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八年，明歷三百年，后世1628年，正旦大朝會之后。

朱由校宣布，朕打算去皇莊好好整理整理。

這底下人啊，太會偷懶了，要親自去監督他們好好干活。

至于國事，嗯，交給眾位愛卿商議，搞不定的事情，再去城外匯報，反正也沒多遠。

這讓群臣無語至極，您老人家這皇位，是坐呢還是不坐呢。

勸吧，勸不動，皇帝拿出的理由讓所有人更加崩潰：萬歷皇帝幾十年不上朝，你們都堅持下來了，咱就是出去玩個幾年，咋了？

攔吧，更加攔不住，皇權至高無上的時代，皇帝要做什么，法理上還真攔不住。

再說，為什么要攔？皇帝想學萬歷皇帝，那就學唄，多好的事情，表面上意思意思就行，私下里，咱還得好好慶祝慶祝呢。

這大明，皇位在就行，至于上面是誰，是不是空著，并不重要。

再說，也真不遠，出城十幾里路的樣子，快馬一刻鐘的事情。

眾臣情真意切的挽留了幾天，無奈之下，只得答應皇帝出城。

不過，還有根刺，魏忠賢。

魏忠賢這位六十歲的老太監，作為皇權的代表，和眾臣共同商議國事。

必須得有人代表皇帝的意思，這是無法更改的規矩。雖然臣子其實希望魏忠賢這位臭名昭著的太監也跟著皇帝走，但不行，必須得有，不是魏忠賢就是李忠賢。

除了魏忠賢，皇宮內部，近乎完全清空，所有的太監宮女賓妃，全部出城。

皇宮，只保留幾間最好的房間，作為皇帝的象征。其他房屋，要么作為議事場所，要么作為進京的地方官臨時居所。

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房屋，別浪費了，皇帝的原話。

這甚至不打算回來了！

皇帝個人的所有產業，所有相關人員，要么撤銷，要么跟皇帝出城。

近十萬太監，少部分留在皇宮，做灑掃之類的雜活，其他人，一律出城。在外的各種稅監，各種監軍，一律召回，等待安排。

近萬的宮女，看個人意愿，愿意自謀生路的給些盤纏自個走，愿意繼續跟隨皇帝的，那就出城。

內帑，皇帝個人小金庫，嗯，大金庫，全部搬走。

…………

偌大的順天府，只留下完整的文官系統，管理整個京城加整個大明，除了皇莊。

事務繁雜，千頭萬緒。

等到朱由校親自出城的時候，已經二月二了，龍抬頭。

朱由校一步步走出城門，抬起頭，看著依然被冰雪覆蓋的大地，仰天長嘯，自由的感覺，真好。

喬媚兒騎在馬上，白了他一眼，這人，整天沒個正經樣：“喂，你就不怕那群臣子另立一個新皇嗎？”

朱由校哈哈大笑：“怎么可能！臣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知道嗎？”

喬媚兒樂道：“那你圖什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臣子當然希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聽著就好，但又不能沒有皇帝，這是體制決定的，最好啊，皇帝就是個木偶，只會點頭就好。

現在朱由校做的更絕，干掉了藩王，再把所有皇室產業剝離，自己也跑出城去浪，甚至還授權臣子管理國事。

雖然占據了太多的土地，但承諾交稅。

這樣的皇帝，比最理想的皇帝還理想，哪怕萬歷還天天想著跟臣子爭權呢，還想著自個的名聲，搞什么三大征，徒廢國財。

這樣的皇帝，誰又會腦子想不開去換一個呢，絕對不可能換一個更好的了。

朱由校樂呵呵的說道：“當然是圖，當一輩子的皇帝啊，雖然無權，但自在啊，咱倆一起，生個七八個娃，多好。”

道理無懈可擊，但喬媚兒可不信，這人，心大著呢，但也懶得問，對自己好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嗯，才三個月，還沒顯懷呢，不由得抱了抱身前的喬真，嗯，真幸福。

但皇帝如此搞，有些人是不樂意的。

比如后宮，但在這個封建體制下，她們是無權指揮皇帝做事的，長期的三從四德教育下來，連提問的勇氣都沒。再說，現在朱由校也壓根不搭理這些后宮。就算不提小腳，現在老婆懷著孩子，這個時候去找別的女人，絕對是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情。

這些后宮，是前身的，跟咱沒關系。

還有太監，前身重用太監，讓這些本來算作奴仆的太監也有了說話的權力和勇氣，最大的太監頭子魏忠賢留在京城了，現在跟隨在皇帝身邊的是王體乾，上前說道：

“陛下啊，小心這些臣子把朱家天下禍害沒了。”

朱由校很隨意的說道：“這事，你別管，聽令就行。”

朱家天下，早沒了。

明亡于萬歷，這話不對，應該是：朱明亡于萬歷，大明亡于崇禎。

王體乾垂頭退下。

在大明這個體制下，太監永遠只能作為皇權的附屬物，除非得到皇帝的直接授命，否則根本翻不起浪花來。

正常歷史上，權勢滔天的魏忠賢，生生被一個十六歲的小娃給坑死了，連一點反抗余地都沒有。

從來沒有什么宦官專權，那是皇權和臣權的碰撞，更難聽點說，是皇帝本人的能力壓不住臣子，只能用太監來對抗臣權，屬于掀桌子，耍無賴。

李啟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好冷，他身體雖然大好，但總歸病了太久，還是不能和常人一樣。一直在安靜的聽著，忽然問道：“聽說后金一直不安分？”

朱由校摸了摸他腦袋上的幾根毛，這孩子有長進，知道問問題了。

對自己的學生，那肯定是認真教導的：“別聽那些臣子瞎說，后金沒那么可怕的，什么“滿萬不可敵”，只要大明自身的問題解決了，后金根本翻不起浪花來。”

“大明的問題啊，第一是皇室占據了太多資源，第二是功名免稅田，去掉了皇室的負擔，大明起碼延壽五十年。”

李啟明欲言又止，你皇帝干掉了藩王，再干掉了自己，咋就跑了，那些坑人的臣子就不管了？但這話，他還沒膽子說。

朱由校認真剖析了大明的結構，之后總結道：“大明的根，是所有的讀書人，是他們支撐起整個大明，也是皇權最本源的支柱。”

“暫時，是動不了的，動了皇室，大明甩開巨大的包袱，動了讀書人，大明真的可能就沒了。”

“除非……給皇權找到新的支撐點！”

城里的臣子們在歡呼：真正屬于讀書人的時代，到來了。

城外的皇帝踏著冰雪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