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嬪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昏倒過去。

正欲再說點什么，卻聽盛寧遠又道：“既然靜妃也罰了慎嬪，那這些菜就撤了吧。”

這一句，把慎嬪的退路完全封死。

皇上已經認定她做錯了，也直接把那兩巴掌當作她做錯事的懲罰，再辯，只能越來越錯。

她雖然不聰慧，但也知道，這話再說下去，自己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臉面丟盡。

只能咬咬牙，閉口不言。

沈知南沒想到盛寧遠會幫她說話，沉默了一瞬才屈膝向盛寧遠福身唱喏。

盛寧遠伸手，準備扶沈知南一把。

沈知南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盛寧遠對沈知南的躲避并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開心，轉身對還站著的妃嬪道：“你們都坐吧，今日太后身子不適，命我與肅王前來赴宴，一切就按照家宴來，你們都無需拘禮。”

眾妃嬪謝過之后，紛紛落座。

沈知南不再看慎嬪，攜著落霞往前走。

愉妃早就到了，坐在右側第一的位置。

上一世，愉妃也是這樣坐的。

但那個位置最開始，是留給沈知南的。

她與愉妃同為妃位，又同有封號，按位序來說，沈知南曾為皇后，應該是沈知南位份比愉妃尊貴，坐首位才是。

只是那時沈知南事事不順，又不想因愉妃再惹盛寧遠不高興，便只能屈居第二。

榮極殿餐桌上所有的食物，清酒，水果全都一樣。

唯獨愉妃那杯酒里摻了斷腸草。

現在想來，會不會那杯酒，本來就是有人要給她喝的？只是愉妃平白做了替死鬼？

不知不覺，沈知南已經站到愉妃面前。

愉妃看了一眼四周，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這里，她不知沈知南要做什么，原本想裝作視若無睹，可沈知南的存在太醒目了，她想忽略都難，只能抬頭與沈知南對視。

沈知南見愉妃一動不動，只能含笑提醒道：“這個位置是本宮的。”

愉妃的秀眉疑惑的顰起，長眸也蘊起一絲薄怒，轉頭深深看了盛寧遠一眼。

盛寧遠只是端著酒杯，兀自喝了一口，沒有看她，似乎并不在意她們之間又會發生什么。

愉妃比慎嬪聰明，最會審時度勢，也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站起身，將位置讓了出來。

沈知南順利落座，愉妃也在旁邊的位置坐下。

未幾。

賞花宴開始。

因著下雨，無法在上林苑賞花，花匠們便把各色梅花栽種成盆栽，花枝修剪成各式各樣，又命名成各種吉祥如意的詞，呈上殿內供眾人賞玩。

沈知南素來不喜歡賞花，又有心事在，便一心把玩著酒壺，時不時還揭開壺蓋，嗅了嗅酒香。

她雖從小不學無術，喜歡跟著二哥騎射，但奈何她的師傅是個十項全能的人，什么都略通一些，便將所會的，都教給了她。

她對味道很敏感，一聞，便能猜出幾分。

可她桌上的這壺酒，并無異樣。

她仍不放心，倒出一杯，觀看酒液。

琥珀色的梅子酒，清冽透徹，不含一絲雜質。

并沒有任何被破壞過的痕跡。

沈知南凝眸沉思了一下。

恰好此時，耳側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娘娘，奴才為您倒酒。”

沈知南眼皮一抬，往左邊看去。

愉妃桌邊，正有一個藍袍小太監，拿起酒壺為愉妃倒酒。

那酒壺與沈知南桌前的一樣，是鎏金雕鸞鳳嵌紅寶石酒壺，在壺柄上的紅寶石，晶瑩剔透，水光流動，是主位以上的妃嬪才能用的飾品。

沈知南眸光一轉，立刻明白過來。

雖然眾妃嬪所服用的食物并無差別，但是器皿卻會因為位份關系而有所區別。

若當時有人要害她或者愉妃，只需在餐具上動動手腳，就可以了。

畢竟這后宮的主位，暫時只有她與愉妃。

沈知南莞爾，看著那琥珀色的酒液由酒壺倒入愉妃酒杯，她仰頭喝下自己杯中的梅子酒，在愉妃正要喝酒的時候，忽然手腕發力，將手中的杯子擲了出去。

不偏不倚。

正中愉妃手指。

酒杯從愉妃手里脫手。

琥珀色的酒液灑了愉妃一身。

縱使愉妃是個懂得分寸的人，還是忍不住站起身朝沈知南喝道：“沈知南，你在做什么？”

卻見沈知南以手支額，手肘撐在餐桌上，清亮的眼睛露出幾分迷離之意，側頭看著愉妃，笑問道：“怎么？發生什么事了嗎？”

這番姿態，明顯就是有了幾分醉意。

愉妃看在眼里，心里恨得牙齒都癢癢，但又不能說什么。

一個醉酒的人做出來的事，多少沒有邏輯可言，若她揪著不放，便是她的不大度。

她不能在皇上面前做出不好的行為，只能吃個啞巴虧，道：“沒什么，你喝醉了，小心點拿酒杯。”

說完，愉妃又看了眼沈知南身邊的落霞，道：“你主子喝醉了，小心伺候。”

落霞低眸唱喏，朝愉妃福了福身，以示歉意。

裙子濕了，自然不能再穿，愉妃向盛寧遠請示一聲，攜著昆玉前往榮極殿內殿更換衣裙去了。

沈知南見愉妃離開，隨即晃了晃自己的酒壺，道：“我好像沒酒了。”伸手指了愉妃桌上的酒壺，道：“落霞，把那一壺給本宮拿過來。”

落霞為難道：“娘娘，您醉了，那是愉妃娘娘的。”

“可是愉妃走了啊。”沈知南見落霞不動，又指了指剛才替愉妃倒酒的小太監，“你，把那壺酒給本宮拿過來，替本宮斟上。”

那小太監得令，自然要照做。

拿起原本屬于愉妃的酒，彎腰走到沈知南面前，先按著禮節跟沈知南行了個禮，再恭謹的為沈知南斟酒。

琥珀色的酒液緩緩注入沈知南新拿的酒杯中。

一樣的清冽透徹，果香四溢，一嗅便有種聞之欲醉，沉迷花果間的感覺。

是上好的梅子酒。

沈知南拿起酒杯，仰頭喝下。

又吩咐那小太監多倒幾杯。

如此動靜，連在堂上與盛寧逸正把酒言歡的盛寧遠都注意到了，他側頭對身邊的宋輕說：“要小廚房多準備點醒酒湯，等靜妃喝完這壺，不準她再喝了。”

盛寧逸聽完一笑，調侃道：“皇上，您什么時候對靜妃娘娘如此上心了？”

盛寧遠但笑不語，繼續舉杯，與盛寧逸對酌。

全然忘記殿中，還有無數梅花等著他們賞玩。

待杯中的酒，只剩一點點，沈知南伸手，主動拿過酒壺，晃了晃，拇指觸上那壺柄上的紅寶石，小心翼翼的往自己酒杯里倒酒。

杯滿壺空。

沈知南將酒杯遞到那小太監面前，笑道：“你給本宮倒酒，本宮很高興，這一杯，本宮就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