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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出東江
  • 田粟
  • 6308字
  • 2021-04-07 18:27:23

1938年10月的一天,破曉時分,廣州這座古老的城市已有些許寒意,黃包車叮當的鈴聲,以及收糞車吱吱的轱轆聲回蕩在空氣中,此時,南方特有的晨霧正輕輕地籠罩著整座城市,更襯托出這座古城的寧靜。

突然,一陣刺耳的呼嘯聲由遠而近劃破長空,直沖市中心而來。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爆炸的巨響把居民寧靜的夢震了個粉碎!

十三被嚇得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沒等她回過神來,緊接著是一連串更為猛烈的爆炸。那爆炸仿佛就在身邊,近在咫尺,把十三震得從床上滾落到了地上。

幾乎就在同時,母親從房外沖了進來,抱起十三就往外跑。

出到堂屋,十三才發現,她的父親、哥哥姐姐們正拎著大包小包的包袱細軟倉皇地往外逃。母親摟抱著她快步跟了上去,緊隨其后,跑到了大街上。

街上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他們潮水般朝著同一個方向涌去。黃包車、各式大小汽車,與逃亡人流攪和在一起,舉步維艱。哭喊聲、呼叫聲,亂作一團。

“媽媽,出什么事了?”十三瞪著惶恐的眼睛問。

“日本鬼子要來了。”媽媽一邊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

跑在前面的大哥回過頭來,把手上拎著的包裹集中到右手上,騰出左手,說:“把十三給我吧!”

“不用,趕緊跑吧!”母親甩了甩壯實的手臂說。

一家人盲從地跟隨著人流落荒而逃,但究竟要往哪里去?誰也說不上。

人越來越多,把整條大街擠得滿滿的。當十三一家人隨逃亡人流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時,街上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緊接著一隊載滿了國民政府軍的軍車從側街口快速駛出,向人群直沖過來,嚇得逃亡人群四散躲避!車隊將逃亡人流攔腰切斷,也將十三母女與跑在前面的家人活生生地分開了。當20多輛軍車通過時,十三的其他家人早已無影無蹤了。

城外傳來了密集的槍炮聲,而且感覺越來越近了,逃亡人群越發慌亂,場面混亂不堪。

十三的母親緊緊地抱著十三,在人堆里東奔西突、來回穿插,希望能追上家人,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隨人潮走了一個多小時,十三的母親感覺雙手又酸又麻,實在累得不行了!她在一處墻根把十三放下,使勁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焦急而無助地四處張望。

“媽媽,我要喝水。”十三扯了扯母親的衣角,戰戰兢兢地說。

母親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此時她也早已唇干舌燥,可惜身邊并沒有帶水,出逃時一應物品都在其他家人手中,除了十三之外,她身邊什么也沒有。母親木然地往四周看了看,對能夠找到水她并不抱希望。行人匆匆,根本無暇顧及她們。臨街本來是有些店鋪的,但都已大門緊閉。

此時,一個頭戴舊氈帽的高瘦中年男子朝她們走了過來,笑嘻嘻地主動搭訕道:“大姐,要幫忙嗎?”

母親機警地望了對方一眼,搖搖頭,沒有理睬他,彎下腰,對十三說:“忍一忍,趕上哥哥他們就有水喝了。”

“嗯。”十三懂事地點了點頭,扭頭對著那名陌生男子調皮地噘了一下嘴巴。

母親再次抱起十三跟著逃亡人群繼續往前走,但她卻絲毫沒有覺察到氈帽男子一直靜靜地尾隨著她們。

十三感覺到母親體力不支了。她扯了扯母親的衣服,輕聲說:“媽媽,讓我下來自己走吧。”

又趕了一段路,母親感覺到抱著女兒的雙手仿佛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不聽使喚地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母親雖然很不情愿,但也沒辦法了,她實在抱不動十三了。拉著她的小手叮囑道:“記住,一定要牽住媽媽的手,緊跟著媽媽走。”

十三使勁地點了點頭。

這時,那個氈帽男子又湊了上來,殷勤地問:“怎么了?抱不動孩子了?”

