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去了此處,藥王和尚只見得幾根竹子為人以利器劈斷。藥王和尚細細看來,已然是老傷無疑,當下道:“果然是此處入得林去。那切口齊整,想是武力高強之人所為。”牛瑞一旁憤憤道:“這有何難?”掄起巨斧便將身旁一竹攔腰斬斷。藥王和尚細細端詳那切口來道:“你們且看,這切口縱然是新得的,但依舊可見得竹中參差,并未有那處切口齊整。有此足以見得,此人武功還在牛瑞之上。”
牛瑞不服道:“師父,你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便凝聚周身氣力,再用那巨斧劈斷一根竹子。眾人齊去看時,只見得仍同方才一般,皆無那老切口齊整。藥王和尚道:“此人殘暴異常,且武藝高強。依貧僧所見,你們還是都留在林外,貧僧入林捉他便是。”牛瑞聽了忙嚷道:“師父為何如此小覷我等?待弟子入得林去,將那兇犯捉來。不需師父親往。”關(guān)師爺連忙道:“牛壯士,此事非同小可,還是聽大師的。”
藥王和尚道:“你與嚴琨留在林外,保護關(guān)師爺與眾百姓,若是那殺人狂魔出得林來,也好有個武力在此。此事事關(guān)重大,可是馬虎不得。”牛瑞悶悶不樂道:“好吧,弟子聽師父的便是。”藥王和尚又交代幾句,便入得林中去尋那殺人狂魔去了。
眾鄉(xiāng)民生怕牛瑞嚴琨離去,一個個皆好酒好肉拿來招待二人與關(guān)師爺。牛瑞喝一口酒來,便噴在地上道:“這等水米也好喚作為酒?甚得寡淡無味。”那眾鄉(xiāng)民聽了,只得面面相覷,連忙來賠不是。嚴琨道:“此處連年受旱,能有些許糧食釀酒已是難得。如何比得起你那富貴之家的酒水香甜?”牛瑞聽得無趣,于懷里掏出一吊銅錢道:“有勞諸位,可有腳快之人?幫我買些酒水前來可好?”
鄉(xiāng)里早有精干小伙上前接過道:“俺腿腳靈便,替你去買。”便要卸下這銅錢來。卻見牛瑞擺擺手道:“余下的銅錢便散與眾鄉(xiāng)親,我家中這等銅錢不計其數(shù),余下的銅錢便作你跑路之資了。”那小伙再三謝過,便去與他買酒去了。牛瑞將那鄉(xiāng)民贈來的肉扯過,分作三段,分給關(guān)師爺與嚴琨,卻是鄉(xiāng)民早間打來的野兔烤熟。嚴琨道:“我拜了師父,便是佛門弟子。早已戒了酒肉。”只要了鄉(xiāng)民些井水來食。
牛瑞撇撇嘴道:“不吃甚好,便都是我的。”將一段肉分與關(guān)師爺,自家拿起兩段,一手一段,只顧往嘴里送來。當下有鄉(xiāng)民持來一碗黃粱飯,端與嚴琨。嚴琨連忙起身來接,畢恭畢敬道:“這等好飯,怎生受用得起?”眾鄉(xiāng)民皆道:“嚴捕頭一心為民,我這里也早有耳聞。真是個好官,如何受得起?”嚴琨只得再三謝過,方才把那黃粱飯來食。
不多時,便見那先前買酒去的小伙歸來,手中拎有兩壇好酒。牛瑞將酒拿過一聞,大喜道:“這才是酒味,正好解我饞蟲。”問過關(guān)師爺也不來食,便自顧自的把酒吞來,不多時,便將兩壇酒喝了個精光,只作得酩酊大醉來。嚴琨搖了搖頭,叫鄉(xiāng)民尋來一條長凳,將牛瑞放在長凳上睡去。
牛瑞于長凳之上昏昏睡去,忽而夢見前方火起,一人沖出火海,手持利刃,那尖刀之上尚還有血水滴下。牛瑞見了,一聲怒吼,便往前一沖,欲與那賊人一見高低。卻不想那長凳不穩(wěn),直將牛瑞摔了個馬趴。牛瑞于地上起身,揉了揉眼道:“師父回來沒?”
