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信卓,林霏雨,于靜涵,張斯文,方大洪五個人坐在食堂,他們坐的位置很有意思:簡信卓和林霏雨坐在一邊,剩下三個男的坐在另一邊。方大洪說:“簡信卓你小子可以啊,我們才一個下午沒和你在一塊,你居然就擺脫單身了!”于靜涵一邊夾菜一邊說:“連信卓都有對象了,這世道啊,太出人意料了。”張斯文也說:“就是,你們倆怎么好上的?誰追的誰?”林霏雨深情地看著簡信卓說:“是我追的他,他這個人啊,我認定了。”對面三個人一臉羨慕,方大洪說:“我感覺我已經吃飽了。”
林霏雨和簡信卓的事很快傳遍全校,校花加交際花,林霏雨是多少男生的暗戀對象,如今卻和一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的簡信卓成雙入對,好的不得了。不少人出于嫉妒,背地里壞話沒少說,像什么“就圖個新鮮,過幾天肯定要分”,“簡信卓哪能駕馭了林霏雨,到時候連哭都沒地哭”之類的話有上百個版本。不過流言越多,兩個人反而越堅定,林霏雨既然愛了就會堅貞不渝,和簡信卓表白前追她的男生不計其數,她卻沒一個真正談過戀愛的。那些她都看不上,她不會輕易喜歡一個人,但只要一喜歡上就會死心塌地。而簡信卓得到這么漂亮可愛又情投意合的女朋友,自然呵護有加。其實他這個人表面上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內心深處卻是個極專一細膩的人,林霏雨并沒有看錯人。
兩個人一直好到畢業都沒有分手,狠狠打了那些躲在暗處嚼舌頭的小人的臉。兩個人讀的不是同一所大學,林霏雨學了醫,簡信卓則在冰塔大學中文系,另外幾個好朋友像張斯文和方大洪去了師范學院,于靜涵去了音樂學院,學的都是自己感興趣的專業。雖說不是一所學校,但冰塔地區的大學都聚在一起,所以大家依舊經常聯系,放假了一起去玩。張斯文和方大洪在大學里找到了真愛,于靜涵則和高中時的同學韓靜若走在了一起。
一滴淚落在畢業照上,簡信卓趕緊把它擦去。十幾年間發生了不少事,張斯文回到冰塔中學,一步步當上了校長,方大洪也當了教導主任,他們又回到了當年的校園。而林霏雨在和他結婚后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已經上了初中,不過林霏雨不久前卻去了國外,是被醫院公派走的。這些都沒什么,難過的是于靜涵,他和師兄楊樂誠辦了一家音樂俱樂部,叫做肖邦俱樂部,本來做的正風生水起,不料噩耗傳來,于靜涵被一個喝醉的卡車司機撞到了天堂。他的妻子韓靜若走得比他還早,是生孩子前摔了一跤,最后難產去世的,不過幸好孩子沒事。
于靜涵后來又找了個妻子,是俱樂部里的老師,沒想到一場車禍……唉……
簡信卓同情那孩子,那么小父母就都不在了,據說繼母又給找了個繼父,除此之外一切聯系都斷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現在正是傷心時,于靜涵善良優雅,多才多藝,為人謙遜,幾乎是個完美的人,可能是天妒英才吧。
簡信卓把目光落在書桌上,這些年來他算是一個作家吧,在各家雜志上發表短篇小說或長篇連載,每天都很忙,但稿酬也算不錯,養活自己和兒子的話綽綽有余。書桌上有筆,稿紙,還有一張CD。
