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余冀嚴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籃球，轉身走向休息區，可攥著球的指節泛白，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深夜的辯論社辦公室，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孫耀杰和林秒坐在電腦桌前，像兩個做賊的小偷。

“開機密碼就是這個啊，李一鳴不會騙我吧！”孫耀杰盯著鍵盤敲了半天，屏幕卻始顯示密碼錯誤，忍不住小聲吐槽。

林秒警惕地探頭看了看走廊，一把推開他：“我看你打游戲打昏頭了，大小寫都不分了！”她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隨著清脆的“叮”聲，電腦桌面應聲解鎖。

孫耀杰興奮地往前一撲，手心卻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兩人頓時愣住，他看著她映在電腦前的臉龐，頓時紅了臉。

“發什么呆！”林秒猛地抽過手指，低罵著他，尷尬的將自己也拉回思緒。

孫耀杰撓著頭嘿嘿傻笑，他看著林秒專注地盯著屏幕的側臉，月光為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光，突然覺得這個平時咋咋呼呼的女孩，認真起來的樣子有點不一樣。

“就是這個表格！”林秒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兩人湊近屏幕，目光鎖定在賽事安排表上。“第三場次，會計一班……解說員：方黎……”林秒的指尖輕輕點著屏幕，改動著這個表格，將余冀嚴所在球隊的球賽改成方黎解說。

與孫耀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狡黠的笑意。窗外的風掀起窗簾，仿佛也在為這場秘密行動屏息期待。

當方黎在分配表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與余冀嚴的比賽場次重合時，指尖不自覺地掐進掌心。

‘這次解說需要結合籃球戰術分析，能提供些籃球解說資料嗎’方黎緩緩在與他的對話框打出字，從上次起他再也沒主動給自己發過消息，在掙扎一番后終于還是全部刪去，默默打開其他軟件自己惡補籃球知識。

準備比賽解說的日子，方黎經常來球場看球隊的練習。她在籃球場頂層的金屬支架座位上，膝頭攤開的筆記本已被夕陽染成蜜色。她攥著筆反復勾畫戰術術語，余光卻總不受控地飄向球場。

余冀嚴正在練習折返跑，濕透的球衣緊貼脊背，每次急停轉身時，球鞋與地板摩擦出的聲響都讓她筆尖一頓。

“防守時注意協防補位......“她壓低聲音默念解說詞，突然被一記三分球入網的脆響驚得一顫。籃球反彈著滾向看臺，卻被另一名球員大力補籃時帶偏軌跡，徑直撞上她身下的金屬支架。

整個看臺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方黎的筆記本“啪嗒“掉落，身體不受控地前傾。她抓住生銹的欄桿，指甲在金屬表面刮出刺耳聲響。

余光里，一抹白色身影如離弦之箭沖來，余冀嚴幾乎是同時剎住腳步，伸出手扶穩看臺支架，穩定后，他手僵在半空——他仿佛突然想起兩人之間刻意保持的距離，又猛地收回，未看她一眼，仿佛上面坐的人不是她。

“周洋！你眼睛長后腦勺了？“余冀嚴轉身大聲說，胸膛卻還在劇烈起伏。

被訓斥的周洋委屈嘟囔：“我哪知道上面有人......”

而方黎垂眸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聽見余冀嚴刻意放大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混著他故作鎮定的咒罵。

“表姐！你瘋了？！”林秒不知何時出現在看臺下方，仰著脖子沖她大喊，馬尾辮隨著動作劇烈晃動，“這破支架早該檢修了，你趕緊給我下來！”說著就手腳并用地爬上來拽人。方黎被表妹拽得踉蹌，下了看臺，偷偷瞥向球場，正撞見余冀嚴緊繃的肩膀突然松弛下來。

兩人在替補席剛坐下，林秒就變魔術般掏出本皮質筆記本。“喏，孫耀杰那家伙整理的。“她擠眉弄眼地推過去，“說是給辯論社參考，我看啊，分明是......”話音未落就被方黎捂住嘴。

