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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革命的引路人——沈家兄弟和向警予

張琴秋回到上海,考取上海大學社會學系繼續讀書。

上海大學是中國共產黨創辦的第二所學校,它的前身是私立東南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因為這個學校辦不下去了,此時正是國共合作時期,于是便由中共接手管理這個學校,把它改造成培養中共干部的場所。因為是在國共合作的背景下,上海大學仍請于右任先生擔任校長。校址在上海閘北青云路青云里。他是個典型的弄堂大學,十分簡陋。據當年在上海大學教過書的沈雁冰回憶:“它沒有校門,不掛招牌,自然沒有什么大禮堂了。把并排的兩個房間的墻壁拆掉,兩間成為一間,算是最大的講堂。它有個書攤,賣《新青年》《向導》《中國青年》和其它社會科學的書;它還有個學生墻報。這都是當時上海其他大學所沒有的。特別是活潑民主的校風,以及社會學系的學生經常由老師帶領去參觀工廠和農村,這也是當時上海別的大學所沒有的。”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12月第2版,第251頁。不過,張琴秋進校時,上海大學已經搬到西摩路(今上海靜安區陜西北路)。這所上海大學由共產黨人接管以后,于右任的校長之職是名義上的。日常管理和教學的人,都是當時共產黨內的一些領導,鄧中夏擔任上海大學的總務長,負責全校的行政事務。當時,學校有社會學系、中國文學系、英國文學系、俄國文學系。瞿秋白擔任教務長,兼任社會學系主任;中國文學系主任是陳望道,英國文學系主任是周越然。沈雁冰當時在上海大學中國文學系講小說研究,在英國文學系講希臘神話。沈澤民也在上海大學義務講課。在張琴秋的同學中,有楊之華等。楊之華回憶在上海大學和張琴秋認識時說:“來投考的男女青年,已經把這座破舊的里弄房子擠得滿滿的了。我擠進人叢,找了一個空位子坐下來。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姑娘,后來知道她就是張琴秋同志。”楊之華:《憶秋白》,刊于《憶秋白》,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8月版,第189頁。楊之華和張琴秋都被上海大學的社會學系錄取。

考上上海大學以后,張琴秋便成為沈雁冰家里的常客,此時的張琴秋似乎已經脫離家庭的煩惱,心情也大為好轉,她的通過求學問而謀求人格、經濟獨立的夢想,開始邁出第一步。同時,在沈家,張琴秋直接感受到沈雁冰、沈澤民兄弟倆的革命氛圍。當時,中共三大召開不久,沈雁冰表面上在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編注《莊子》《淮南子》等古典文學名作,標點林琴南作品,但他此時已經是以一個革命家的姿態,以上海地區中國共產黨負責人的身份——上海地方兼區執行委員會委員兼國民運動委員會委員長,負責落實上海地區的中共三大提出的全體中共黨員加入國民黨的要求,全身心地投入中共在上海以及周邊地區的革命活動,白天乃至晚上都在和陳獨秀、瞿秋白、鄧中夏等秘密開會,秘密研究黨的工作,討論如何發展壯大中共隊伍,如何宣傳中共的主張。沈雁冰在回憶錄里,專門說到這一段時間的革命工作,他說:“因為擔任上述黨內職務,我就相當忙了。執行委員會大約一周開一次會,遇到有要事研究就天天開會,再加上其他的會議和活動,所以過去是白天搞文學(指在商務編譯所辦事),晚上搞政治,現在卻連白天都要搞政治了。”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12月第2版,第266頁。而且,此時的沈雁冰,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女兒沈霞是1921年4月出生的,兒子沈霜是1923年2月出生的。沈雁冰的母親陳愛珠在上海幫助照顧孫女、孫子。

張琴秋的到來,沈澤民多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同志、朋友,他在全身心投入革命斗爭時,非常關心張琴秋的進步,他一步一步地領著張琴秋走進革命的大門。而沈澤民的婦女解放思想,主張婦女經濟獨立的思想,以及中共的近期目標,最終實現共產主義理想的目標,也深深地影響張琴秋。沈澤民是中共“一大”之前就參加共產黨的老黨員,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修養,他的無產階級革命思想,他的新文學造詣,是那一代革命家中的佼佼者。所以,當張琴秋到上海大學讀書時,沈澤民已經是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的中央委員,上海地方黨組織的領導成員,已經躋身于共產黨和國民黨的精英階層,成為上海乃至全國的知名的革命家。1924年5月5日,沈澤民和國共雙方的精英分子汪精衛、胡漢民、毛澤東、惲代英、向警予、邵力子等27名國民黨上海執行部成員一起紀念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非常大總統三周年。會后在花園草坪上一起合影。這張照片,是沈澤民20世紀20年代革命活動的見證。1924年七八月間,發生右派勢力雇傭打手,闖入上海國民黨執行部毆打邵力子事件。激起共產黨人的憤怒和抗議。當時正在上海的毛澤東和惲代英、施存統、沈澤民一起,聯名上書孫中山,控告葉楚傖“主持不力,跡近縱容”。

