭力挪掙了幾下,再也撥不出身子來。

那虬髯大漢大驚,想要棄馬逃出沼澤,已來不及,頃刻之間,浮泥已淹至其胸肋。那馬兒喘息不已,僅余馬首。那虬髯大漢回頭惶恐望著雪兒和太子,顧不得剛剛還敵意相向,只管狂呼救命。

雪兒軟下心來,對太子道:“我們想個法子救他出來罷。”太子搖頭嘆息道:“恐怕神仙下凡也無可奈何了。”話畢,沼澤中那馬首已沉沒不見,那虬髯大漢僅剩下頭臉在外,絕望之極,拼命呼救拔掙,聲如魂嘯鬼哭,回蕩澤漠,寒栗滲骨。

情勢過于危殆,遠遠超出雪兒和太子施救之能。兩人即便有心助那虬髯大漢脫險,也只能延聲呼號,盼望遠近有人聽到,前來幫忙。可是茫茫原野荒澤之上,除了彼此三人,哪還看見有什么人煙?無奈眼睜睜望著那虬髯大漢沉了下去,束手無策。

轉瞬未已,那虬髯大漢便消失在泥潭之中。雪兒怔怔站立原上,心底里悱然不安。情知自己本來無心害他,奈何他強梁霸道,用心毒惡,死命相逼,才致身陷危澤。其人遭此亡身之禍,尋根究底,合當是咎由自取,然而人非草木,自己也難息心頭慨嘆。

驀然間,忽見一襲灰影飛奔于原上,勢夾疾風而來,快比電光石火,眨眼即至,卻是一個身著灰布麻衣的頭陀。那頭陀到得澤岸,二話不說,迅速大步跨入澤中,腳踏浮草流泥,如履平地。去到那虬髯大漢沉沒之處,探臂伸入浮泥之下,稍稍摸索,即從潭中拉出一條形如碩大泥鰍的物事來。然后穩穩提在手中,幾步蜻蜓點水,又奔回到了澤岸上來。

那頭陀一去一返,干凈利落,看得雪兒和太子提心吊膽,岌岌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待他上岸站定,太子凝神細瞧,認出他便是自己和閔兒、歐陽華敏三人在紫云臺后山上見到過的那個不張口便能說話的怪人。他手里提著的那條大泥鰍不是別個,正是那虬髯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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