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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論 以“鄉愁”為方法

一、“鄉愁”作為認同之路

“鄉愁”與“認同”均是當今時代的熱點話題。不過多數人把“鄉愁”理解為一種情緒、情感或情結,將它與“懷舊”等同,而忽略了它作為一種現代中國文學話語所具有的回望“過去”卻面向“未來”的建構性功能。作為時空變化與距離的產物,鄉愁是人類普遍性、本真性的情感。尤其是在中國文學和文化中,“故鄉”已成為原型意象,對故鄉的表達——鄉愁——已深入中國人的潛意識中,成為某種集體無意識,使得“還鄉”成為生生不息的文化母題。到了現代,中國人對故鄉的感受和體驗都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鄉愁不再止于一種懷念性的情感抒發和葉落歸根式的愿望表達,而成為現代個體通過語言表述尋求意義、表達自我、創建“家園”的話語建構活動。

所謂“認同”,指的是通過某種文化和視界,個人和群體以話語再現的方式獲得方向感、確定性和意義的建構行為。正是通過在過去—現在—未來之間建立連續性,通過嘗試回答“我(們)是誰?”“我(們)來自哪里?”“我(們)走向何方?”等問題,鄉愁書寫的行程與認同的過程重疊、交叉起來。換言之,鄉愁書寫作為一種建構性的認同話語,已經成為現代性和全球化語境下現代中國認同的主要途徑之一。

這里所謂“現代性和全球化語境”,在時間上指的是自1840年迄今仍在進行的中國現代性歷史進程(包括現在中國文學史教科書通稱的“近代”“現代”和“當代”三個階段),在空間上指的是中國和世界各地,以母語——現代漢語作為書寫語言的寫作區域。鄉愁書寫與現代中國認同問題的關聯源自中國現代性語境的出現。作為落后的發展中國家,對“現代性”的既被迫又主動的追尋使得現代中國一直被置于一種鄉村/城市、中國/西方的二元對立結構及傳統/現代、進步/落后、文明/愚昧諸種不平等的價值沖突中。“鄉愁”與“認同”既是時代與文化裂變和轉型的產物,也是對這一系列對立和沖突的回應,同時也應該被置于這些對立和沖突的困境中去理解。在這一語境下,“故鄉”已經不單是一個地理和情感的空間,也是一個文化和意義的空間,一個復雜的話語場域,而鄉愁書寫作為中國文學現代性的癥候,則表征出現代中國人傳統斷裂、價值失范、情感和精神無依等困境,是所謂“認同危機”(“現代性的無家可歸”)的集中體現,同時也提示了一種將鄉愁書寫與現代中國的認同關聯起來,探討一條鄉愁認同途徑的可能性。

從文學史的角度看,現代華文文學中以鄉土、懷鄉為題材和主題的作品蔚為大觀。在中國的現代早期(或者說全球化的初級階段),從20世紀的“鄉土文學”到“京派文學”,“懷鄉”作為主題一直與中國現代文學中的兩大主題“革命”和“啟蒙”并立,出現了魯迅、廢名、沈從文、蕭紅和師陀等代表性作家。1940—1980年代(現代中期),“故鄉”一度被具政治意味的“農村”所取代,“農民”(而非還鄉者)成為文學書寫的主人公,個體的鄉愁隱而不顯。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現代后期或所謂全球化時期),中國再次被全面融入現代化和全球化的潮流中,隨著“尋根文學”的出場,以及莫言、賈平凹、閻連科、劉震云等作家相關作品的出現,鄉愁重新在當代文學中蔓延開來,并在21世紀有愈演愈烈之勢。在中國港、澳、臺地區以及海外,由時空暌隔所致的鄉愁更一直是文學中綿延不絕、經久不息的話題和主題,其中余光中、白先勇、陳映真、李永平、朱天心、黃碧云等早已成為鄉愁書寫的代表性作家。與此同時,移居海外的中國作家如北島、楊煉、嚴歌苓、張翎等也加入鄉愁的書寫者行列。這些書寫者,出生地各異,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意識形態不同,但在一種共同內驅力的驅動下,都參與了關乎中國人生存處境和歸屬的“故鄉”的建構??梢哉f,鄉愁書寫發生、興盛、壓抑、嬗變的行程與現代中國認同的曲折過程相始終,難分彼此。