在沈澤民的影響下,張琴秋的革命熱情空前高漲,她在上海大學讀書時,和同學楊之華等一起,積極投身社會革命活動。剛剛進入上海大學時,發生了河北保定直隸第二女子師范學校開除進步學生的事件,激起全國學界的憤怒!張琴秋和楊之華等一起,召開全校女生大會,聲援保定女子師范學校學生的正義斗爭。她們還編印保定女師的學潮特刊,揭露女師當局迫害進步學生的暴行。當時,上海大學的同學黃仁參加紀念辛亥革命十三周年大會時,被國民黨右派毆打致死。張琴秋在上海大學黨組織的領導下,組織大會,通電全國,抗議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暴行。張琴秋在積極參加社會革命活動時,不忘為婦女姐妹爭取平等的權益。1924年10月,孫中山北上準備召開九團體參加的國民會議,然而,九團體中又沒有婦女團體參加。為此引起全國女界強烈呼吁。所以當孫中山路過上海北上時,張琴秋和向警予、楊之華等代表婦女界起草了一封公開信,當面交給孫中山,指出國民會議必須要有婦女團體代表參加。同時,她們在上海的報紙上發表文章,強調婦女參政議政的重要意義。12月21日,上海女界國民會議促成會在西藏路寧波同鄉會會館成立,張琴秋、劉清揚、向警予、楊之華、王立明、李劍秋等六百多各界婦女代表出席,張琴秋在成立大會上還表演節目。見1924年12月22日上海《民國日報》。1925年元旦,張琴秋和向警予、楊之華一起,帶領上海大學的女學生到閘北、虹口、提籃橋、老西門一帶進行婦女解放的宣傳活動。上海媒體對此進行報道并高度評價:“中國知識婦女有組織地向民眾宣傳,不能不以十四年元旦為紀元。”在沈澤民、沈雁冰的影響下,張琴秋一邊讀書一邊從事革命工作,而且還深入到楊樹浦的老怡和紗廠、東方紗廠、大康紗廠和班達蛋廠,引翔港的大公紗廠、同興紗廠、原生紗廠,浦東的日華紗廠、英美煙廠,虹口的協成絲廠等不同工廠,深入女工中間,和她們交朋友,了解她們的苦痛,了解她們受壓迫受剝削的狀況;并在這些工廠開辦夜校,組織她們學文化,向她們灌輸革命理論,提高她們的階級覺悟,在此基礎上,把女工們組織起來,成立工會,維護工人自己的權益。

張琴秋她們的執著,常常讓那些女工感動,張琴秋為了做女工的工作,脫掉旗袍,脫掉學生裝,換上破破爛爛的工人衣服,從著裝上先和工人打成一片。張琴秋她們進不了工廠大門,就在工廠大門外等候,女工下班出來,就和那些女工肩并肩,邊走邊聊,啟發她們覺悟。有時候,張琴秋她們為了不讓巡捕和便衣警察識破,結合一些女工的特點,經常喬裝打扮成香客,約女工到滬西的玉佛寺、財神廟,浦東的觀音堂,滬東的關帝廟、下海廟等地方談話,宣傳革命道理,講解婦女解放的緊迫性和路徑,啟發這些女工起來革命。

為了系統地在工人中培養革命力量,1924年6月至1925年8月,上海大學在上海楊樹浦韜朋路惟興里900號創辦了一所平民學校,由張琴秋擔任校長,第一期招收年輕的男女工人300多人,按照這些工人的現有文化程度和年齡大小,分成甲乙丙丁四個班。甲班除了識字和算術以外,還有英文、歷史、地理等課程,相當規范。其他的班以識字為主。上課根據工人上班的實際,分白天和晚上兩個班講課。據說,張琴秋主持的工人平民學校里,后來有30多名學員參加了共產黨,成為這些工廠的工人運動積極分子。據謝燕先生走訪調查:“曾在江西瑞金擔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團委員的周月林,就是當年張琴秋發現培養的一名女工積極分子。1988年5月,她已82歲高齡,上海楊浦區委黨史辦席與齊同志陪同錢青同志去訪問她時,她一眼就認出了席帶來的張琴秋的照片。她還記得,張琴秋在平民學校講課時,剪了一頭短發。在平民學校學習的三名恒豐紗廠的女工(薛映華、朱秀英、周月林),都是由張琴秋介紹加入了青年團。周月林還說:老怡和紗廠的女工王根英的入團介紹人也是張琴秋。王根英參加革命后和陳賡結婚,不幸在抗日戰爭中犧牲了。”謝燕:《張琴秋的一生》,中國紡織出版社1995年4月版,第18頁。

