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過后,我截肢了#
我沒的選,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能給我再長一只手出來,所以要么接受,要么繼續難受。
作為汶川地震的親歷者,也因此左臂高位截肢,如果要說地震對我的影響,那就是我的人生徹徹底底被它改變了。
那年我12歲,還是個孩子,處在無憂無慮的狀態中。雖然從8歲開始我和我哥就已經是留守兒童,10歲就開始住校了,但是少不更事,而且也有許許多多情況類似的同學做伴,所以并不太知道什么是愁滋味,直到汶川地震。
我是被放在門板上救出來的。我記得那個畫面,我躺在路邊的門板上,旁邊站著光膀子的我哥。當時他初三,我初一。他命大,雖然被掩埋了,但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震后半小時就自己爬出來了。
地震后沒幾天就是我13歲的生日,在帳篷里我過了人最多的一次生日,那時候還包著傷口。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會面對什么,不知道會被截肢,也不知道截肢意味著什么。
轉往成都機場的救護車上,我人生里第一次吃到了雪人雪糕,很好吃!記憶特別深刻的是,有個護士阿姨趴在車窗上看著我。當時她在我的手心上寫了她的名字,說:“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痊愈了來北大醫院找我。”
到了北京后,人生里第一次吃到肯德基,那時候留下了一張照片,瞅著就是沒見過世面的開心樣……
地震之后,我突然就成為中國8000萬殘疾人中的一員。在沒有經歷一件事之前,真的是無法做到感同身受的。只有在我真正成為一個殘疾人之后,才切身體會到這種冷暖自知的孤獨感、乏力感。
迅哥兒說過:“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我其實當了很久的懦夫。
王小波也說過:“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在青春年少不順心的時候,我把一切苦難都歸咎于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時常幻想我要是還有一雙健全的手,肯定會把這籃球打得更好,肯定會被更多女孩子喜歡,肯定會更帥……甚至時不時夢見自己四肢健全。
然而這一切都是無從更改的,起碼以現在的科技力量不可能給我造一只冬兵一樣的仿生手。但是我又想表現出自己多么硬漢,多么云淡風輕,因而時常在人前活潑開朗,表現得樂觀開朗,堅強不息。實際上更多的是夜深的時候一次次流著無聲的淚,顧影自憐。
直至后來,隨著慢慢長大,三觀逐漸形成,以前自己在意的種種身體相關的問題已經不算什么了。第一是漸漸習慣了;第二是自己真的也不care了;第三就是這個真的無可奈何,我沒的選,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能給我再長一只手出來,所以要么接受,要么繼續難受。
我這么聰明,肯定選擇讓自己好受點,哈哈。但是這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我會做一些突破自尊心的或者身體局限的挑戰來向自己宣戰,比如一只手系鞋帶,手腳并用地在人來人往的洗漱間洗衣服鞋子,在眾目睽睽下一只手打籃球,脫掉衣服露出殘肢去海邊沖浪,沿著公路單手騎單車五公里,等等。雖然這些現在看來是完完全全不起眼的小事情,但對當時的我來說真的是如上刀山,下火海。
現在進入社會了,我的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找工作的時候,因為殘疾人的身份,會被區別對待。雖然也挺無奈甚至痛苦的,但是我已經不害怕了。以前那么脆弱都過來了,現在的問題也總會有解決的一天。實在不行就接受平庸吧,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我相信世界這么大總會有一處是我的容身之所。
人就是想象力極其豐富,愿意給自己預設很多難題。做事情之前會自己想一萬遍后果,但卻不去實施,結果還是原地踏步,焦慮復焦慮,形成一個死循環,最后就在自卑和不甘之中循環往復,焦慮加重。其實往往我們邁出了第一步,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事實就是事實,你接受或者不接受,它永遠都在那里。愿我們認清生活的本質之后依然還能熱愛生活。
謝謝大家對我的鼓勵。
續一
好多朋友問我有沒有去找護士阿姨。
我現在在北京工作,肯定是去過了哈哈哈。
是前年的時候吧,當時剛來北京沒多久,我得了小感冒,想著反正都要去醫院,就去北大第一醫院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阿姨。然后有趣的事就發生了,因為當初阿姨在我手心留名字的時候寫得比較急,我把她的姓“曲”看成了“田”。工作人員說沒有這個人,但是他恰好認識一個姓曲的護士長,名跟我說的是一樣的。我說對對對,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再后來就是見到阿姨啦。阿姨一看到我就認出我是當時他們轉移傷員時的小朋友,很高興也很熱情,死活要留我吃飯。但是她很忙,我也要趕回去上班,就沒有去。其實飯吃不吃不重要,我就是想告訴她:“謝謝你阿姨,我活得好好的。”我是真的很感激,而這種長大了再來見一下的感覺也是很讓人覺得美好和記憶深刻的。
插播一下,今天是我25歲的生日。其實沒打算過了,主要是沒有想一起過的人哈哈,一個人過生日有點強行“無事話悲涼”的感覺。但是好兄弟給我訂了蛋糕,我也不能不吃……所以在凌晨12點的時候還是自己點了蠟燭,許了愿。希望疫情趕緊過去,也希望今年我們能夠順利!
續二
已經回到成都快一個半月了,剛好工作一個月。
離開了兩年的城市,一切都顯得熟悉又陌生。
很多朋友都是這樣的吧,疏于聯系之后,感情也就淡了。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在現在這個“網絡一線牽”的時代,可能我不聯系你,你也就忘了我了。
好像我就是這樣的,回到這里一時也不知道找誰約飯,總覺得有點突兀。
好在我在北京已經獨來獨往慣了,加上工作又是996,更加沒有時間跟以前關系還不錯的朋友復聯了。
其實我并不太想講現在的工作,因為現在的工作跟以前在北京的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北京的時候,每天工作一小時,偷閑摸魚7小時。
現在日日修福報,而且提成的機會渺小到純碰運氣。我在想選擇回來做這份工作的意義是什么。
可能是不甘吧,卻發現好像還是事與愿違。天又哪有那么容易遂人愿呢?
當初裸辭的時候,因為疫情再加上我的身體的原因,找工作確實不容易。
很多朋友都勸我,要不明年再找吧?但是我還是一意孤行。諷刺的是,現在看,我的選擇好像有點“打臉”。有時候就想著,總有人會成功,萬一那個人就是我呢?
說是“二十不惑”,“三十而已”,但是25歲的我卡在正中間,疑惑不已。
之前在某問答論壇上刷到一個話題:25歲,開始害怕30歲還碌碌無為,卻不知道如何前進,該怎么辦?
其實還沒有點開這個話題,光看標題我就已經開始焦慮了。
因為我實在是太閑了,沒有一點工作成就感,我總覺得自己是部門吉祥物,我不知道我存在在這個崗位的意義是什么。
為了讓自己變得被需要,我裸辭了。
但是新公司的高壓工作氛圍,一下把我從天天摸魚看視頻的狀態拉到了忙到有時候午飯都來不及吃,下班后還要繼續控預算的狀態。真的是天上地下的無縫對接。
每次下了班到家就已經9點40了,接著馬上看數據,控廣告,中間抽空洗個澡,回來繼續,忙不停息工作到12點,發數據,12點半才躺下。周而復始。
雖然很多朋友可能都會說,這太辛苦了,身體要緊,但是我已經不想再像無頭蒼蠅一樣繼續亂撞了。互聯網時代深耕一個行業總有概率開花結果的吧。
我不怕吃苦,我只怕自己真的到了30歲依然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