隨著全球化進程的繼續推進,越來越多的中國(華)人走在背井離鄉的路上,“鄉關何處”或者說認同難題再一次成為我們時代文學和文化的焦點問題。近年來中國文學和文化中眾多熱點問題如“國學與讀經”“鄉村的衰敗”“童年的消逝”“信仰的缺失”“宗教的復興”等都與這一問題有關。而2013年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提出“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后,“鄉愁”亦成為官方與民間的熱門詞語。這些無不在提醒我們,在全球性的移民、流亡和遷徙使得地域、民族國家和文化的疆域一再被突破的時刻,自我、文化的認同和情感、精神歸屬問題反倒變得急迫起來。2012年,中國鄉愁書寫的代表性作家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是一個信號(之前獲獎的奈保爾和庫切也是離散和鄉愁的書寫者),表明“故鄉”和鄉愁書寫仍然是世界文學的重要主題,文學與認同的問題也變得越來越具普遍性和癥候性。因此,以鄉愁與認同的內在關聯問題為切入點,對鄉愁書寫這一肇始于19世紀、興盛于20世紀,并將貫穿于21世紀漢語文學的話語實踐進行整合性的梳理和研究,對將長期置身于現代性難題中的漢語寫作無疑會有啟發,對身處現代性困境中的華人的情感和精神安置也意義深遠,從中更可探尋21世紀全球華人的認同和歸屬問題,凸顯出回望“過去”的鄉愁書寫對于“現在”及“未來”的意義:一方面通過建構“中國/中華”認同,尋求中國現代性困境的突圍,探索一條具有漢語文化特色的鄉愁認同之路,為世界性的認同難題提供啟示;另一方面,現代漢語的鄉愁書寫作為認同建構的話語實踐,也分別豐富、改寫了鄉愁與認同理論,形成一種可以稱之為“鄉愁認同”的話語實踐,其經驗和方法值得總結。

國內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鄉土文學領域:有的著眼于“鄉土情結”,凸顯作者在城鄉之間、理智和情感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如趙園的《地之子》);有的從現當代文學史的角度對“鄉土文學”進行梳理(如丁帆的《中國鄉土小說史》);近年來研究者開始將鄉土文學創作與理論置于現代性的視域中進行討論(如張麗軍的《鄉土中國現代性的文學想象:現代作家的農民觀與農民形象嬗變研究》,余榮虎的《中國現代鄉土文學理論流變史》等);亦有研究者注目現代小說“還鄉”母題的研究(何平《現代小說還鄉母題研究》)。以上研究主要關注作為思潮和流派的“鄉土文學”和鄉土題材的創作,而鄉愁書寫作為與現代性進程相始終的文學敘事,既不能夠被“鄉土文學”思潮和流派所限制,亦非鄉土題材創作所能概括。

在上述研究中,無論是“鄉愁”還是“鄉愁話語”都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這體現在:

1.研究者在注目“鄉土”“鄉村”“農村”和“農民”的同時遺忘了“鄉愁”(而在魯迅對“鄉土文學”的描述和他本人的創作中,“鄉愁”都是一個關鍵詞),鄉愁往往被約定俗成地視為某種“情緒”或“情結”,或被存而不論,或被泛泛而論,“故鄉”之于現代中國個體人生的“源頭”意義和敘事的“開端”意義由此被忽略。

2.研究者囿于啟蒙視野和傳統的現實主義規范,將鄉土寫作視為對鄉土(故鄉)的現實反映,而忽略了鄉愁作為“書寫”是立足“現在”,通過回眸“過去”而面向“未來”的話語實踐,忽略了鄉愁書寫的想象性和建構性,也就遮蔽了經由鄉愁書寫而創建的“故鄉”作為“家園”的歸屬性和超越性價值,鄉愁書寫作為具有漢語文化特色的認同建構之路的價值也被忽視。

除此之外,海外的相關研究一般比較注重單個作家作品的研究,較多關注中國大陸之外的華文作家,多注目“文化鄉愁”“中國想象”等方面,而對更原初的、源自“人生第一哭處”的本真性鄉愁的關注不多,也缺乏對跨區域跨文化的鄉愁與認同的整合性研究。

因而,立足整個華文文學世界,以“鄉愁與認同”為線索,將海內外相關作家進行關聯性與比較性的研究就成為必要。鄉愁與認同建構問題是進入現代漢語文學和文化語境的一條絕佳通道,打通這一通道,需要一種全球性的空間和時間視野,一種將世界范圍內華文文學包容進來的眼光。不久前研究者提出的“華語(語系)文學”和“漢語新文學”概念,就透露出放眼全球華語文化圈,展開對華語/漢語文學進行整體性把握和研究的意圖。其代表人物之一王德威以“抒情傳統與中國現代性”為線索,立足華語文化圈梳理中國古代抒情傳統的現代流變歷程。而鄉愁書寫作為具有華人文化特色的抒情方式,在中國抒情傳統的現代性轉變和華人世界的認同建構中扮演了關鍵性的角色,形成了一種可稱之為“抒情認同”的方式。