母親抬頭看了看,見又是剛才那男子,不禁愣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理睬對方,牽著十三的手,隨著人流急匆匆地往前走。

男子跟緊兩步,說:“孩子這么小,怎么能讓她自己走呢?現在人販子這么多,萬一走散了落在人販子手中那可就慘了。”

母親被說中了痛處,臉上掠過一絲愧疚。她瞟了對方一眼,輕輕拽了一下十三的小手,催促道:“咱們快走。”牽著十三小跑著跟上了逃亡人群。

氈帽男子并未就此罷休,緊跟其后,不厭其煩地一再說道:“大姐,我來替你抱小孩吧。”態度非常殷切。

“不需要。”母親依然冷冷地回絕道。但話剛說完,十三腳下就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你看,你看,孩子都摔跤了。看著都讓人心疼,還是我來幫你抱她吧。”氈帽男子不容分說地抱起了十三。

“不用不用,快把孩子還給我。”母親扯著男子的手臂,要奪回十三。但對方并不理會,執意抱著十三,說:“大姐放心,我不會害你們的,盡管跟著走就是了。”

雖然心存疑慮,但到了這樣的地步,母親也無可奈何了!唯有扯緊陌生男子的衣服,緊跟其后。

突然,一顆炮彈落在了旁邊的房屋上,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瞬間磚瓦橫飛,煙塵滾滾。本來就如驚弓之鳥的逃亡百姓更加驚慌了,呼喊著東奔西突,互相推搡,場面慘不忍睹。

十三的母親一開始還邊走邊左顧右盼,希望能遇見走散的家人,但經此驚嚇,早已魂飛魄散,六神無主,拽著氈帽男子倉皇地逃出了城區。

城外的路并不像城內那么平整,到處都是泥濘,逃亡百姓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你推我搡,濺得渾身泥水,狼狽不堪。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日光、霧氣、硝煙,使得廣州城郊這個特殊的秋日變得格外的煩悶。

“媽媽,我要喝水。”十三扭頭對著跟在身后的母親怯怯地再次說道。

“這個地方我上哪兒找水給你喝呀?你再忍一忍吧!”母親心痛且無奈地說。

聽了她們的對話,氈帽男子不動聲色地把十三放在路邊一塊平整的石頭上,說:“你們在這里歇一會兒,我去找水給你們喝。”說完,轉身就去了。

母親瞟了一眼氈帽男子的背影,一直緊繃的臉此時略微松動了些許!她在十三身邊坐了下來,一邊安撫地輕拍著女兒的背,一邊睜大著眼睛在逃亡的人群中來回搜尋,看著那些如牲畜般倉皇逃命的人,心情由希望、焦慮、擔心,逐漸變成了埋怨。“他們怎么就不回來找一找咱們呢?”她輕聲抱怨道。

大概一支煙的工夫,氈帽男子興沖沖地小跑著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個葫蘆,里面裝滿了清水。

“喝吧。”男子擰開葫蘆蓋,把葫蘆送到十三嘴邊。

十三張開嘴巴剛要喝水,卻被媽媽制止了。

“這水干凈嗎?能喝嗎?”母親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氈帽男子問。

氈帽男子微微笑了笑,昂起脖子,張開嘴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水,咕嚕一聲喝了下去,用袖子揩了揩嘴巴,再次把葫蘆送到十三嘴唇邊,說:“這一下可以放心喝了吧?”

母親伸手接過氈帽男子的葫蘆,小心翼翼地喂十三喝了幾口水,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細細地回味了一會兒,然后把葫蘆遞回給氈帽男子。

氈帽男子輕輕擋開母親的手,說:“水你拿著吧,我來抱小孩。”儼然已是自家人的語氣。

此時,母親對氈帽男子的戒心已消減了許多,不再與對方爭執了,任由對方擺布。

城內炮火聲越來越密集,路上倉皇敗退下來的國軍越來越多,坐在路邊喘息的、倒在地上等待救助或眼睜睜地等待死亡的百姓、傷兵隨處可見,哭喊聲、搶砸聲此起彼伏。

這是一條不容回頭、不容等待的亡命之路。不知道其他親人身在何處,他們是否正遭遇著危險,都已無法顧及了。此時,別說長在下半身的腿了,哪怕是項上的腦袋,仿佛都已經不屬于他們自己了,大家只顧朝著一個方向,朝著遠離槍炮聲的方向,被推著似的,失魂落魄地、盲目地往前逃。

中午時分,又累又餓的母女倆實在挺不住了,母親扯了扯氈帽男子的袖子,指了指路邊松樹下一間廢棄的小磚房,說:“歇一會兒吧。”

雖然走了這么遠的路,而且抱著十三,但氈帽男子卻一點疲態也沒有。他回頭看了看十三的母親,微微笑了笑,爽快地應道:“好嘞。”領著母女進了小屋。

屋內靠窗位置擺放著一張木桌,桌面上布滿了灰塵,桌旁有一條掀翻在地的木板長凳。

氈帽男子上前用腳把長凳鉤起來,擺正,俯身用嘴巴吹去凳面上的灰塵,輕輕把十三放在凳子上,然后對著十三的母親說:“你也坐吧。”等十三的母親坐下之后,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說:“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給你們弄吃的。”說完,轉身出了小屋。

