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Daddy”！

不知哪個時候家里就會有這樣的聲音，像只公鴨被掐住了脖子，她總要回味一下，哦，是云飛在叫他們。

她好懷念他童聲童氣的聲音，可惜呀，永遠(yuǎn)消失了，隨同他的童年。

“媽，十一放八天假耶，我先玩幾天”！

隨著這句話，進(jìn)屋一個一米七十多的少年，細(xì)高，額頭油膩膩地長幾顆青春痘，云飛放學(xué)了。

他初一新生軍訓(xùn)結(jié)束不久，曬黑的臉正在恢復(fù)。

你別一驚一乍地總說話好不好？自己啥嗓音不知道嗎？

她真想這么說，我要休息一會兒，好困。

她下班就躺在了床上，這幾天極度疲憊，可算明天十一小長假，哪里也不去，就在家睡覺。

她閉著眼睛好似還在火車上顛簸，耳畔似是而非的咔嚓聲，催眠曲一樣令她的夢鄉(xiāng)很沉。

“老婆，吃飯啦”！

“吃完再睡啊”！

“來來來，起來嘍”！

因為她近日無精打采，他加倍耐心，話都哄著說。

她被抱了起來，沒坐穩(wěn)，往下一倒，他趕緊一接，她投進(jìn)他懷里。

她不說話還要往下躺，含糊不清的，“不吃啦！睡覺”。

兩手摳著床單趴下去，說什么也不起來。

他什么時候睡的，她一點不知道，感覺中枕在他的胳膊上，貼在他胸脯喘不上來氣時，用嗓子“嗯……”著表達(dá)不舒服，他動動胳膊，往上擼擼她，她就頂著他的喉結(jié)那里又睡了，很香甜，他也很酣沉。

意識里第二天是假期，那睡就放心大膽。

睫毛顫動間感覺很亮，她慢慢睜開眼睛，窗簾紅彤彤。

他仰面朝天地躺著，腋下是她，她剛要動，他有感應(yīng)似的，一翻身，胳膊腿將她包圍，手臂一用力，把她摟進(jìn)懷里。

他倒睡不醒的樣子，鼻孔喘出的氣兒都帶著夢甜，一夜間下巴上的胡茬又密又黑，她的指尖在那些鉆出來的茬茬上摸過。

他抬起頭亂蹭，蹭著她細(xì)嫩的肩膀頭，在她往外掙之時，眼前一暗，被子蒙在他們頭上。

任憑她又咬又?jǐn)[頭，手腳卻沒有自由，渾身被控制著，他無賴地執(zhí)著地運(yùn)動著，她放棄了抵抗。

然后她又睡了，淪陷地睡。

睡多久不知道，感覺又清醒了，閉著眼睛摸，亂摸，空的。

抬起頭找，怎么一切像做夢似的？

耳邊很靜，幾點了？他去哪里了？

“喂……”！

她閉著眼睛大聲地喊。

噠噠噠，拖鞋吧嗒著近了，門輕輕推開，她看都不看，隨手一抓，抓到那個布偶小狗往頭上扔過去。

狗狗沒落地，被他毫無懸念的接住，他抱著狗狗賴皮賴臉地俯身，她抓過被子把頭一蒙。

“滾蛋！”

