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胸懷沉悶心情來到廳堂與曉旭辭行，曉旭已知事情始末，遂凝重道：“聽說凌姑娘她——”

“她死了。”雨寒面色沉痛，但不乏堅定。曉旭眉頭一皺：“北兄弟看起來很恨她。”雨寒冷笑一聲：“他們的人殺了你老婆，你不恨她嗎？”曉旭踱了幾步，嘆氣道：“你也說是‘他們的人’而非‘她’，雪嶺族人未必個個都是壞的，北兄弟心中莫要存有先入為主的偏見才是。凌姑娘在江湖上的名聲你是知道的，相信她絕沒有做出那種事，也許她也蒙在鼓里，畢竟身在江湖多年，她跟雪嶺少有聯系了。”

“你說什么？很少和雪嶺聯系什么意思？”雨寒不明所以。李允插話道：“聽說她五歲就被送到中皇山學藝了，那刀圣管教門子甚嚴，一旦入門，十五年之內不準回家。”

“這規矩也真夠怪的！”雨寒沒好氣的說。李允哼了一聲，不屑道：“你懂什么，這是要弟子們專心修煉，歷經江湖磨難終成大器后方得返回故里，這才不致辱沒了刀圣之名！所以，金刀藍梅雖為雪嶺族人，但自小在中原長大，也可以算得上半個大宋子民了。”見雨寒沉默，曉旭接著道：“雪嶺族有意挑起與大宋的戰爭，其心可誅，但你不該怪凌姑娘，她是無辜的。”雨寒沉默半晌，緩緩道：“看來我確實不應該……我今日前來是向你辭行的。”

“北兄弟意欲何往？”曉旭有些不解。雨寒朗聲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要陪著錦芳往汴梁走一趟！原諒我終究還是沒能履行對你的承諾，幫你查出夫人的確切死因……”

曉旭欣慰一笑，抿嘴道：“北兄弟言重了，你們為了含玉的事已頗費心神，曉旭感激不盡！至于亡妻死因，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大宋與雪嶺開戰在即，戰火所至生靈涂炭……眼前難題迫待解決。身為大宋子民當急國之所急，他日若能面見吾朝圣上，還望北兄弟務必以大局為重！”雨寒明白曉旭的意思，遂重重點頭，曉旭接著道：“曉旭雖是商人，卻也深省國之危難，他日若有用到之處請吩咐一聲，褚曉旭定當全力支持！”

聽到這話，小飛不禁贊嘆：“有了旭日商團的財力支持，我大宋精兵定能無往不勝！”曉旭拍了拍雨寒肩膀：“我旭日商團網點遍布天下各州，這個‘旭日令’贈與你，必要之時可助你迅游四方，暢通無阻！”

“……多謝！”雨寒拱手告別。曉旭似有千言萬語，凝成一句話：“北兄弟多保重！”

幾人輕鞭快馬，不消幾日便到達汴京，有小飛的帶領，進入皇宮不在話下，轉眼已到宋都龍亭，那大慶殿莊嚴肅穆，皇帝正襟危坐，群臣侍立兩側。只見一傳旨太監奏道：“啟稟陛下，飛護衛在殿外求見。”宋皇大喜，急道：“喔？快宣他進來！”

小飛帶芳雨二人上殿：“龍小飛參見皇上！”宋皇微笑：“飛護衛辛苦了。”小飛拱手道：“臣下誠惶誠恐，分內之事，皇上言重了。”君臣禮畢，宋皇方才注意到殿下還有兩個陌生人，于是開口問道：“愛卿身后兩位，莫非就是……”

“正是，嫌犯容錦芳已經捉拿歸案。”小飛話音未落，戶部尚書重月朗聲喝道：“龍小飛也太過放肆！面圣不參也罷，怎能將逆賊嫌犯帶到大殿來！”宋皇趕緊圓場，笑道：“重愛卿言重了，朕早就賜龍護衛殿前免跪，再者這位姑娘目前只是嫌犯，怎可草率定以‘逆賊’身份？”聽聞此言，重月趕緊附和：“陛下所言極是、極是。”宋皇微微一笑，接著道：“這位綠衣少俠，莫非也是……？”