嚴琨剛為牛瑞唬了一跳,見牛瑞發(fā)問,連忙將牛瑞于地上拽起道:“尚未回來。”牛瑞道:“如今師父以身犯險,我等豈能袖手旁觀,只在此處快活?”嚴琨忙道:“可是依師父所言,我等不是那兇犯敵手,去了豈不是平白裹亂?”牛瑞牛眼一瞪道:“我且問你,莫不是貪生怕死,不敢同去?你若不敢,我自去相幫師父。”嚴琨連忙道:“此話何來?我嚴某豈是那貪生怕死之人?”
一旁關(guān)師爺連忙止住道:“二位稍安勿躁,想來大師只是尚未尋得見那兇犯。何況兇犯是否仍在林中尚未可知。大師必不會有性命之憂。”牛瑞道:“若是師父尋不得那賊人,我們便多一路相幫去尋。若是那賊人不在林中,我等也自然無恙。若是師父慘死那賊人之手,我們做弟子又豈能獨活于世?若是如此,枉費這堂堂七尺之身。”關(guān)師爺一時為牛瑞激住,啞口無言。嚴琨一拍額頭道:“此話你怎不早說,倒是我愚鈍了。”兩人不顧關(guān)師爺阻攔,各吃兵刃,便入林中去了。
此時已過正午,天氣悶熱,牛瑞出了一身汗,不久便酒醒過來。只見其手持巨斧,當前開道。嚴琨持刀,隨后而行,二人成掎角之勢。這林子方圓十數(shù)里,二人且行且深,行至多時,便連個人影也沒發(fā)覺。只作得個口干舌燥,揮汗如雨。牛瑞不禁埋怨道:“你說你入得林中找尋,也不知帶些水來。”嚴琨道:“你那言語激起我心中萬層浪,誰還顧得上帶水?”牛瑞道:“師父入得內(nèi)來,也不見帶水,此時不知如何饑渴。”嚴琨喘息道:“不必擔憂,師父乃是神仙,不似我等凡人之軀。區(qū)區(qū)饑渴,如何奈何得師父?”
牛瑞聽了笑道:“與我說笑,我牛某人打出生至今也不知多少光陰,還從未見得過神仙。”嚴琨搖搖頭道:“如何與你說笑?此乃我結(jié)義大哥烏風親眼所見,還能有假?”牛瑞聽了,連忙問道:“怎個說法?”嚴琨道:“我大哥烏風親眼所見師父降服妖魔,便是在妖魔口中將我大哥救下,故此我大哥方才拜得師父為師。你道是為何我們?nèi)值芙孕母是樵赴菰趲煾搁T下作了記名弟子?我等皆親見師父將烏風大哥那瞎眼許久的老母救治復明,又將那宗槐的癱在塌上老母救得活蹦亂跳。若非神仙,焉能如此?”