二、鄉愁認同的路徑、維度與表現形式

(一)鄉愁認同的路徑

如果以時間/空間為坐標,以距離(時空距離、心理距離和審美距離)為線索考察鄉愁書寫的路徑形成,它們大致有三種不同的鄉愁書寫路徑——“反思型”“肯定型”和“想象型”。在認同的兩種主要建構路徑——“現在未來型”和“現在過去型”中,反思型、肯定型屬于“現在過去型”(與屬于“現在未來型”的“啟蒙”和“革命”認同路徑形成對照),想象型并不明顯偏重哪一方,任由想象在“過去”“現在”與“未來”間穿越。

1.反思型。以魯迅、蕭紅為代表,后來者有陳映真、白先勇、莫言、劉震云、閻連科、黃碧云等。反思型源自現代性的二元對立——“城/鄉”“中/西”“現代/傳統”所引發的內在緊張。它有兩個主要特點:

(1)反思既包括對故鄉的“本質性、本真性”的反思,也包括對鄉愁話語本身的反思。

(2)反思型雖然是“向過去的回眸”,卻以“現在”為導向,體現出對“過去”的反思性和批判性。

2.肯定型。以廢名、沈從文為代表,后來者有賈平凹、張煒、余光中等??隙ㄐ驼J同雖然也是在現代二元性的框架中生成,但它們不呈現為截然對立的關系。它的兩個特點是:

(1)立足現在,肯定過去真實發生過并對現在產生著影響,希望“過去”成為“未來”有價值的部分。

(2)把認同建立在過去、現在、將來連續性的維度上,追求認同的完整性。

3.想象型。以李永平、黃錦樹等為代表,后來者包括中國臺灣地區的外省第二代及海外的一些華文作家,他們在童年記憶或者長輩回憶的基礎上展開對故鄉的想象與虛構,不受“寫實”的約束。在他們的寫作中,語言(中文/漢語)往往成為認同的對象。

(二)鄉愁認同的維度

鄉愁書寫的認同建構功能體現在不同的維度。在上面提及的三種鄉愁認同路徑中,每一種路徑都可能包括自我認同、民族/國家認同、文化認同和精神/家園認同等維度。

1.自我認同。故鄉首先是個體的原初經驗和體驗,是認同的“原點”和“起源”。它為自我的書寫提供方向感,為自我的建構提供確定性的基礎和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2.民族/國家認同?,F代民族國家的理論和實踐都源自西方政治。在“中/西”政治的框架下,落后國家的個體認同總是會與民族/國家認同相關聯。所以“家/國一體”“祖國/母親”“民族大家庭”是現代中國認同中的普遍現象。這一維度在不同作家的鄉愁書寫中表現不一,有的隱而不顯(如廢名),有的成為基本的認識框架(如魯迅、白先勇及其他海外作家)。由于歷史原因,目前在這一維度最難達成共識,所謂“認同危機”也集中體現在這一層面。如何理解“中國崛起”“中國夢”和“中國道路”是鄉愁書寫者今天所要面臨的重要問題。

3.文化認同。鄉愁是文學文本,也是文化文本。如果將文化視為我們獲得意義的方式,那么,在“中/西”文化的框架下,自我認同、國家/民族認同最終會在“文化認同”的維度上交叉、重疊,以獲得更寬泛、更長久、更穩定的價值依托和意義來源。這也是“文化中國”長期以來成為世界范圍內漢語鄉愁書寫與認同的平臺的原因。不過,“文化中國”在今天已不能回避與“政治中國”的關系問題。文化認同已具有文化政治的作用與意義。

4.精神/家園認同。“家園”總是在還鄉/書寫的盡頭標示出它的身影。也就是說,并不是每個故鄉的書寫者都能夠抵達作為家園和認同歸屬的“故鄉”。能否將這個“原點”變成認同的“本源”,取決于書寫者的還鄉/書寫之路是否走得足夠遠,其創建的“故鄉”和“家園”世界是否有足夠的深度和廣度,人們是否能夠在其中找到“在家感/歸屬感”。所以不是“回歸”“家園”,而是“建構”“家園”。這一“家園”是一個“情感和價值/精神共同體”,而與“人類命運共同體”有了交叉。

(三)鄉愁認同的表現形式

鄉愁書寫通過對“過去”的主題化、結構化和模式化,創生出一種想象和表達“自我”“民族國家”“文化”以及“故鄉(家園)”的形式,“形式”就成為還鄉之“路”。因此這不是一般的美學形式,而上升到了文化詩學和文化政治的高度。經由它,漢語文學獨特的鄉愁認同建構之路才得以展開。其中最主要的三種形式是:“回憶”“想象”與“抒情”。

