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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籌謀

一身灰色粗麻布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左腳翹在右膝上,左邊眉骨處一道一指長的疤一直劃到鼻翼,讓那張原本有些儒雅的面容多了幾分匪氣。

正是喬茫,坐在他左手邊的是一個戴著半邊面具的男子,約莫三十幾歲的模樣,露出來的右半邊臉同喬茫有著五分像。

“二哥說得有理,想必當年先皇給元如玉下此毒的時候,還是懷了幾分惻隱之心吧。”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就像是被生生掐著喉嚨說話一樣,不過即使到不了這種程度,也差不多了。

坐在對面的喬潤修一聽他說話就難受,抬手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他的手邊。

“三叔請用茶。”

見此,喬茫笑著拿手敲了敲桌子,道:“三叔喝茶,二叔渴著啊?”

在他們家,逗小輩玩是畢生的樂趣。

“那不能夠。”

喬潤修拎著的茶壺還沒放下,順手又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奉到了他的手邊。

喬潤修他們到了綏城以后,喬茫他們這還是第一次回來,叔侄三人坐在一起說會兒話,竟是異常的溫馨。

“守玉一會兒寫封信,將此事告訴西廠那孩子,保不齊哪天就用著了。”

喬茫道。

喬潤修應下。

“三兒,潤卿不在,你留下來照顧大哥,東夷那邊我去盯著。”

聽過喬茫這么說,喬燁先是皺起了眉頭,不是很贊同。

他不會武功,但勝在腦子活,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遇見了什么人,都能很快混熟,但是喬茫不一樣,他是個路癡啊!

似是看出了弟弟的顧慮,喬茫粲然一笑,抬手揉上他的發頂,就像小時候一樣。

“傻三兒,你哥已經不是路癡了啊!”

是啊!他早就不是了,從蒼龍山到幽州,再從幽州到完全陌生的東夷,他早就不是那個記不住路的貴公子了。

可喬燁卻依舊和小時候一樣,時常會擔心自己的二哥走丟。

喬燁沒有說話,感受著那粗糙的手掌在發頂摩挲的溫度。

喬茫得趁夜走,喬潤修送他出城。

綏城地處漠北以南,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站在城樓上可以望到離都的天。

星河閃動,月影婆娑。

叔侄二人站在城墻上極目遠眺,只聞得夜風獵獵,更聲陣陣。

“二叔,東夷那邊的事快完了嗎?潤卿都能參加科考了,我想回去看看離都的繁星。”

十年過去了,天下第一公子成為了一個想家的普通人。

喬茫抬手在他發頂上揉了一把,安撫性地溫聲道:“快了。”

“闊之前兩日修書,言南營大亂,北戎部在鴻雁關肆虐,明兒趕早我得去看看,歸期不定。”

喬潤修說道,抬手把喬茫那只寬厚的手掌抓在手里捏了捏,難得流露出少年時有些意氣的神色。

“二叔,等下次再見,我們一起回家。”

夜色下,喬茫喉頭滾動,良久,展顏一笑。

“好,二叔聽大侄子的。”

——

碎玉宮,帷幔遮掩的床榻中,忽然傳出一聲驚呼,守在外間的宮人聞聲立即跑了進來。

“娘娘!”

“本宮無事,出去!”

“……是。”

做噩夢了。

喝退宮人后,蘭時君滿頭冷汗地靠坐在床頭,雙手下意識地搭在小腹上。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噩夢了,上一次做噩夢還是白湘腹中的孩子沒了的時候。

“娘娘這是夢到什么了?嚇成這樣?”

一道陰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蘭時君渾身一僵,卻是很快就恢復正常,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看著一身黑衣的男子從屏風后走出,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殷千歲這么好奇,何不自己猜猜?”

男子站到她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咱家猜,娘娘是夢到死去的渠妃娘娘了。”

“呵!笑話!殺她的人是寧枧歲,她入本宮的夢來作甚?”

“這就得問娘娘您自己了。”

殷繁邊說,便將一個白色的壇子放在她床帳里,冷聲道。

“娘娘要的東西咱家給娘娘取來了,那咱家要的東西呢?”

阿娘!

蘭時君將那壇子抱在懷里,再三確認沒有錯之后,眼淚無聲滑落面龐,她說道。

“你為了寧枧歲倒是什么都肯做,你若不是閹人,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對你以身相許了。”

這話非常不客氣,直戳殷繁痛點,眼中幾乎是瞬間燃起了殺意。

“那你可知我阿娘是怎么死的?她是被寧枧歲那個庸醫給治死的!什么回仙閣后人,什么公主!她就是個魔鬼!”

殷繁聽著她一聲高過一聲的控訴,倒也不擔心外面的人會聽見,他進來了的時候就已經把那些宮人全部弄暈了。

雖說不擔心引人過來,但是這些話太難聽,他不想聽。

袖中的匕首瞬間抵在女子喉間,他冷聲又問了一遍。

“我要的東西呢?”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給你?”

女子絲毫不怵他,甚至反唇冷笑著道。

“憑什么?”

殷繁咬著這三個字念了一遍,之后緩緩收回手里的匕首,冷冷地笑了一聲,聲音陰寒。

“咱家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就在今日,咱家捉住了前段時間在神武街刺殺殿下的刺客,娘娘不妨猜猜,他是誰?”

聞言,靠在床頭的女子猛地抬頭去看他,呼吸竟是不自覺地重了幾分。

就在她抬頭的那一刻,一只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頸,明明沒用多大力,她卻感覺宛若窒息一般。

殷繁俯身湊近她,陰冷的聲音貼在她耳邊,沿著耳廓緩緩爬行。

“奉勸娘娘一句,咱家的耐心有限,您最好把東西拿出來。你是太后的狗,咱家現在還動不了你,但蘭時荊就不一定了,他現在落在了咱家的手里,咱家想怎么折磨他,全憑咱家心情,懂嗎?”

“不要……我給你!你不要動他!”

蘭時君的聲音終于帶上了幾分慌亂,哪怕被傷的再多,那也是她的心愛之人,是她孩子的父親。

殷繁想要的是元家與東夷勾結的全部證據,這些東西原本是被保存在元府的,但是兩年前蘭時荊為了給她留一個保命的東西,親自去元府偷了這些東西交給她,直到現在元祈都不知道這些東西已經沒了。

殷繁檢查過匣子里東西后便將其收入了懷中,不過他卻沒急著走,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傍晚的時候,殿下被大理寺卿提走了,你知道……”

“我不知道!!毒是楊嬤嬤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讓我下在點心里的,我拿時渠的命給她當墊腳石,我就是一條狗!你以為我能知道多少!!”

她快要瘋了,為什么一個個的都要逼她?是她想變成這樣的嗎?

殷繁走了。

北獄司的地牢里,一個黑衣男子盤腿而坐,身旁的矮桌上放著半壺清水,他抬手拎起茶壺倒了半碗,卻沒有喝,而是借著水影去看自己的臉。

非常熟悉的一張臉,可是也陌生極了。

他正是九刀,那天千面客走后,他便一直待在那個院子里養傷,直到今天被人打暈帶到了這里。

過道中響起微弱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他抬頭看過去,看到了隱在昏暗處的一張俊美面容。

“拿到了?她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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