“他只是容姑娘的朋友。”小飛趕緊答話。宋皇捋了捋胡須，問道：“這位容姑娘莫非就是嘉陰縣令之女？”錦芳似乎還未及反應，愣著不動。小飛急道：“皇上親審，你還不快點回話！”錦芳本能的啊了一聲，慌忙道：“是……是！”此刻宋皇面露威嚴，正色道：“汴京府尹宋安泰參你父聚眾謀反，可有此事？！”

“啊……沒、沒有此事！”錦芳話音顫抖。“大膽！”重月一聲呵斥：“圣上面前你還敢狡辯！”宋皇側目怒視，重月方才覺得失言，唯唯諾諾不再做聲，宋皇接著道：“渝關來報，嘉陰縣叛亂是實，既然你父未曾聚眾叛變，那前因后果究竟如何，朕倒想聽聽你的解釋。”錦芳一時沒了分寸，支吾道：“我——我——”

見此情景，雨寒開口道：“錦芳一介女流，初睹圣上天威難免有所緊張，事情的因果我也略知一二，還是我代他說吧！”

雨寒與宋皇敘述來龍去脈不在話下，分說同一時間，某處茅屋，紅木牙帳，丹鳳錦被，粉顏女俠榻上低語，斗笠少年床前蹙眉。原來跳水自盡的雪梅順著河道漂流到岸邊，正巧被路過的紫臺所救，也許，他一直未曾遠離。雪梅不停囈語：“……我……我沒有……沒有殺她……阿……寒……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床畔的紫臺低首不語，暗自道：“她仍舊很虛弱……需要再加一些‘生地黃’和‘冬蟲夏草’。”

大慶殿內，雨寒陳述完嘉陰縣始末。雨寒長出了一口氣：“事實就是這樣！”聽完雨寒的陳述，宋皇若有所思：“原來……竟是這樣！哎，多年以來，朕對雪嶺族人一再忍讓……他們還是不肯滿足，多次犯我大宋邊境。難道非戰不可嗎？就這樣天下太平、民生安樂又有什么不好呢？”

“陛下所言極是，我天朝有如此明君，天下幸甚！萬民幸甚！”戶部重月趕緊附和，雨寒冷笑一聲，鎮定道：“皇上，草民斗膽，有事啟奏。”宋皇聞言望去，打量這個綠衣少年一番，拂須笑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雨寒從容道：“草民北雨寒，雖然身在市井卻也深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河之濱莫非王臣’的道理。”徽宗并未答話，只是琢磨著這個名字，怔怔道：“北、雨、寒……這名字有意思！倒是說說你的看法。”

雨寒頓了頓，俯首道：“據說雪嶺族人居于長白山下，雖是關遠山高生活寒貧，但是多年以來也不乏大宋的資助救濟，俗話說‘飲水思源’，雪嶺族人非但不思感恩反而釁擾滋事，當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誅！”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著實令徽宗震驚，他難以置信卻又深感欣慰，和藹道：“喔？，沒想到小伙子年紀輕輕看問題卻是十分深刻……”話音未落，只聽重月厲聲道：“哪里來的毛小子，竟然在圣上面前班門弄斧、大放厥詞！真是嘩眾取寵可惡至極！圣上的忍讓之舉是關乎社稷黎民的大計！你以為這算是怯懦嗎？！倘若戰火燃起，又不知道有多少邊關將士犧牲，多少我大宋黎民百姓遭殃了！”雨寒面不改色，朗聲道：“皇上此舉非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能讓事態更加惡化……”

“住口！”小飛趕緊喝止，擔心雨寒頂撞吃罪。重月不依不饒：“這小子當真是瘋了！竟敢教訓皇上！來呀，速速拉出午門斬首！”眾人皆驚，徽宗緩緩道：“慢著，少年懵懂，多少語氣重些不是什么大事，朕尚能體恤雪嶺百姓，對自己的子民怎可輕言殺戮？”重月支支吾吾，不再堅持，小飛微閉雙目，吸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雙膝跪地，長劍平放身前，拱手道：“皇上，臣有負皇命，請您降罪。”

雨寒明白此舉含義，暗自道：“你終于決定說了。”徽宗不明就里，忙問：“愛卿何出此言？你這是——”小飛咬了咬嘴唇，沉沉道：“臣未能保護好晗玉公主……”

“晗玉？”徽宗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么一檔子事兒，當初公主出走，小飛便是奉命出去找尋，此刻聽說有了消息，不由得心里一驚，喜道：“這丫頭出游已經月余了還不見回來，你在哪里見過她？！”

