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小身高一米八,力大無窮,抱著刀,撇嘴瞪眼,守在檢測院的一個小偏院的門口,走來走去。當他看到一個人向自己走來的時候,努力把眼睛瞪到最大,嘴撇得像破布鞋。
那人青披風有香氣,大兜帽壓低遮了眼,左手拎著一壇酒,右手提紅漆食盒,徑直往院里走。
“站在!站住!”李小小擋在那人跟前,邊呵邊退,“我……我要抽刀了……我可是刀客!”
那人停下腳步,怪聲怪氣地說:“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挖了你的大眼珠子,割了你的嘴巴!”
李小小的眼不瞪了,嘴不撇了,帶著哭腔邊跑邊呼喊:“哥,你快來啊!哥……”
李甲正在蹲茅廁,忽聽小小叫喊,提著褲子就沖了出來。
喬月紅提著小茶壺,站在一棵柿子樹下,怯懦地問:“你弄啥啊?找誰哩?”
白微笑著,從屋里走出來,站在那人跟前:“你,你,你你你是,是,是杏兒吧!來,來,來來此,有,有,有有有何,何,何事?”
“杏兒!”李甲仔細地瞅準了,咧嘴笑了,忙上前,“你咋來了呢!好啊!好啊!”
杏兒將酒交給喬月紅,伸手拿去帽子:“李小小,看我是誰!”
李小小比李甲高了一頭,卻硬是把頭埋在李甲的背后。他偷偷地看了看杏兒,直起腰身,憨笑道:“哦,是你!”
“杏兒,你是找我的吧!好啊,好啊,我正想喝酒呢!”李甲像個跟屁蟲,追著杏兒。
杏兒:“心住那個屋?”
白:“我,我,我我我我帶……”
喬月紅走上前,對杏兒點頭,笑道:“就那個屋,我帶你去。”
李甲伸手將喬月紅撥拉一邊,笑道:“走,杏兒,我帶你!那貨可嘚瑟哩,進他的屋要敲門的,要不然的話,他就脖子一擰,臉要變的!”
杏兒睜大眼睛,看著李甲,然后左手掩鼻:“李甲,你今天怎么臭哄哄的呀?怎么回事?”
李甲怔了怔,臉刷的一下子紅到耳根,慌忙跑開。
紫的手揣在棉襖袖筒,斜靠在門口邊,一直看杏兒。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心的一聲高叫從屋里傳出來,響徹小院。
杏兒被突如其來的高叫聲唬了一下。
喬月紅敲了敲門:“杏兒來找你!”
“進!”心放下手中毛筆。
“這就學會擺譜了!”杏兒走進屋。
心:“不是擺譜!輝和小小整天胡鬧,這屋進那屋出,無規無矩的,所以,我就讓他們學會敲門。”
輝從被窩里坐起身,光臂赤背,身板瘦小,拿黑布棉襖穿上,把棉褲放在被窩里踢蹬著套上。
杏兒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取出一盤紅燜鹿肉、一盤燉雞塊、一盤醋溜白菜和一盤花生米。
心裹著一件粗布棉袍,安靜深沉,輕聲問道:“這是何意?”
杏兒:“城主特意派我前來看看你。”
喬月紅把酒放在桌子上。
杏兒笑道:“對了!這可是好酒,城主都舍不得喝哩!讓我給你拿來!”
白進了屋,對著正在穿棉鞋的輝邊比劃邊說:“去,去,去去去洗,洗,洗手!漱,漱,漱,漱漱漱口。”
喬月紅拿來筷子,酒壺和酒盅。
紫慢悠悠地走到心的房門口,揣著手,斜靠在門邊上。
“小小,里面有好吃的,等會多吃點,你啥也別管,只管吃啊!”李甲拉著小小,樂呵呵笑嘻嘻地往心的屋里跑來。
紫猛地伸出右腿,橫攔在門口。
李甲滿臉堆笑:“紫,你看你!你看你!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吃嘛!”