那張CD的封面是一個穿著暗紅西裝的男青年,雙手揣在褲兜里,站在一架鋼琴前,身后的背景是灰暗天空下的古堡。男青年的側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這張CD在當年流行一時,即使在今天也依舊有很多聽眾。它的名字叫《十一月的蕭邦》,一般來說大家習慣用“肖邦”這個翻譯來稱呼那位偉大的音樂家,但臺灣地區用的是“蕭邦”更多一點。這個男青年就是臺灣歌手周杰倫,《十一月的蕭邦》發行于二零零五年,那年于靜涵和俱樂部的老師宋曉結了婚。一天他來到簡信卓這里做客,送給了簡信卓這張專輯,他說:“這張專輯的主打歌叫《夜曲》,我一聽到它就想起韓靜若。”簡信卓這里剛好有CD機,便說:“要不要現在聽一下?”于靜涵點點頭。
CD放入CD機中,音樂開始響起,一陣“嘶嘶”聲后,古典吉他的聲音傳出,配合著明快的鼓點。這是歌曲的前奏。簡信卓在于靜涵的熏陶下,對音樂也有自己的見解,他感到靈魂在和旋律交融,那把吉他的音質高貴而悲傷,他一個不怎么懂樂器的人也能感覺到這點,足可以繞梁三日而不絕。主歌部分是周杰倫節奏感極強的說唱,于靜涵在一旁說:“rap的韻律和伴奏中的鋼琴近乎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他的小調和弦推進相當出色。”簡信卓點點頭,他說:“有些歌,從第一秒開始就會愛上!”他深深的被這首《夜曲》吸引住了。
副歌響起,那旋律更是驚艷,簡信卓聽到“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時,終于明白于靜涵為什么一聽到這首歌就想起韓靜若。于靜涵輕輕嘆了口氣,說:“周杰倫對七和弦的把控出神入化,再加上頂級的錄音效果,使得夜曲中擁有明亮的質感,卓越的音色,這種古典和浪漫我能喜歡一輩子。”簡信卓想起來于靜涵成立的那家俱樂部就叫肖邦俱樂部,怪不得他如此鐘愛這張專輯,懷念摯愛的歌有很多,可能和肖邦聯系在一起的,僅此一首。
兩個人一下午聽了三遍這張專輯仍覺得沒聽夠,本來一首《夜曲》已經非常驚艷了,可之后的《發如雪》依舊驚艷,濃濃中國風是簡信卓的最愛。接著《黑色毛衣》,《楓》,《珊瑚海》,《一路向北》,真是聽得讓人欲罷不能,簡信卓從此也成了周杰倫的忠實粉絲。
四年后的二零零九年,周杰倫沒有發行新專輯,那年的十一月于靜涵永遠的離開了,所以現在再聽《十一月的蕭邦》這張專輯,簡信卓哭得一塌糊涂。
“爸,你又在聽《夜曲》啊。”上初二的兒子簡嘉遠剛放學回家,簡信卓迅速擦擦眼淚,說:“閑的沒事干嘛,聽聽音樂陶冶情操。”簡嘉遠一邊換拖鞋一邊說:“受你的影響,我那天還在學校廣播室里放過《夜曲》呢。”
簡信卓看看兒子,兒子這張臉并沒有太像自己,像他媽更多一點,十分秀氣,可性格卻像了自己,在學校是個“不省油的燈”,讓老師們又愛又恨。
就在不久前,簡嘉遠在考數學時遇到一道不會寫的大題,于是干脆在那塊空白上寫了首詩,把卷子上出現的這些名詞都用了一遍:
生活的方程我是x你是y,
千萬別再加進個z,
剛搞懂兩根軸的二維世界,
三維空間我還與它無緣。
那些誤會都是多面體,
展開了無數個側面,
不要試圖用函數解釋感情,
她和你都是自變量。
直線或是曲線,
虛線或是原點,
反正喜怒沒有固定坐標。
統計一下女孩心思有多少,
該用折線圖還是柱形圖?
算了根本沒有數據。
她藏在數列的哪一位里?
拿公式演算溫柔幾何,
發現計劃是無理數,
放下草稿紙乖乖交卷吧。
我開平方或者再開根號,
不想打折或投資,
不想給愛套上大小中括號,
到底該先拆哪一個?
