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螳螂

1．狩獵

南方有一種昆蟲和蟬一樣有趣，可它不能唱歌，因此不如蟬那樣出名。但如果它也有鈸的話，我敢肯定它一定會超越那個著名的“音樂家”，因為無論外形還是習性，它都是那么與眾不同。

在很久以前的古希臘時期，這種昆蟲被叫做螳螂，或是先知者。農夫們經常能在陽光炙烤的草地上，看到它莊嚴地直立著上半身，拖著輕薄如面紗一樣的綠翅，將形同臂膀的前足舉向空中，似乎正在祈禱。對于沒有多少常識的農夫來說，這種昆蟲看起來就像一位女祭司或者修女，所以后來就把它稱為祈禱的螳螂了。

這可真是個史無前例的大錯誤！螳螂那虔誠的姿態完全是騙人的，它那高舉的似乎是在祈禱的手臂，實際上是最恐怖的武器。只要有獵物進入它的攻擊范圍，它就會立刻舉起武器殘殺干凈。螳螂兇狠如母虎，殘忍如妖魔，它可是只以活物為食的昆蟲啊。

單從外形來看，它沒有半點兒兇殘的樣子。螳螂有苗條優雅的外形，淡綠的體色，薄如紗的長翅，它絕對稱得上美人。它的脖子很靈活，腦袋可以自由地四處轉動，也只有這種昆蟲可以隨意凝視任何方向，它甚至還有一張面孔。

與螳螂如此嫻雅的外貌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它還擁有一對結構精巧的致命武器。螳螂的腰很長，而且很有力；相比之下，大腿（腿節）更長，大腿的內側有兩排尖銳的棘或齒，這兩排齒后面是三個刺兒。總之，它的大腿就像是有兩排鋸齒的鋸子，當大腿和小腿折疊起來的時候，小腿（脛節）就放在大腿的兩排鋸齒之間，就像一個大鉗子一樣。

小腿本身也像帶著雙排鋸齒的鋸子，而且齒的數目比大腿上的還多。小腿末端是一個堅硬的鉤子，頂端尖銳如針，它彎彎的就好像園丁用的園藝剪。對這些硬鉤子，我有著一些痛苦的記憶。在野外捕捉螳螂的時候，我曾多次被這些鉤子鉤住，每次都不得不求助他人才能擺脫它的糾纏。我想，在我們這里，沒有什么昆蟲比螳螂更令人煩惱和難以對付的了。螳螂有許多自衛的方法：它可以用小腿末端的鉤子鉤住你，用腿上的齒刺你的手，用一對大鉗子夾住你的手指，如果你打算活捉螳螂的話，根本不可能不受點兒傷。螳螂休息的時候，兩個大鉗子折疊回去放在胸前，就像在祈禱，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但當獵物經過的時候，它那祈禱的樣子馬上就不見了：只見它把前足那長長的3節迅速打開，獵物就被尖利的鉤子鉤住，夾在大腿和小腿之間了，然后螳螂的鉗子一夾緊，捕獵過程到此結束。不管是蝗蟲、蚱蜢還是更強壯的昆蟲，在4排鋸齒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如果你想要在野外全面地研究螳螂的生活習性，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不得不把它帶到室內。螳螂在底部鋪著沙子，頂上蓋有薄紗的盆里就能生活得很愉快，如果能為它們提供充足又新鮮的食物就更好了。為了測試它的力氣和膽量究竟有多大，我不但把蝗蟲和蚱蜢喂給它吃，還把附近能抓到的最大的蜘蛛喂給它。下面就是我在室內實驗中觀察到的情形。

一只灰色的蝗蟲不管不顧地朝螳螂走了過去。螳螂先是震顫了一下，突然用最驚人的方式擺了一個造型，這個造型令蝗蟲恐懼萬分，而且足以驚嚇到任何動物。就像惡鬼暴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或者玩偶盒里突然跳出了小人。此時，螳螂的翅已經全部打開了，極力向外伸展，像帆一樣高高地聳立在背上。腹部像鉤子一樣彎曲起來，隨著短促的肌肉收縮而時舉時落，同時還發出類似蛇受驚時的噗噗聲。螳螂大膽地把身體重心放在了4只后足上，身體前部幾乎完全豎起。它將那兇殘的前足張得大大的，把腹面黑白色的斑點袒露在外。

螳螂就以這種奇怪的姿勢，靜靜地站著，盯著獵物一動不動。蝗蟲移動時，它也隨之把頭轉過去。它這樣做的目的是顯而易見的，就是要激起獵物內心的恐懼，讓獵物在被攻擊之前就因驚嚇過度而無力反抗。螳螂這么做是要假扮幽靈呢。

螳螂的這個計劃非常成功，蝗蟲所看到的情形是：一只幽靈正站在面前，注視著自己一動不動。對蝗蟲來說，跳起來逃走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但它并沒有試圖逃跑，而是嚇得傻傻地待在那里，甚至還鬼使神差地往前邁了一步，離螳螂更近了。

一旦蝗蟲到達螳螂能觸及的范圍之內，螳螂就用大鉗迅速出擊，把蝗蟲緊緊地關在它的雙鋸之間。可憐的家伙無力擺脫，反抗是徒勞的。蝗蟲就這樣成了這個兇殘惡魔的“盤中餐”。

漂亮的蟹蛛在捕食的時候，會先刺中獵物的脖子，使獵物中毒而無招架之力。同樣，螳螂攻擊蝗蟲時，也是先攻擊蝗蟲的后脖頸，使它無力動彈。螳螂可以用這樣的辦法殺死并且吃掉和自己一樣大，甚至更大的昆蟲。這貪吃的家伙居然能吃得下這么多的食物，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掘地黃蜂因為其美麗的外表經常會引來捕獵者，螳螂就是其中之一。螳螂守在黃蜂洞穴旁的荊棘上，伺機一舉兩得——黃蜂和它帶回家的獵物。螳螂往往會等很久，但結果卻大多是無功而返，因為黃蜂對它們非常警惕。當然，偶爾也會有某只冒失的黃蜂不小心成了螳螂的“盤中餐”。只聽螳螂的翅突然發出一陣沙沙聲，這是它在驚嚇黃蜂，黃蜂因此猶豫了一下，就趁這個時機，螳螂的前足急速彈開，黃蜂就被牢牢地固定在它那兩把鋸子——帶齒的大腿和同樣帶齒的小腿之間了，隨后，螳螂就開始一口一口地享用起了美餐。

我曾經看到過一幕很有趣的畫面：一只以蜜蜂為食的黃蜂在拖著獵物回家的時候，突然遭到了螳螂的襲擊，被生擒了。當時那只黃蜂正在美美地享用著蜜蜂蜜囊里的蜜汁，只見螳螂突然合攏雙鋸，把它夾在了里面。但是驚嚇也好，疼痛也好，絲毫阻止不了這只貪吃的黃蜂離開它的美食，甚至就在它快被螳螂吞掉的時候，它還在繼續舔食著蜜蜂的蜜。

令人感到遺憾的是，這只野蠻妖魔的食譜并不僅限于異類昆蟲。它虔誠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實際上它連同類都吃，它會像吃一只蚱蜢那樣，冷酷地吃掉自己的姐妹，周圍的螳螂對此毫無反應，因為它們一旦有機會也會做同樣的事。事實上，它甚至有吃掉自己丈夫的習性。雌螳螂會抓住伴侶的脖子，一口一口地把它吃掉，最后僅留下兩片薄薄的翅。

它比狼還惡劣，因為據說狼都不會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