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親啟:
久未相見,望景峙哥哥安康無憂。
湄兒給您寫過很多封信,卻很少收到回信。逝者如斯,轉眼之間這是我寫給您的最后一封了。
仍記得,在您為數不多來看望臣妾的日子里,曾如幼時喚過臣妾乳名。從此,那便成了漫漫長夜中臣妾惟一的念想。
其實臣妾何嘗不知您只視臣妾為妹妹,可臣妾還總幻想著與您日久生情。
是臣妾夢短路長了。也許臣妾已經失去了兒時的鳩車和少年郎。只依著那時的幾分溫存,是遠遠不夠在這薄寒刺骨的宮中度日的。便想努力扮演好正妻的角色。因此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宮中傳臣妾搶了姜氏皇妃中宮這種言語也忍著,一切只望陛下能因臣妾的合格而留心臣妾一眼。
即使后來為保西涼體面殺了人,也終日惶惶不安,生怕因果循環報應在母族之上。
臣妾這輩子,做下的錯事罄竹難書。不論為了母國還是為了自己,皆如荒唐一夢罷了。
可臣妾生即國色,又怎會甘心這宮中草木的一樁一件。
走到如今,臣妾同陛下是回不到往昔了。“鄭伊湄”?終究挽不回伊人如故。
盼得來世相逢,臣妾是陛下心中的人,是賢良淑德之人。
近來,總憶兒時明珰門前的桃樹灼芳。現下想來,最幸運莫過一回樹下嬉戲,與您偶然回眸擦過肩。
暮春添衣,謹扣金安。
北燕二年,病月初七。
鄭伊湄朝著南面的大殿規矩地行了大禮。那是皇上的寢宮,是她日日望去的地方。
她倚在門邊,哭著笑了起來。
哭自己出身門楣,笑自己出身門楣。歡情還不及尋常百姓由心如愿。
蟬鳴伴著暖陽,金芒的光影伴著紛飛的桃花。這樣靜謐美好的日子,往后是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