喬月紅推了推紫,紫把腿放下。
喬月紅把李甲推到一旁,小聲說道:“李甲哥,你看你!城主派杏兒來看心的,有你啥事啊!再說,小小那樣子,恐怕那一桌子菜都不夠他吃的……”
李甲:“你看你說啥哩!你不懂!”
心在屋里說:“去搬凳子,都過來!借城主美意,邀大家共飲好酒!”
李甲對小小說:“你快進去!我去搬兩個凳子!”
……
喬月紅拿出一把筷子,給每個人分了,又取出酒盅擺在每個人的面前。
李甲落坐在小小與杏兒的中間。
小小首先舉筷去扒拉鹿肉,紫啪的一下將小小的筷子打落。
李甲撿起筷子:“小小,等會啊!紫,你看你!哎,你看你!”
杏兒起身,端起酒盅:“謝城主賞賜美酒!大家干!”
眾人一飲而盡。
白喝了幾盅后,說話更不利索了:“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哥,幫,幫幫幫幫幫你,你你們破,破,破,破了案子……”
“白,不要說了!雖說私下可不拘小節,但也要有分寸。休借酒潑醉言,莫唾沫亂飛,污了佳肴。”心柔聲細語。
輝和小小的四條腿在桌子底下磕磕碰碰。輝眼望上翻,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小小一邊嚼肉,一邊低頭呵呵笑。
“不成體統!再鬧,出去!”心一聲高叫,隨即,怒形頓消,又是一副安靜深沉的原模樣。
杏兒看著這些莫名其妙的人,暗自思忖:除了喬月紅正常,哦,還有李甲也算是正常的,其他家伙都他媽的是野生野長的怪物,一個比一個奇葩!
心不吃肉,只叨花生,酒喝的勤快。
李甲端著酒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杏兒,多謝你饒了我兄弟倆的小命,還讓我們在這么好的地方當差!謝謝你!我李甲這一輩子念你的好!一輩子對你好!”
杏兒笑道:“少喝些酒,醉了難受!”
李甲:“不難受!我高興!這酒太好喝了,我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的酒,也沒喝過這么多哩!”
“這酒不但好,還貴,一定金子就這么一小壇,是無為城招待貴賓的專用酒,名曰醒心酒,滴線蠶絲,醇香綿軟,釀制工藝復雜,產量極少,乃無為城冠絕天下的特產,因此名貴。”心拿過酒壇,捏著酒提子往酒壺里倒了一些,然后,把酒壇擱在了自己旁邊,用酒壺給白提溜了一盅,自己斟滿一盅。
杏兒:“沒有想到,你對酒還很了解!”
“我哩娘呀,這,這酒這么貴啊!那我可得多喝點哩!”李甲到心的跟前,一把抱起酒壇往自己座位走。
紫見狀惱了,奪過酒壇,一腳踹倒李甲,把酒壇放在心的身邊。
李甲好似滾刀肉,絲毫不生氣,爬起來又要去抱酒罐。
喬月紅急忙上前拉著李甲:“李甲哥,你可是喝醉了!那酒是城主賞給心的,你這算啥嘛!”
杏兒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心輕輕地提起酒壇放在紫的手中,示意紫去給李甲。
“這么好的酒,一定金子啊!俺爹俺娘就是把房子賣了也喝不起!”李甲說罷,竟抱著酒壇跪在地哭喊起來,“爹!娘!孩子有出息了,我跟小小住上了不漏雨的好房子,有好衣裳穿,被子厚厚的,暖和得很哩,再也沒有凍醒過了,一睡睡到大天亮!還有好酒好菜……財主都沒我們吃的好!爹啊,我讓杏兒給你們捎回去的錢,你收到了嗎?給俺娘買藥吃!花錢找人把屋頂補補啊!上街去割一大塊肉,回家燉上一大鍋!還有,把我欠二狗的十個銅板還給二狗!我現在有出息了,再不能讓二狗瞧不起我了!”
杏兒抿嘴笑道:“李甲,你喝了這一定金子準備去死嗎?怎么還安排起后事了!放心吧,我是親手把你的錢一文不少的交給了恁爹!而且,我把你家的三間茅草屋修成了三間大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