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猜對了,半月后,鳳來儀酒樓有競買古玩的事情,我聽聞老板私藏著李素珍的字畫。而這一次,要競賣的東西里面,有我父親很喜歡的鎮紙。所以,還請大人去的時候,能替我買下來。”
蘇清婉說著,從袖中拿出一疊銀票,每一張都是一千兩的面值,粗略的看一看,大概有三萬兩的樣子。赫連容晟見狀,眼眸微閃。若是尋常人拿出這么多銀票,肯定小心翼翼,深怕別人看見起了偷搶之心,而且他與蘇清婉,并不是交心的摯友,但蘇清婉這番舉動,分明是信任至極。
赫連容晟胸口郁結的悶燥一掃而空,哈哈大笑,也不推諉,直接將銀票收了起來。“清婉對我推心置腹,我又怎么會推辭。也好,那天,你便裝作我身后的侍從同去,我今天就先去訂個雅間,拿著清婉給的銀票,財大氣粗一把!”
他說著玩笑話,蘇清婉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自打她重生之后,每夜想得都是如何報復柳如云母女,如何折磨徐正卿,鮮少有真正開心的時候,總是臉上帶著笑,心卻在滴血。今天,卻是她真正的快活了。
再說徐正卿,他躺了快一個月后,總算是可以拄著拐杖走路了。蘇清婉是他“中意”的娘子,戲還是要做足了的,剛和蘇清蓮親熱完,就坐著轎子,去了蘇府。
蘇清婉正在院子里臨摹李素珍的話,她與赫連容晟聊了許久,也從千音口中得知了赫連容晟今天苦悶的原因。她前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作畫刺繡,現在卻是真的用上了。李素珍雖說是七尺男兒,畫風卻像女子,赫連容晟臨摹的不像是自然的。
徐正卿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見到蘇清婉正在作畫,眼神透出一絲不屑。只是,嘴上卻是親親熱熱的喚道:“婉妹妹,在畫什么呢?這樣出神,仔細著涼了。”
蘇清婉看都沒看他一眼,收了筆后,讓蓮心把畫收緊了閨房。繞到石桌前,給自己倒了杯冒著熱氣的甜酒,才涼涼的開口道:“我以為正卿你早就忘了我呢!”她此刻見到徐正卿,就愈發的難以忍受,恨不得當即有剖開徐正卿的心口,掏出心來!
徐正卿一愣,心中慌亂的回想著自己是否露出了破綻,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道:“婉妹妹這是何意?是怪我這些天子沒來看你嗎?你也知道,我摔斷了腿,若不是仔細養著,立春的鄉試,可能就去不了了!”
蘇清婉不置可否,抬眸打量了一番徐正卿,這人眉宇間都流露出一股子狠絕的氣息,瘸著腿腳,衣著光鮮,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雖沒有名貴的發冠,卻仍舊是價值不菲的碧玉發釵。蘇清婉的眼神在上面打了個轉,才記起,那是去年自己送的……
現在看起來,真是礙眼的很呢……徐正卿見蘇清婉一直冷冷的看著自己,愈發的心虛,額際隱隱有冷汗的感覺。他一直把蘇清婉當做溫順的兔子,心情好,便哄兩句,心情不好,便置之不理。而蘇清婉性子溫潤,也從未有過怨言。自己稍稍編排出一個借口,就能把她打發了,但是這些天子,怎么覺得蘇清婉好像察覺了呢……
“我嚇唬你呢,你看你臉色都白了,是不是凍著了?進屋暖著吧!”蘇清婉忽而展顏一笑,好像方才露出的清冷目光只是徐正卿的錯覺。徐正卿心底松了口氣,暗道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等他進了屋,看見墻上掛著晾干的畫卷,發現畫中皆是山水,頑石之類的風景,微微有些驚詫。以往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畫像,就是蘇清婉與他出去游玩時的景象,怎么這一次,竟然換了?
蘇清婉跟在他后頭進來,順著徐正卿的眼神看過去,笑道:“你又不愛這些,怎么看得連眼睛都忘記眨了?”
徐正卿回過神來,也不好問蘇清婉怎么不畫自己了,便摸了摸鼻子。他有快一個月沒來蘇清婉的房間,仔細一看,里面的東西竟然變了許多,刺繡之類的布匹,木架等之類女子平常閨房中有的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素雅的書籍。
徐正卿正想上前查看一番時,蘇清婉卻拉住了他的衣袖。
“快吃午飯了,正卿你也去吧。”蘇清婉說著,不著痕跡的擋住了徐正卿的視線。“爹爹和姐姐……”故意頓了頓,“還有姨娘都等著我們呢!”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后堂時,蘇清蓮故作驚訝道:“咦,正卿來了嗎?腿腳好多了?”
“多謝清蓮小姐關系,已經好多了,世伯呢?怎么沒見他?”徐正卿見飯桌上,只有柳如云和蘇清蓮,有些疑惑的問。柳如云的臉色也有些陰沉,揪著手中的錦帕,也不動筷子,聽見徐正卿這么問,還冷冷的哼了一聲。
蘇清婉垂眸,能讓柳如云露出這樣的神情,原因無外乎兩種,其一,錢財她未占得先機,其二,爹爹又提及娘親了。爹爹不來吃飯,莫非仍舊為那鎮紙傷神?這幾天爹爹眉頭間的愁緒天漸深厚,若不是蘇清婉心中有打算,早就允諾把鎮紙拿回來了。
如今,只能讓爹爹再受罪幾天了。
蘇清蓮拽了拽柳如云的衣袖,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柳如云勉強扯了扯嘴角,卻是怎么也笑不出來。這幾天,蘇振河情緒不對勁,她也猜到是什么事情。畢竟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柳如云就勸解了幾句,誰想蘇振河竟然質問她有沒有拿鎮紙!
她拿東西的時候,是確保無人看見的,也不過是臨近門口的時候遇到了蘇清婉,蘇清婉愚笨,也不會猜到。柳如云爭辯了幾句,蘇振河惱怒的把人趕出了書房,柳如云一口氣咽不下去,只能憤恨的走了。
飯桌上一時鴉雀無聲,蘇清蓮和徐正卿眉目傳情,腳在桌子底下碰觸著。蘇清婉并不在意,只是捧著自己的碗,臉色溫和的吃著。柳如云似乎沒有胃口,喝了碗湯,便放下了筷子。
看似和氣的景象,只是蘇清婉低眸時,輕瞄過去。柳如云陰鷙的面龐,蘇清蓮妖媚的雙眼,徐正卿調笑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一切都是假象而已……
蘇振河獨坐在書房中,眉頭緊皺,手指捏著筆,卻沒有落下。書桌上重新換了一方白瓷鎮紙,雖然是價值不菲,但意義變了,用起來即便順手,也不順心。
他的書房,下人是不能進去的。鎮紙是他的心愛之物,家里人都知道,清婉當時無意間的一句話,蘇振河并不在意。但是現在仔細一想,除了柳如云頻繁出入,旁人是沒有機會了。家中的值錢古董,他并不在意,但確確實實是不見了。
而問別人,都是一問三不知,獨獨問柳如云,才能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