牛瑞聽了,不禁訝異道:“還有此事?若真是如此,那我輸在他的手上,卻是不冤。”嚴琨笑道:“你也真是傻人有傻福,不知此事倒還拜上師父了。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師父為師,尚還沒個門路。就連周知縣和關(guān)師爺也未曾能拜得師父為師。我與三弟若非是大哥烏風的結(jié)義兄弟,有這位門下大師兄作引,焉能有此福分拜得師父?”牛瑞不禁撇撇嘴道:“乖乖,天上掉餅,還真叫俺老牛撿個正著。”兩人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天氣酷熱難耐了。
牛瑞正行間,卻為嚴琨猛地一把拉住。牛瑞氣悶,正要發(fā)作時,卻見嚴琨雙目直勾勾盯住前方。牛瑞順嚴琨目光看去,卻唬了一跳。只見前方不遠處,有一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手持鋼刀,立在竹林之間一動不動。只見此人披頭散發(fā),看不清相貌模樣,渾身衣裳血跡已干,無數(shù)蠅蟲圍住叮咬,那人也不動聲色,宛若熟睡一般。
兩人屏氣凝神,生怕驚醒這頭沉睡中的猛獸。卻不想那人猛地一個轉(zhuǎn)身,雙目宛若狼眸,直勾勾望向二人。二人皆心道不好,各自攥緊兵刃,隨時來戰(zhàn)。那人口中大吼一聲,驟起發(fā)難,一柄鋼刀直直劈向牛瑞。牛瑞仗著天生神力,舉斧往上一磕,卻心中一驚,直直愣住。原來這牛瑞從小到大與人交戰(zhàn),從來都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從未遇見敵手。今日與公良贊乍一交手,竟為其將虎口鎮(zhèn)裂,雙臂抖動不已,內(nèi)心震驚可想而知。
牛瑞這邊愣住,公良贊可絲毫不減攻勢,一刀又向牛瑞項上砍來。幸得一旁嚴琨見勢不妙,一把推翻牛瑞,以刀抵住公良贊。牛瑞得嚴琨推了一個踉蹌,這才回過神來,大吼一聲,持斧夾攻公良贊。雖是以二敵一,可二人依舊招架不住,堪堪支撐了十數(shù)回合,二人便招架不住。牛瑞為公良贊一刀掀翻在地,那刀卻如鬼魅般斬向嚴琨。嚴琨自知躲閃不及,已然閉上雙目,一副義士赴死之態(tài)。牛瑞倒在地上,來援不及,見得此景,只得大喝一聲,不覺間已然淚流滿面。
卻見此危機時刻,打由地下竄出一人來,一柄棒槌模樣的兵刃正敲在公良贊那柄刀上,直將嚴琨自鬼門關(guān)上拉了回來。牛瑞見了,不禁喜極而泣,大喊一聲:“師父。”嚴琨聽聞耳邊聲響,又聞牛瑞發(fā)喊,這才睜開雙目,眼見藥王和尚笑嘻嘻立在面前,連忙跪倒在地道:“多謝師父救了弟子一命。”
藥王和尚瞥了公良贊一眼道:“此人邪氣攻心,驚厥失智,已然是瘋癲之狀了。”一連幾杵捶下,直叫公良贊筋酥皮軟。藥王和尚趁機從懷中取出銀針,一連七針皆扎在公良贊頭頸之上。只見公良贊忽的垂下頭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牛瑞見了,大呼:“師父,妙啊。這招甚是奇妙,何時也教教弟子學會?”藥王和尚笑道:“此針灸之術(shù),為師也是學了三百六十年,方才有所建樹,你要學得也行,先從認穴認藥開始。回頭為師便把三百六十五個穴位,三百六十五種草藥教你,待你認熟不錯便叫你搭穴治病,配藥行醫(yī)。”牛瑞聽了,撇撇嘴道:“弟子認不熟,只好認輸罷了。”藥王和尚嚴琨聽了,皆大笑不止。