“滾呀”！

他滾了，把腦袋重重地滾在她的身上，晃著腦袋往里鉆。

“哈哈哈……”！

好癢，她笑著打滾，滾到床邊趴下來，“我餓了，我要吃飯”！

“穿上，我背你吃飯去”。

“你給我穿”！

他拿過那套米黃色的薄絨家居服，抬起她這個腿，放下那個腿。

“好好滴，掐你啦”！他像對付調(diào)皮孩子似的，她咬著嘴唇就是不配合，看著他狡黠地笑，只一衣一褲，穿了好久才OK。

女人在寵她的男人面前，多大都是小女孩，尤其她從小沒得到過寵愛，在他的嬌寵下，她撒嬌時帶著反彈性的齁。

而他受用，這就是，并蒂花開倆芳菲，比翼齊飛成雙對。

她終于坐了起來，一眼看見床單，“看看你干的好事”！她氣紅了臉。

“哦？哦！嘿嘿嘿，忘鋪墊子啦”！他壞笑著。

她盯著那幾片斑漬出神。

“我洗！吃飯去，中午飯啦”！

她還是不動。

“今天幾號”？

“傻瓜，十月一號啊”！

是傻了，十月一號，那么上一次是幾號？

她的神色引起了他的警覺，“你這回大姨媽這么久沒來了”！

他曾為此暗爽，此刻意識到了什么。

她無心嬉鬧，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他，他也怔怔地看著她。

彼此的眼神說不清有什么。

她不相信，卻擔(dān)心，恐懼；他很期待，卻懷疑，驚喜。

“你去買個，買個測孕試紙，藥店就有”。

“……哦”！

他轉(zhuǎn)身跑出去了。

等待是那么忐忑，他回來開門的聲音顯得那么響。

“買三個，都用了吧”，他傻了吧唧地說。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那個棒不敢接，他扶起她往衛(wèi)生間去。

玻璃門關(guān)上了，她站在里面發(fā)呆，自己身上的事，預(yù)感太準(zhǔn)了，還要試紙？

怪不得這幾天這么反常，出奇地不舒服，但沒往那方面想，生活節(jié)奏太快，忽略了。

但試紙是憑證，以它為準(zhǔn)，它擺在床頭柜上，十五分鐘后，真相揭曉。

他們緊張地依偎著，好奇，顫栗。

時間好似凝滯，希望快，又怕快。

十五分鐘到！

他伸向那片輕薄的紙棒的手，微微發(fā)抖。

猛地拿在手里，他瞪大的眼睛粘在上面似的，然后往她眼前伸過來。

兩道鮮艷的紅杠赫然在目。

我的天呀！

她一把奪過來，不顧那個味兒，仔細(xì)地看，怎么看都是兩道杠。

她懷孕了！

在她36歲，他38歲的時候，在他們恩愛五年半的時候。

一個小生命來敲門，ta要做他們的孩子。

什么時候來的呢？

肯定是某一次激情后，在幾億競爭者中，ta勇敢地游進(jìn)來，安頓下來后，這幾天在宣布:我來啦！

他把那個憑證放回去，在她面前鄭重地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擁進(jìn)懷中。

而她像躲避災(zāi)難般在他懷里無助。

他的懷抱每一處都在用力與她交流，最響亮的是兩顆心的嘭嘭互動，就像多年的纏綿恩愛就是為了這個結(jié)晶，

ta是憑證，他們愛的憑證。

他捧起她的臉，在各處久久地落吻，她低垂睫毛虛弱無力。

他第一次感受到播種有收獲的狂喜，雖然有個兒子已讀初一，卻有第一次為人父的激動。

“你太了不起了，謝謝你，老婆”，他在她耳邊呢喃。

“我們還是去醫(yī)院證實一下吧”！她先恢復(fù)的意識。

“現(xiàn)在就去”！他更急。

來到馬路邊，他們奢侈地打了車。

這個日子醫(yī)院人不多，平時擁擠難行的婦產(chǎn)科門外寥落的幾個人。

當(dāng)他們十指相扣站在中年女醫(yī)生面前時，女醫(yī)生瞭了眼化驗單。

“懷孕了”！她宣布這個像喘氣那么隨便。

他們還是又激動地對視一眼，手暗暗地攥緊。

她不解地問:“我戴著，一直帶環(huán)，怎么還會，懷孕”？

女醫(yī)生瞟了他們一眼，壞笑著說:“情緒上來了，只顧快活還管別的？姿勢和用力不對勁了唄！環(huán)掉啦”！

誰知她說的是真還是涮他們，但他們臉紅發(fā)燒是免不了的。

“到里面來，我給你檢查一下”。

“果然環(huán)掉了”，女醫(yī)生把探頭一掃。

她躺在那里，側(cè)過頭，看見B超屏幕上海洋似的晃動，他們的孩子在哪里？

“發(fā)育很棒！”

“多久了”？

“五十多天吧！根據(jù)上次月經(jīng)你可以自己推算詳細(xì)日子”。

她坐起來，打出來的B超單子上，依然是一片混沌的海，一個剪頭定格著，那里就是我們的孩子嗎？

那一刻，她的心終于軟了，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我一定要保護(hù)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