紙頁上，每個球員的位置、慣用手、得分率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方黎翻到“7號余冀嚴”那頁時，呼吸突然停滯——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此人弱點——怕你不看他打球。

鋼筆“啪嗒”掉在地板上，方黎覺得好笑忍不住笑出聲，肩膀止不住地輕顫。胸腔里像是炸開了一簇煙花，酸澀與甜蜜混著心跳往上涌。

林秒趴在她肩頭直樂：“我說什么來著？孫耀杰那字兒丑得像雞爪子刨的，偏偏這句寫得龍飛鳳舞......”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籃球砸在籃板上的悶響。

方黎抬頭望去，正撞見喝水的余冀嚴劇烈嗆咳。他手忙腳亂擦拭嘴角，喉結上下滾動。

“你給她什么了？！”收回視線，他對孫耀杰說。

“秘密！”

夕陽穿過體育館的玻璃，將他慌亂的身影鍍上金邊，也把方黎藏不住的笑意，揉碎在初秋的晚風里。

比賽現場的聲浪幾乎掀翻體育館頂棚，方黎握著話筒的掌心沁出薄汗。當余冀嚴一個假動作晃過防守球員，她不自覺屏住呼吸，卻見對方球員突然下絆——余冀嚴重重摔在地板上的悶響，混著全場倒抽冷氣的聲音，讓她的心臟猛地懸到嗓子眼。

解說臺到賽場的三十級臺階在這一刻無限拉長。她下意識沖向賽場，卻在球場邊緣剎住——

只見余冀嚴撐著地面起身，他朝觀眾席及方黎比了個ok的手勢，蒼白的臉上扯出笑容，卻在轉身時因劇痛踉蹌半步，裁判哨聲吹響。

“7號球員嘗試重新站立！”方黎顫抖著舉起話筒，余光看見余冀嚴扶著膝蓋起身，堅持完成比賽，讓方黎突然想起孫耀杰筆記上的話：此人弱點——怕你不看他打球。原來他所有的逞強，都藏著希望被她看見的渴望。

比賽進入焦灼階段，方黎盯著記分牌跳動的數字，卻始終無法移開目光。當他投進關鍵三分，整個人癱倒在地板上，方黎終于讀懂了那些被他藏在玩笑與倔強下的深情——就像高考，他默默將志愿改成與她相同的院校；像高中每個她假裝沒注意到的黃昏，他晚自習后悄悄跟在她身后，直到目送她回家；像他嘴硬逞強害怕做不成朋友……這些畫面疊加在一起，像拼圖般涌來。那些反復思量的猶豫、自我懷疑的煎熬，在這一刻都化作心口滾燙的悸動——原來不是錯覺，不是習慣，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歡。

終場哨聲響起時，方黎已經站在球員通道口。余冀嚴纏著繃帶的腳踝腫得發亮，看見她的瞬間，慌亂地把冰袋往身后藏。

“比賽輸了就輸了……”方黎聲音發顫，盯著他的腳帶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責備，“那么不要命？”

“這回真扭傷了……”孫耀杰在一旁架起來攙扶著他，小聲嘀咕。林秒扯了扯他示意，將他帶走。

“哎……”余冀嚴看著孫耀杰離去，失去攙扶的人，差點站不穩，尷尬撓撓頭笑笑，看向方黎“沒事兒！不大點事！”

方黎走上前攙扶住他，觸碰到他汗水浸濕的球衣，在她撐住他后背，將他的手臂有架在自己肩上那一刻，他呼吸停滯，任由她帶著自己走。

兩人走在球場外的草坪上，暮色將天邊染成蜜色，三三兩兩的觀眾踩著夕陽的尾巴緩緩散去。方黎的帆布鞋碾過帶著潮氣的草尖，突然停住腳步：“你的戰略弱點……挺特別的。”

余冀嚴繃帶裹著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聞言卻故作鎮定地挑眉：“什么？孫耀杰那小子又亂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