“真是個好人呀。”看著氈帽男子的背影,十三的母親愧疚地感嘆道。這樣熱心腸的人,自己之前居然懷疑他是個壞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母親羞愧地搖了搖頭,心里嘀咕道。

母親緊挨著十三身邊坐下,攬著她的小肩膀,輕輕地拍著、哼著小曲,安慰著她,以此來減輕她的恐懼。

母親又環視了一圈小屋。從擺設看,這間小屋之前應該是一個小茶寮。地上有幾個摔碎了的茶碗和一些七零八落的煮水、泡茶的器皿。看得出,屋主走得非常倉促。

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一輛軍用小汽車在門前顛簸著駛過,一輛軍用大卡車緊隨其后。大卡車上載滿了國軍士兵,當中有許多人頭上、手臂上都纏著血跡斑斑的白紗帶。一隊疲憊的國軍士兵跟在車后頭,稀稀拉拉地從屋前跑過。隨著這些士兵的漸漸遠去,屋外稍微又安靜了些許。但不到一會兒,不遠處又傳來一串清脆的槍聲,嚇得十三使勁地往母親懷里鉆。

“媽媽,叔叔怎么還不回來?”十三昂起小腦袋,戰戰兢兢地問。

“嗯。應該差不多了。”母親示意十三坐穩,自己探頭到門口張望了一會兒,但并沒有看見氈帽男子,“怎么去了這么久?不會有什么意外吧?”她竟不由自主地擔心起氈帽男子的安全來。她皺著眉頭,雙手捂著胸口,焦躁地在屋內踱起步來。這時,氈帽男子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個脹鼓鼓的油紙包。

一看見氈帽男子,母親快步迎了上去,不無擔心地說:“怎么去這么久?還以為你發生了什么意外了呢?”那神情,仿佛氈帽男子是她們的什么親人似的。

“沒事,來,吃燒餅。”氈帽男子笑盈盈地走到桌前,吹了吹桌面上的灰塵,把那包東西攤開在桌面上,說。

“兵荒馬亂的,哪弄來這么香的燒餅?”母親看著那包燒餅問。

“別問那么多了,趕緊吃吧,小孩都餓壞了。”男子拿起兩個燒餅,一個遞給了十三的母親,一個掰開兩半,喂給十三吃。

“你不吃嗎?”十三的母親看看手中的燒餅,再看看那男子問。

“你快吃吧,我已經吃過了。”男子一邊喂十三吃燒餅,一邊頭也不抬地答道。

母親略微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燒餅,早已饑腸轆轆的她,舌頭一接觸到燒餅,立馬被燒餅的香味完全征服了,于是放開了膽子,大口地啃了起來。

男子看了看十三的母親,再看看十三,問:“對了,小朋友,你還沒告訴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呢?”

十三只顧吃燒餅,并沒有回答男子的話,倒是媽媽替她回答了。“她叫十三。”母親瞟了女兒和男子一眼說。

“哦,家住哪里呀?”男子笑嘻嘻地繼續問道。十三的母親再次瞟了男子一眼沒有回答。

十三的母親平時在家也是養尊處優的人,作息比較規律,午后都要稍睡一會兒。她吃了兩個燒餅,喝了幾口水,就情不自禁打起了哈欠了。

氈帽男子瞟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說:“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一會兒吧。”

母親用手搓了一下臉龐,望著十三搖了搖頭,又打了一個哈欠。

男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安慰說:“放心,小孩想睡的話,我抱著。”

“不用睡,坐一會兒就好了。”母親背靠著墻壁坐著說。誰知這么一靠,竟情不自禁地迷糊睡著了。當她突然乍醒時,發現十三和男子都不見了,嚇得她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大喊一聲:“十三!”沖向門外,不料卻與迎面走進來的氈帽男子撞了個正著。男子懷里正抱著熟睡著的十三。

母親拍了拍胸口,長長吁了一口氣,說:“不好意思,睡著了。”

男子沖著她笑了笑,再對著懷里的十三努了努嘴巴,說:“她也睡著了。”

“我睡多長時間了?”母親面帶歉意地問。

“就剛睡著。”男子說。

母親上前仔細地查看了一下男子懷里的十三,欣慰地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勺,對氈帽男子說:“受你這樣的關照,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唉,客氣啥?都是同胞,國難當頭,相互幫助是應該的。”氈帽男子不以為然地說。

“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了?”母親問。

“不太好,聽說省城可能守不住了。”男子憂心忡忡地搖搖頭說。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呢?”母親看看屋外,再看看男子懷里的十三,一臉無助地問。