1.回憶。這是時間的詩學。鄉愁書寫集中體現了回憶的能動性、創造性和復雜性,其基本路徑是“時間空間化”?;貞浀脑妼W方式中包括“追溯”的回憶性姿態、敘述人的位置(與“故鄉”的時空和心理距離)變化、情感基調(“傷逝”和“喪失感”)、今/昔對比結構、還鄉模式(“離去—歸來—再離去”)等方面的問題。

2.想象?!盎貞洝辈粌H僅是對“過去”的“寫實”,也是對“過去”的想象?!肮枢l”就是“現實”與“虛構”“想象”互動的產物。可以說,故鄉能夠成為“故鄉”的秘密就在“想象”之中。故鄉想象的獨特之處在于它有一個“真實”的源頭:這個源頭既是空間(“那個第一的哭處”)的也是時間(“人生最初的時刻”)的。鄉愁書寫因此就成為經由想象追溯“開端”、創建“本源”的旅程,它將認同置于特定的時空之中,使得認同有了依托。

3.抒情。故鄉本質上是一個情感空間,抒情在此不僅是一種表達形式,更是一種個體/集體以認同建構來回應現代性困境的方式。鄉愁雖然是中西方詩學的普遍性主題,但是漢語語境下的鄉愁詩學主要不是一種“模仿論詩學”,它發展出“批判性/肯定性/想象性的抒情方式”和“抒情認同方式”。

(四)鄉愁認同的詩學特征

鄉愁認同通過以下四個方面的結合而呈現出其獨特性:

1.回憶性、抒情性與想象性。所謂“回憶性”,是指鄉愁認同的基本姿態是面向“過去”,基本路徑是“時間空間化”。所謂“抒情性”,是指鄉愁書寫源自個體的人生經驗和體驗,是從童年的成長空間出發,其情感性與生俱來。所謂“想象性”,是指鄉愁認同要經由對“故鄉”的自我重建。在鄉愁書寫中,回憶與想象本來就難解難分,只是“故鄉”作為地點的固定性和時間的確定性使得回憶、想象和抒情有了起點和方向。這樣,鄉愁認同就成為回到“源頭”,或者說追溯“開端”的旅程。這既是個體(自我)的“源頭”和“開端”,也是集體(文化/家園)的“源頭”和“開端”。

2.本真性與批判性。鄉愁認同的“本真性”源自“故鄉”這一真實的源頭,“故鄉”具有獨一性、永恒性和神圣性,鄉愁認同就是對一種“本真性”的追尋和發現。在一個“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的時代,這種“本真性”無疑構成對時代的一種批判和抵抗,為全球化進程中的認同提供堅實的基礎。從這里可看到,漢語文化中的鄉愁認同與今天西方通行的認同理念并不一致。在后結構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的影響下,西方理論傾向于否認認同的本源性和本真性,更看重認同的不確定性、策略性和權宜性。(1)但是漢語文化中的鄉愁認同卻仍然呈現出本源性、本真性和連續性、穩定性的特征,在傳統的“葉落歸根”外發展出“落地生根”“生根開花”的認同模式和路徑,同時又避免了認同的本質化和僵化。

3.差異性與同一性。認同起源于差異。每個人的故鄉都獨一無二。當我們以時間和空間為坐標,以“距離”(時空距離、心理距離和審美距離)為線索考察鄉愁認同時,會發現它有多種路徑和多個維度。

所謂“同一性”是指鄉愁認同就是在各種差異性中尋求共通性。雖然對故鄉的地域、語言、風俗和民間信仰的體驗和理解不同,但從不同的故鄉、不同的路徑出發,最后卻都指向一個“想象的共同體”——“中國/中華”。這一“中國/中華”既是差異的聚合體,又可從中發現某種“同一性”,某一“最大公約數”。鄉愁認同最終要尋求和確認的就是這一“同一性”和“最大公約數”。

4.建構性與超越性。鄉愁認同最終指向的是一個情感和精神的“故鄉”,這是一個基于真實故鄉之上的理想化和升華后的“家園”。這個“家園”作為一個時空,應該是一個包容性而非排他性、無限性而非封閉性的“情感空間”和“意義空間”,類似鮑曼所說的“共同體”:(它)“不是一種我們可以獲得和享受的世界,而是一種我們將熱切希望棲息、希望重新擁有的世界”(2)。所以與其說“故鄉”是被“發現”的,不如說是想象和創建的。這樣看來,鄉愁認同的過程就是一個從故鄉到“故鄉”,從家鄉到“家園”的創造過程。很難想象這個“家園”的創建能夠離開記憶、想象與情感的互動,即以文學的方式來進行??梢哉f正是經由鄉愁認同,“故鄉/家園”才得以具有一種超越性和歸屬性的價值。


(1) 參見周憲:《文學與認同》,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187—190頁。

(2) 齊格蒙特·鮑曼著,歐陽景根譯:《共同體》,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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