嚴琨道:“弟子多謝師父救命之恩。只是師父如何得知弟子在此遇難?”藥王和尚道:“你們不知,為師受我?guī)煾競魇诘匦兄g(shù),我久在地中,深知這地上震動之處。為師我在地中探查,探知此處交兵,故而前來,正巧趕上救你性命。”牛瑞一臉艷羨道:“師父,這地行之術(shù)可傳我否?”藥王和尚笑道:“也可也可,你需先習佛法,再學神通。若是天資聰慧,十年便可窺得門徑。”牛瑞聽此言,垂頭喪氣道:“以徒弟的性子,學習佛法,打坐參禪,可比要了弟子性命還要難受。”
藥王和尚搖頭道:“朽木朽木,不可救藥。如今這公良贊擒拿在此,你二人可尋兩根長竹,以麻繩捆住,把他抬出竹林去。”牛瑞苦笑道:“師父,此時叫我們何處去尋麻繩?”嚴琨也道:“弟子未曾想到,出門未帶。”藥王和尚笑道:“反正將他交給你二人,為師走也。若是叫他醒來,為師不在跟前,看誰來救你倆。”說罷,便邁步朝林外走去。
慌得牛瑞急忙道:“師兄,我去砍竹,你去尋麻繩。”說罷,便掄起巨斧,砍了兩根粗壯竹子來。一扭頭,卻見嚴琨把自家衣裳脫下,又朝牛瑞道:“你也將衣裳脫下便是。”牛瑞不解,卻還將衣服脫下,只見嚴琨分兩段,將兩人衣裳綁在竹上,牛瑞這才明悟。二人將公良贊抬在竹上,連忙放開大步去追藥王和尚。不多時,便見藥王和尚于竹林中一塊石上小憩。
牛瑞見了藥王和尚,忙道:“師父,我們追上你了。便一同出得林去罷。”藥王和尚笑道:“不急不急,你二人速速把這塊石頭搬開。”牛瑞嚴琨皆不解,聽藥王和尚如此說,只得把公良贊放下,將那石頭搬開。卻見此石露在地上僅僅三寸之高,深入土中確有一尺之深。藥王和尚又道:“你二人就在此地往下挖來。”牛瑞嚴琨皆欲各持兵刃來挖。藥王和尚卻道:“不消如此,以手來挖便是。”二人聽了,皆放下兵刃,徒手來挖。
未挖幾下,嚴琨便摸到一硬物,將四周土皆挖開,拿出此物來看,竟是一人的頭骨。牛瑞撇撇嘴道:“媽耶,師父,你怎知此處有怪?”藥王和尚笑道:“挖你的便是,修得多聞。”正此時,牛瑞也挖出一根指骨來。不多時,二人便把一整具尸骨挖出,列在藥王和尚身旁。藥王和尚問牛瑞道:“你見此處與他處有何不同?”牛瑞環(huán)顧四周,一臉茫然。嚴琨拍額道:“此處竹子比他處的更粗壯些。”牛瑞不解道:“這與尸首有何干系?”藥王和尚一把拍在牛瑞額上道:“問你師兄去。”當下便脫下僧衣,將那尸骨一一包好,叫二人再抬起公良贊,一同走出竹林。
正值關(guān)師爺望穿秋水之時,只見得藥王和尚手捧僧衣出得林來,身后跟隨嚴琨牛瑞以竹架抬一人而出。關(guān)師爺連忙上前道:“大師可是捉得那人了?”藥王和尚隨手一指道:“已為貧僧制服。只是案情尚未明了,還需回去慢慢審來。”低頭小聲道:“這人果真瘋傻癡顛,卻不像是各處犯案的兇手。”關(guān)師爺明了,卻問道:“大師為何袒胸露背,把僧衣捧在手里?”藥王和尚露出僧衣中的骨頭來道:“這竹林之中還有一案,也叫貧僧堪破。”關(guān)師爺聽聞大驚道:“這是何時之事?大師可能堪破否?”藥王和尚笑道:“三日之內(nèi),必擒兇手。”遂大搖大擺望烏龍縣回返而去。
那圍看的鄉(xiāng)民皆見得再出人命,一個個指指點點,皆在議論。關(guān)師爺,告別眾鄉(xiāng)民,便也隨藥王和尚回返而去。于路途之上,關(guān)師爺不禁問道:“大師,此案不知死者為誰,又不知為何時所害,便是此地乃是兇案現(xiàn)場亦或是買尸之處,可要如何斷案?”藥王和尚笑道:“這有何難,待捉了兇手,一問便知。”