“還能咋樣?跟著大家逃唄。”男子說。

“我們這是往哪兒逃呀?”母親眉頭緊鎖道。其實,此刻她最擔心的是其他家人的安危。

“看樣子像是往清遠、連州的山區方向逃。”男子說。

“我還有其他家人,他們今早出來的時候走散了,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怎么樣呢。”母親捂著臉,焦躁不安道。

“所有逃難的人都往同一個方向走,估計他們也會跟著走的。我們邊走邊找,肯定能在某處遇見他們的,放心吧。”男子安慰道。

“現在也只能是這樣子做了。”母親拎起桌上裝水的葫蘆,既無奈又期待地搖搖頭說:“走吧。”

他們出了小屋,重新加入到逃亡的人潮中。

經歷了一整個上午的慌亂后,十三的母親此時的心情反而稍微平靜了下來。她看著眼前那位不辭勞苦地抱著她女兒的、素昧平生的好心人,心里充滿了內疚與感激。“人家幫了自己這么大的忙,自己不僅沒說半句感謝的話,甚至還懷疑人家是壞人,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想,不禁尷尬地笑了笑,問道:“都還沒請教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呢?”

“哦,我姓游。”氈帽男子爽快地答道。

“哦。”她繼續問道,“兵荒馬亂的,在這邊做什么營生?”

“我本來是到廣州置辦貨物的,沒想到日本人偏偏在這時候攻打廣州,真是太倒霉了。”男子說。

“該死的日本鬼子!”母親狠狠地罵道,頓了頓,問,“大哥做的是什么生意呀?”

“咸雜百貨,啥都做。”男子笑著說。

“不知游大哥現在有什么打算呢?”母親問。

“還能有什么打算,先跟著大家到山里去躲一躲,等局勢安定下來后再計議唄。”男子不以為然地說。

“就你一個人來廣州嗎?”母親問。

“本來有幾個伙計一起的,但全都走散了。”男子一臉無奈的樣子說。

“哦,走散了?”母親臉上掠過一絲感同身受的酸楚,頓了頓,說,“今天如果不是遇上你,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真是太感謝你了。”

“唉,都說不用客氣了。”男子說,“我們是同胞,國難當頭,理應相助,否則,更被日本人欺負了。”

“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母親感慨地長長吁了一口氣說。在這樣的亂世中,能得到這樣好心人的幫助,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日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答謝人家。

男子笑了笑,沒有回答。

又走了一段路程,身后的槍炮聲越來越遠了。

這時,母親的肚子又咕嚕地響了一下。自從中午吃了燒餅后,母親就感覺肚子脹脹的不舒服,還不時地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母親從后面拍了拍氈帽男子的肩膀,說:“停一停。”

“怎么了呢?”男子回過頭來問道。

“我想去解一下手,你們在這里等等我。”母親說。

“好的。”男子說,“把葫蘆給我吧!”

母親把葫蘆遞給氈帽男子。此時十三已經睡醒了,母親摸了摸她的小腦勺,說:“和叔叔在這里等一會兒,媽媽去去就回來。”

十三并沒有說話,只用疲倦的小眼睛依依不舍地望著媽媽,而正是這失神的眼神,讓媽媽心痛、惦記了二十多年。

母親轉身小跑著鉆進了路邊的樹林里。不一會兒工夫,當她一臉輕松地從樹林里走了出來,一邊用手指梳著額前的劉海,一邊朝氈帽男子和女兒所在的位置走去時,卻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原處了。

“跑哪兒去了?不是說好了在原地等的嗎?”母親自言自語道。此時的她并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她走到馬路邊,手搭涼棚,前后觀望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他們,于是大聲喊道:“十三!游先生!”但一點回應也沒有。

這時,路邊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使勁地咳嗽了幾聲。母親瞟了那老人一眼,突然記起,她和女兒分別時,老人就一直坐在這個地方,于是上前問道:“老人家,有見到剛才抱著小孩的那位大哥往哪邊走了嗎?”

老人家把左手拄著的拐杖交給右手,抬起左手,朝人們逃亡的方向無力地指了指。

“真是的,不是說好在原地等的嗎?怎么先跑了呢?”母親向那位老人說了聲“謝謝”,埋怨著快步朝老人指的方向追去。即使是此時,母親依然不愿意往壞處想,直到她一口氣追出了兩里多路,一連詢問了路上的好幾個人,比畫著問他們有沒有見到十三和氈帽男子,他們均搖頭說沒有時,母親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和女兒可能遇上人販子了。一想到女兒十三可能被人販子拐走了,她的心就像被火燒一樣痛苦難受。她簡直要瘋掉了,捶胸頓足地哭嚎著逢人就問,問他們有沒有見著十三?有沒有見著那個戴氈帽的壞人?但得到的回答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地搖頭。

母親就這樣把她這個女兒給丟了,而十三卻開始了被拐賣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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