在上海大學時期,張琴秋成為向警予的得力助手,向警予也帶著張琴秋深入工廠,手把手地教張琴秋去做工人的宣傳鼓動工作。平民學校成立以后,上海元豐等14家絲廠15000多名工人舉行聯合罷工,要求增加工資,減少勞動時間。張琴秋和向警予到罷工的工人中間與罷工的工人談話,鼓勵工人的罷工斗爭。張琴秋還以國民黨上海執行部婦女部工農部的名義,聯絡其他一些工廠工會,聲援元豐等14家絲廠的罷工斗爭,直到女工們提出的“工資不恢復(一天)四角五分決不上工;工作(時間)不恢復(一天)十點鐘,決不上工;不釋放被拘捕的姐妹,決不上工;不恢復我們的工會,決不上工”的條件,同上,第19頁。資本家不得不答應大部分條件,最終女工罷工取得了階段性勝利,讓沈澤民、向警予、張琴秋等上海大學的師生受到極大鼓舞。絲廠的罷工取得勝利以后,1924年9月,張琴秋在向警予的直接指揮下參與幫助上海南洋煙草公司的7000名工人的大罷工。讓張琴秋的能力在實際婦女運動和工人運動中得到進一步鍛煉和提高,很快,她在上海婦女界嶄露頭角,成為革命隊伍中的一名驍將。

1924年3月,張琴秋根據上海大學黨組織的決定,參加了中國國民黨,以便在國共合作中更好地公開開展工作,4月,由楊之華、中共上海地方兼區領導人徐梅坤介紹,張琴秋參加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1月,轉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這一年,張琴秋20歲。也就是張琴秋成為中共黨員的同時,即1924年11月,她和相戀兩年的沈澤民結婚了。結婚儀式是新式的,他們沒有大辦婚宴,沒有豪華的婚禮,而是兩個新人到照相館拍了一張結婚照,紀念這個難忘的日子。他們的新房就在寶山路順泰里14號樓上。據說當時張琴秋的哥哥專門到上海,代表張琴秋娘家人向他們表示祝賀。

此時,在中共四大召開前夕,全國有中共黨員不到一千人,而沈雁冰一家已經有3名中共黨員,為上海的黨的建設和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后來,張琴秋在回顧自己參加革命工作時,對沈澤民充滿敬意。她說:

1924年11月張琴秋與沈澤民的結婚照

澤民同志是我一生中的良師益友。通過他,使我找到了黨。從此,把我引上了革命的道路,救出了我這條溫柔的、又好似迷途的羔羊。否則,像我這樣的人,至多不過當一名賢妻良母罷了。沒有黨的引導和幫助,決不會走上革命的征程。這是我永遠忘懷不了的。謝燕:《張琴秋的一生》,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5月版,第11頁。


張琴秋回憶自己在上海深入工人中間開展革命活動時,向警予對她的幫助和鼓勵,讓她在實際革命斗爭中得到鍛煉和成長。她說:


1924年我在上海大學讀書時,組織上派我到上海工廠集中的地區去做女工工作。我當時還只有20歲。膽子很小,不管到哪里去,我都是跟著別人走。有一次,向警予同志帶我到南洋煙草公司去,那里的工人正在開會討論有關罷工斗爭的問題。大家發言很熱烈,嘰嘰喳喳,似乎意見不很一致。這時,向警予同志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大家說:現在請張琴秋給大家講話。這弄得我手足無措,因為我事先沒有準備講話,我也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中講過話。向警予同志看出了我的緊張情緒,便輕輕地對我說:“這里都是工人代表,他們是我們依靠的積極分子。你不用害怕,即使講錯了,也不要緊。以后一定要學會接觸工人,學會和工人講話。”我只好鼓起勇氣來。結果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會講得那么好,受到工人們的熱烈歡迎。此后,我照向警予同志的話去做,主動地接近工人,和他們建立起深厚的階級感情,我也就無所畏懼了。我那時參加過大大小小的許多會議。在一些成千上萬的群眾大會上,我能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不慌不忙地走上高高的講臺,大聲地發表講話。謝燕:《張琴秋的一生》,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5月版,第17至18頁。


張琴秋的組織領導才能,就是在這樣的革命實踐中鍛煉出來的。

和沈澤民結婚以后,張琴秋、沈澤民的新婚的家,成為中共黨員經常碰頭的地方,向警予、楊之華、何葆珍、李一純、孔德沚等當時上海婦女界的精英,常常到沈澤民、張琴秋的家里商量研究工作。所以,在這樣的革命氛圍里,張琴秋的革命覺悟提高很快。

20世紀20年代,張琴秋(后排站立者左一)和沈澤民、楊之華等人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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