關(guān)師爺疑惑不解道:“一切尚未知曉,如何便能捉得兇手?”藥王和尚笑道:“此事貧僧自有計較,待師爺與我回得縣中去,依我之言便是。”關(guān)師爺?shù)溃骸按髱熒裢◤V大,必有奇招妙法捉兇,只是為何不說來一聽?”藥王和尚笑道:“我這法子只管行事,倘若說出來,可就不靈了。”關(guān)師爺笑道:“那便依大師所言,不說便是。”
幾人望烏龍縣而來,路途之上,牛瑞嚴琨抬那公良贊,負重而行,皆得了個筋疲力盡。藥王和尚見了,不禁道:“前方有塊樹蔭,我們可去那樹下乘涼片刻,再行不遲。”牛瑞聽了大喜道:“還是師父心疼弟子,這一路走來,口渴難耐,一路上燥熱無比,正好尋處乘涼。”便與嚴琨將公良贊抬至那樹下,自家坐在樹下癱倒,歇息去了。藥王和尚與關(guān)師爺慢慢來行,行至樹下,早見得牛瑞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竟是熟睡過去。嚴琨道:“師弟卻是累了,叫他小憩片刻也好。”藥王和尚搖頭笑道:“這牛瑞性情乖張,倒還真是個寶嘞。”
關(guān)師爺見公良贊躺在竹架之上,不禁問道:“大師,此人該如何處置?”藥王和尚道:“貧僧每日與他用藥,早晚各施一針,少則半月,多則三旬,便可痊愈。”關(guān)師爺將身上葫蘆解下,遞與藥王和尚道:“大師吃口水罷。”見藥王和尚接過飲水,又道:“只是這兇手還要逍遙法外這許多時日,叫人不得心安吶。”藥王和尚飲一口水來,便將葫蘆還與關(guān)師爺?shù)溃骸斑@個兇手乃是精通法術(shù)之人,卻不易抓得。師爺你也勿要憂心,正所謂天理昭昭,此人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難逃項上一刀。”關(guān)師爺接過葫蘆,又遞與嚴琨,再問道:“只是此人手段非凡,又豈能懼怕斬首之刑?”藥王和尚笑道:“師爺請放心,他有他的秘術(shù),貧僧也有貧僧的佛法,斷不會叫他逍遙法外。”
幾人休整一番,便喚醒牛瑞,再由牛瑞嚴琨抬那竹架,將公良贊抬回烏龍縣。回至烏龍縣,藥王和尚便叫關(guān)師爺擬定檄文,言說捉拿殺人狂魔公良贊,以及那林中挖出一尸首來,也將此案真兇捉拿歸案,二人一同于三日后在烏龍縣斬首示眾。檄文寫出,便叫嚴琨喚來縣衙內(nèi)所有捕頭衙役,人人皆手持檄文挨門逐戶告知各處百姓。不僅走遍烏龍縣,更是去往望瓠村及劉府周邊各村落,便是那州府里,也多多派人前往。
藥王和尚又喚嚴琨,于烏龍縣內(nèi)尋來一條黑狗,和一塊白布。藥王和尚也不害那狗的性命,對狗說道:“阿彌陀佛,貧僧欲出怪,卻要將你血來一用。”那狗似通得人性,不喊不叫,竟將脖一伸,遞與藥王和尚采血。藥王和尚以藥王鋤割開一條口子,便見那黑狗的鮮紅血液流淌而出,藥王和尚將白布展開,將黑狗血灑在其上,并以手指沾血,于白布之上畫了一個卍字來。再將事先備好的草藥敷在黑狗傷處,只見那黑狗登時起得身來,舔了舔藥王和尚來,頃刻間,便止住血來,活蹦亂跳。藥王和尚道:“此番降妖,你也是大功一件。”見嚴琨立在一旁,藥王和尚便將此白布遞與嚴琨,細細囑咐一番。
烏龍縣擒得二兇犯,此事已在整州之中傳得沸沸揚揚,正是一傳十,十傳百,這三日之內(nèi),整個州府內(nèi)傳得是婦孺皆知。三日后一大早,便有州府內(nèi)各處百姓皆來烏龍縣,要看兇犯斬首。時辰未到,法場內(nèi)外早已人山人海。眾人皆議論紛紛,聲討這罪惡邪魔。當下早有周縣令主持大局,一旁關(guān)師爺帶眾衙門之人從旁協(xié)助。
