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太后坐在暖閣里看佛經(jīng)。

突然，身旁的琉璃繪戲彩娛親的六角落地宮燈“噼啪”一響，跳出一朵燈花，連帶著投在經(jīng)書上的光也晃動了一下。

太后的眼皮抬了起來，正好看到素英推門踏進暖閣。

平常太后看經(jīng)書，最忌諱有人打擾，素英是從小侍候她的，一直都知道，如今推門進來，應該是有事稟報，便問：“何事？”

素英屈膝向太后行完禮之后才道：“太后，靜妃娘娘墜馬了。”

太后“嗯”了一聲，將手中的經(jīng)書翻過一頁，目光落到為首一列，道：“太醫(yī)怎么說？”

素英將所知道的告知太后，“太醫(yī)說靜妃摔斷腿骨，只怕月余都無法下床。”

太后看佛經(jīng)很迅速，一目十行，素英答話間，已經(jīng)又翻過一頁，神情淡淡的，眼睛也未離開過書頁，隔了片刻，才似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皇帝呢？去看過靜妃了？”

“沒有。”素英道：“小順子說，圣上一直留在紫宸殿批折子，奴才稟報靜妃受傷一事，圣上也沒說什么，只叫那人退下。”

太后扯了扯嘴角，“如今皇帝大了，半點都不由哀家，你派去的人，好好看著，皇帝性子倔，容易犯糊涂，哀家可不想先帝的事情，在他身上重演。”

素英神情嚴肅道：“奴婢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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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剛為沈知南擦完身子，端著木盆就往殿外走，迎面撞到一個人，慌慌張張的，害得她端不住手里的木盆，水灑的一地都是，她火冒三丈，大聲呵斥道：“走路不長眼睛嗎！往姑奶奶身上撞，不想活了！”

“流芳，姐姐，對，對不起。”卻是人瘦，臉黃，渾身都透著膽怯的拾歡站在她對面。

流芳一怔，拾歡雖然膽小，但一直都是謹慎妥帖的，如此慌張還是第一次見，她也顧不得渾身濕透，連忙問拾歡：“拾歡，你這是怎么了，跟丟了魂似的，剛才我還在找你呢。”

從馬場回來，沈知南就被一群太監(jiān)簇擁著，但跟著沈知南去馬場的拾歡卻不見人影，流芳以為拾歡初入后宮，不認識路，迷路了，還特地叫了趙多貴和趙多福兩兄弟去找，誰知兩兄弟都沒找到。

正焦急著，拾歡回來了。

但整個人的氣勢不對，像是受了什么大的驚嚇。

本來膽子就小，若再被嚇，只怕這紫禁城的差她都不會當了。

拾歡沒說話，低著頭，咬了咬嘴唇。

流芳拉著拾歡的手，關切問道：“可是被嚇到了？”

流芳的手很大，很溫暖，手心還有一層薄薄的繭，覆在拾歡手背的時候，卻無比溫柔。

“沒關系，你不要害怕，小姐她就是貪玩。我原以為她入了宮，會收斂著，沒想到?jīng)]過多久，又故態(tài)復萌了，你放心，若有人說你沒好好照顧主子，我定第一個上前跟他理論。”

流芳是沈知南貼身侍女，從小與沈知南一同長大，表面上兩人是奴仆，實際上親昵如姐妹。

這宮里規(guī)矩不比科爾沁隨意，主子要是有任何磕磕碰碰，第一時間受罰的定是伺候的奴才。

哪怕事情是由主子起。

流芳以為拾歡是擔心受罰，便這樣安慰她。

拾歡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聲細如蚊道：“流芳姐姐，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可否休息幾日。”

重華宮的掌事姑姑，前幾日已經(jīng)年滿二十五離宮，內(nèi)務府還沒有安排新的掌事姑姑進重華宮，如今宮中大小事務，都有流芳和落霞這兩位沈知南的貼身侍女照看。

流芳豁達道：“好，你休息便是，這重華宮，屁大點地，事情也少，我們幾個忙得過來。”

拾歡朝流芳屈膝行禮，很快，匆匆離去。

流芳看著拾歡的背影，想起家中的幼妹，無奈的撇了撇嘴，拾起地上的木桶，朝燒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