只記得你是該提取的公因式。
我沒忘了要驗算,
你放心反證一遍,
我絕對表里如一。
這一首詩笑壞了閱卷的老師,直夸簡嘉遠是個小才子,也沒追究他在卷子上胡寫的罪過,而且還幫他發表了這首詩,在學校也轟動了一時。簡信卓覺得兒子的才氣遠勝自己,自己身為作家,對這種事當然高興的不得了,所以也沒有及時“扼殺”,于是簡嘉遠愈加才氣外露。
簡信卓最近在做一個重大決定,他接到一家雜志社的約稿,主編希望他可以為一個欄目持續撰稿。這個欄目計劃叫做“信游”,意思就是讓簡信卓四處游歷,將所見所聞寫下,交通食宿的費用由雜志社報銷,簡信卓要每周提供一篇游記并配上圖片,雜志社付給他稿費。簡信卓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可簡嘉遠怎么辦呢……
他決定先試探一下,于是說道:“對了嘉遠,我周末有點事,不在家里,你……”簡嘉遠正脫校服,他倒沒什么特殊反應,說:“放心吧,我只要有吃有喝,你出去個三年五年都沒問題。”簡信卓覺得趁現在說了最好,于是從書桌上拿起一本雜志和一封信,說道:“嘉遠,我有個東西給你看。”簡嘉遠來到父親身旁,接過那兩樣東西,他先拆開了信,是寫給父親的約稿信,他看著看著明白了,他又看看那本雜志,沉默了。
簡信卓說:“你如果不想讓我走,我馬上就推掉……”“不用,”簡嘉遠把信和雜志放下,像個大人一樣說,“這是你的工作,你想去就去吧,不能因為我就放棄機會。”簡信卓了解兒子,他比一般孩子要成熟,要更有思想,畢竟自己是個作家,兒子從小就是在書海里長大的。
簡嘉遠的爺爺已經去世,奶奶自己住進了養老院,姥姥姥爺在外省,簡信卓和林霏雨也沒有兄弟姐妹。如此一來簡嘉遠可能要自己生活一段時間了,簡信卓倒是不太擔心簡嘉遠一個人過,平時學校可以住宿,周末只要有家,有錢,自理也沒有問題,唯一缺的就是陪伴了。
不過自己陪兒子的時間似乎也沒多少,平時伏案寫作,父子倆一人一個房間,除了吃飯的時候有交集,其他時候都互不打擾,再加上簡嘉遠外向的很,隔三差五就和同學去外面玩了。這樣一想簡信卓忽然覺得慚愧,自己這個爹當的也太沒存在感了吧。
“那,爸……你多會兒走?”簡嘉遠問簡信卓,“我周末跟雜志社商量一下,可能下周就要走了吧。”
簡信卓給簡嘉遠安排好了住校的事,校長和簡信卓關系不錯,表示簡嘉遠周六日也可以在學校待著,簡信卓又把一張銀行卡留給簡嘉遠,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都交代了一遍,之后便按照雜志社給的路線開始出發了。
送走簡信卓,解放簡嘉遠。空蕩蕩的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一會兒躺在沙發上,一會兒又趴在床上,電腦電視一起開著,而此時簡信卓的飛機已經起飛。想到接下來得長期一個人過,簡嘉遠又是興奮又是失落,“我這命中注定聚少離多啊,先是媽去了國外,現在爹也跑了。”他想。
學校的住校生不多,只有二十多個,宿舍也是由教室改造的,條件不是很好。簡嘉遠一住進宿舍立馬引起轟動,他平時在學校人脈很廣,住校的這幾個人和他關系也不錯,現在吃住在一起更是成了鐵哥們兒。
不過一到周六周日鐵哥們也得被迫分離,都讓爹媽帶回家去了,簡嘉遠本來準備在學校食堂吃完晚飯以后就回家,照理說現在人應該都走光了,可一進食堂卻發現還有一人。
這人是樓上班的,叫田忠昊,外號“騷哥”,簡嘉遠心想這可好了,有人陪著吃飯了。田忠昊父母離婚了,他跟著他爸生活,他爸是做生意的,經常不在家,和簡嘉遠也算同病相憐。田忠昊屬于“悶騷”型的男生,平時是時而自大又時而自卑。兩個人在一起吃了幾回飯后,便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男生之間的友誼就是這樣,尤其是對于他倆來說,平時都沒人管,自然是將情感重心放在哥們身上。