只見法場正中,以木屏為欄,幔帳為倚,作得個朋碩無比的大幔帳來。眾相親百姓從未見過有法場如此布置,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藥王和尚卻在那幔帳之中落座,擺了個案桌,坐在幔帳之內(nèi)望眾人中瞟去。烏風,嚴琨,錢關(guān)明,牛瑞四人各持兵刃立于藥王和尚身后。藥王和尚見得摩肩擦踵,人滿為患,這才滿意道:“時機已到,可以依計行事了。”
嚴琨點點頭道:“弟子知曉了。”便出得幔帳,先朝周縣令關(guān)師爺點頭示意,隨即道:“我乃是烏龍縣的捕頭嚴琨,想必各位也有些人聽過我的名號。”那一眾百姓又是一片嘩然。當中倒有膽大的百姓嚷道:“你嚴大捕頭的威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嚴琨笑道:“若是眾位鄉(xiāng)親信得過嚴某,便依次進入此幔帳之中,到時候自有分曉。”那一眾百姓面面相覷,皆不明所以。
百姓之中早有素娥見了,已為烏風告知,當下便挺身而出道:“小女信得過嚴捕頭,便先進這幔帳中來。”當下便入了幔帳之中。入得幔帳之中,見得烏風,泯然一笑。卻來拜見藥王和尚道:“小女拜見師父。”藥王和尚笑道:“做得甚好。素娥你可出去了。”素娥再拜,告退出帳。眾百姓見素娥得出,確有嚴琨接過,引致一空地之上。嚴琨又道:“今日來此之人,皆可一一入得此帳,再出來,去往另一處來,待人人得過,便知怎的。”當中有秀才堇三光道:“小生為人正直,行事端正。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門,怕他怎的?”便也入得幔帳之中。
堇三光入得幔帳,卻見得一和尚坐于案桌之后,如沐春風般笑道:“施主可來此一坐,將袖挽起,與貧僧號一脈便是。”堇三光不知其意,卻見得和尚慈眉善目,何況久聞其身后烏風錢關(guān)明的賢名,當下也不多疑,便照藥王和尚所言,坐下為其號脈。藥王和尚號過脈來,當下施一禮道:“多謝施主配合,施主可以出去了。”堇三光云里霧里般,也不知藥王和尚葫蘆里賣的甚麼藥,只得回一禮,便出了幔帳。
嚴琨見堇三光得出,便叫堇三光站在素娥身旁,隨即又放一百姓入內(nèi)。藥王和尚便給那入得幔帳之人依次號脈,眾人皆不解其意。見已過得百人,藥王和尚仍叫人入內(nèi),周縣令也悄聲問關(guān)師爺?shù)溃骸皫煚敚憧创髱煷诵锌赡苷业玫侥莾砂刚鎯矗俊标P(guān)師爺?shù)溃骸拔铱创髱煴赜惺惆盐眨@等號脈緝兇聞所未聞,更顯大師之能。”周縣令連忙道:“若大師果真有此能為,我還需上書朝廷,為大師請命。我朝若得大師相助,何愁不四海升平,國泰民安?”關(guān)師爺搖頭道:“只恐大師乃是方外之人,看不得我等世俗之事。”
此時一彪形大漢入得幔帳之內(nèi),藥王和尚笑道:“還請施主過來一坐,將袖挽起,給貧僧號一號脈。”那漢望了一眼藥王和尚身后幾人,怯生生問道:“俺又無病,師父為何把脈?”牛瑞于藥王和尚身后牛眼一瞪道:“要你干甚便干甚,怎的多言?”藥王和尚將手一指,那人便不由自主,雙腿向前,坐在藥王和尚對面。藥王和尚一把將那漢子胳臂捉來,把手搭在脈上,問道:“施主姓甚名誰?可是住在望瓠村上?”那漢子猛地雙瞳一緊道:“你怎的知曉?”