“江南……”小飛難掩悲痛，吐字艱難。徽宗呵呵一笑，嘆道：“原來這丫頭跑江南玩去了，她與雪嶺王子和婚在即，說心里煩悶想出去散心，朕就準了，還命她不得忘形遠離，誰知竟跑到江南去了！”

雨寒低眉冷笑，哼了一聲，不屑道：“你想過她嗎？身為父親，你在乎過她嗎？”徽宗不解其意，問道：“年輕人這是什么話？”雨寒毫不避諱，直言道：“女兒孤身一人出去游玩，月余未歸都不見有人找尋……這還不算，既然要她來和親，為何不派專人保護？萬一她有個閃失，雪嶺王子那邊又當如何交代？”

重月又忍不住搭腔：“你又在胡說，晗玉公主出行定有侍女相伴，怎會孤身一人！”雨寒也不接腔，兀自冷笑，沉痛道：“哼～從根本上說還是沒拿她當回事，當初也就是那么一提議，又無力滿足雪嶺那邊的無理條件……所以，和親與否暫且擱下吧！讓晗玉公主出去散散心，也算是對群臣有個交代，更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吧！”

徽宗自知無言以對，尷尬道：“你——”雨寒眼神中透著堅毅，話語擲地有聲：“這位晗玉公主雖遭不義，可你知道她是如何為自己父親著想的嗎？她為了達成那巨額黃金的荒誕條件，為了給宋、雪兩地人民帶來和平，為了去完成父親那所謂的和親……”話到此處，雨寒早已淚流滿面，不忍說下去，徽宗一頭霧水，不解道：“朕怎么聽不大明白你說的話？這丫頭到底做了什么，她現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死了。”錦芳補充道，雨寒內心的痛苦，她都懂。“你說什么！？”徽宗難以置信。小飛閉目不語，錦芳面露悲戚，半晌，雨寒悲痛道：“她是被人謀殺的！”

“什么人如此大膽！竟敢謀殺公主！”徽宗憤怒難平。雨寒拭去淚水，堅定道：“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是雪嶺族人所為！”

“雪嶺？！雪嶺……”徽宗頓時茫然，不知所措。站在階下的兵部侍郎曲端突然啟奏，憤憤道：“皇上，臣實在忍不住了！雪嶺族謀害了本要和親的晗玉公主，這是再次用卑劣的手段向我們大宋宣戰！我泱泱大國豈容一群宵小如此目無天朝，肆無忌憚！皇上，此戰非開不可！您不能再仁慈了！”

話說這曲端祖上三代供職軍中，早年也馳騁沙場屢立戰功，兵部尚書老邁，曲端獨掌實權，手握重兵，戶部重月最是忌憚，此刻聽到曲端開口，他支吾道：“可是——如果打仗邊關定會混亂，屆時黎民——”曲端不屑一顧，果斷回道：“別再拿黎民做借口了，你以為目前邊關黎民過得很好嗎？他們不也是整天吊膽提心，忍受著雪嶺族人的欺辱！若想解民倒懸，必須從根源出發，必須徹底根除隱患，只有戰爭才能換來和平共處！皇上，臣只需一萬精兵便能剿滅雪嶺逆族！”

提到帶兵打仗，重月眉梢輕揚，輕蔑道：“說得倒輕巧，現今國庫空虛，哪兒來的銀子供你打仗！”

“皇上，臣也以為應該一戰！”小飛終于開了口：“曲大人所言不錯，若想真正消除戰爭必須從根本著手，咱們大宋已經忍讓很多年了……”皇帝架在高位難以平衡，一時間無所適從，雨寒看出了眉目，果斷跪地請命：“皇上，草民愿為先鋒！率我大宋將士一舉消滅雪嶺反賊！”重月雖力主和親，但眼前大勢所趨難以改變，可依舊沒有放棄，補充道：“可是沒有充足的糧餉供給，我大宋將士如何能行軍作戰？又如何能一舉滅賊？倘若一戰不勝，那以后——”

雨寒早有了對策，自信道：“這個不必擔心，江南巨富褚曉旭答應提供財力支持！”曲端聞言大喜：“太好了！旭日商團貫通天下，相信絕對有能力提供充足的銀兩，有了強硬的后盾，我大宋錚錚鐵騎，定然戰無不勝！請皇上下旨！”

小飛雨寒齊聲請命：“請皇上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