藥王和尚不緊不慢道:“三年前,你因何將那婦人害死在竹林之中,還不從實招來?”烏風錢關(guān)明牛瑞聽了此言,皆大驚失色。那人聽了,不禁慌道:“我何時殺了人了,和尚你莫要胡說污我。”藥王和尚站起身來笑道:“貧僧先后師從大圣國師王菩薩,藥王菩薩,藥上菩薩,得通天法力,如何污你?”隨手指地,便見地上生出兩根藤蔓來,直將那漢子雙腳扣住,再不得離地分毫。
那漢子見了,唬得魂不附體,連忙拜在地上,不住叩頭哭訴道:“大師,弟子知錯了,弟子一時鬼迷心竅,饒了弟子罷。”牛瑞上前一腳踢在那漢子肋上怒斥道:“你這混賬,還敢自稱我?guī)煾傅茏樱课业鹊茏又锌蓻]你這般喪盡天良之人。”藥王和尚喚牛瑞錢關(guān)明道:“你二人將此人押至周縣令處,叫他將話講與周縣令說。”牛瑞錢關(guān)明領(lǐng)命,二人一左一右扯住那漢子便往外拖去。那漢子卻如爛泥一般,任二人拖走,束漢子腳的藤蔓此時自歸于地下去了,倒叫烏風三人見得新奇。
眾百姓見得此人與先前那些人皆有不同,一個個都伸頭張望。只見錢關(guān)明上前稟告道:“稟報周大人,此人乃是竹林案的真兇,已被我?guī)煾杆幫鹾蜕凶侥昧恕!北姲傩章犅劊砸魂圀@呼。周縣令因而問道:“你姓甚名誰,為何殺人,還不從實招來?”那漢子跪在地上,叩頭如同搗蒜,連忙答道:“小人知錯了,還望大老爺饒命。”周縣令昂首擴胸,不怒自威,喝道:“本縣問你何事,你便答何事,莫要動了僥幸心思。”只聽那人道:“神仙在旁,小人不敢僥幸。小人名喚賀文,乃是望瓠村人士。三年前,因見得一過路婦人生得美貌,便起了歹心。將那婦人先奸后殺在竹林之中,埋在土里。本以為這事神不知鬼不覺的,不想得遇神仙臨凡,為其撞破,小人知罪了,還望大老爺饒我一命。”
周縣令大怒道:“行此喪盡天良之事,還敢叫本老爺饒你性命。若非大師來此,將那尸首尋見,將你捉來歸案,你要逍遙法外許多事日。”喝令左右道:“來人,將此命犯推至法場正中砍了。”左右早有縣衙眾人一擁而上,將那漢子以繩索捆綁,推至法場之上。藥王和尚從幔帳中走出道:“阿彌陀佛,當日你心生歹念之時便應算得有今日項上一刀。”賀文哭喊大叫道:“活菩薩,佛教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神仙救我一救。”藥王和尚笑道:“佛祖不度不自度之人。”賀文又大叫道:“小人知錯了,還望大師救我一救。”
藥王和尚笑道:“貧僧贈你一個故事,你可聽來一用。我?guī)煷笫鴰熗跗兴_曾有一言教給貧僧與師兄,說貧僧師祖佛陀當日曾以佛意感動國王,國王因由皈依我佛便下令道,凡犯了不赦大罪之人,皆可出家皈依,早晚禱經(jīng)念佛以得回頭是岸無量功果,便可赦其死罪。此固乃大慈大悲無量法度,然使得我僧侶之間多有龍蛇混雜之徒,難以教化之眾,其人不覺不悟,不知不慧,深陷泥潭而不自明,佛門中人勸人布施卻愛私財蓄金,告世人五欲害人身心卻自喜于五欲之中,借佛陀圣德卻貪求名聞希圖養(yǎng)利,此乃販賣我佛如來,毀我佛門清譽之勾當是也。”賀文聽了,忙叫道:“弟子必誠心向佛,誠心悔過,不作那毀壞佛門清譽之事。”
不知藥王和尚如何回話,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