臨近中考,簡嘉遠和田忠昊聊起來將來想去的高中,簡嘉遠說:“我想去冰塔中學,因為我爸我媽都是那兒畢業的。”田忠昊說:“我沒想過將來去哪個高中,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兩個人都說到做到了。中考結束的那個暑假,簡信卓也抽空回來了,一看,簡嘉遠沒有他還過得不錯,一年的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聽說兒子要去冰塔中學他倒也不意外,只是冰塔中學沒有宿舍,但這不是問題,他決定給兒子租一套房子。
來到冰塔中學附近,簡信卓百感交集,他給簡嘉遠講了個故事:
那是民國時期,有一群傳教士來到了這里,建了一座教堂,還有一座鐘樓。他們是真正的基督教徒,是一群善良的人,他們救濟過這一帶的窮人,其中一個傳教士帶著一條德國牧羊犬,那條狗還幫助人們找到過丟了的小孩,那條狗叫bingo,狗死了之后就埋在鐘樓下。后來傳教士們走了,人們為了紀念他們,想用他們的名字給教堂和鐘樓命名,但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所以就用了狗的名字給鐘樓命名,當時狗的墓碑已經爛掉了,人們只看見“bing”這四個字母,所以就給鐘樓命名為“冰塔”。教堂被拆了,不過冰塔卻保留了下來,現在仍在冰塔中學不遠處,嗯,而且成了文物保護單位,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政府還立了塊碑。
簡嘉遠覺得想笑,學校的名字居然和一條狗有關,簡信卓卻說:“只要你對人們有恩,人們就會記住你,哪怕是一條狗。”父子倆同時想起,冰塔中學的校訓第一句就是“懂得感恩”。
出租的房子并不多,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租廣告。撥通電話后接電話的是個老頭,說明來意后老頭說:“你們來‘牛司令雜貨鋪’找我吧。”
這家雜貨鋪看上去有些年頭,他的旁邊還有一家“牛大嫂食堂”,這兩家店一看就是一伙的。雜貨鋪里有個老頭正在抽煙,這個老頭其實并不太老,看上去臉色紅潤,頂多六十歲,這個就是接電話的老頭。
老頭要出租的房子,就在雜貨鋪后面的小區里,這個小區估計和雜貨鋪一樣老,最高的就是六層。老頭邊領父子倆看房邊說:“我叫牛寶林,不過老鄰居們都叫我‘牛司令’。我那個雜貨鋪也是用‘牛司令’命名的,這個房子原本是給我兒子準備的,結果人家在外地安家了,我這房子閑下來可惜了,便宜點能租出去我就滿意了。”
父子倆看著牛司令這個房子,兩室一廳,因為是頂樓,所以還有一間閣樓,家具齊全,也算干凈。
簡信卓問:“多少錢一個月?”牛司令說:“八百,不算貴吧?”簡信卓點點頭:“確實不貴,一般這樣的房子都得一千左右。”牛司令說:“我又不是太缺錢,只求能租出去就行。”
簡信卓直接付了一年的房費,然后說:“孩子他媽在國外,我也很快就有事要到外地,所以房子就是這孩子一個人住……”牛司令有些驚詫:“他一個人?”簡信卓點點頭,“沒辦法呀,再說他已經自己住過一年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牛司令沒說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簡嘉遠。
房子租下后,簡信卓又想起學校那邊,校長張斯文,校務主任方大洪,當年好的不能再好的哥們,一定要想辦法去見上一面,不過現在得先幫簡嘉遠安頓下來。
簡信卓在家里呆了兩個禮拜,簡嘉遠忍不住問他:“爸,你不是還要到外面找素材嗎?怎么……”簡信卓說:“為了騰出這個暑假的時間,我提前趕了七八期稿子,足夠了。”簡嘉遠不太清楚趕七八期稿子是個什么概念,覺得應該就和自己暑假快結束時趕作業一樣吧。
報到的日子到了,簡嘉遠在人群中發現了田忠昊,旁邊那個人應該是他父親。兩人打了招呼,順便互相介紹了一下父親,因為周圍人比較多,所以只是說:“我是簡嘉遠的爸爸”“我是田忠昊的爸爸”。田忠昊他爸挺健壯的樣子,為人也很豪爽,執意邀請簡信卓父子倆吃飯,于是四人約好報道完后找個館子。
簡嘉遠看了看分班表,田忠昊和自己在一個班。班主任看名字應該是個女的,叫孔鳳英,教室里已經有不少家長和學生了,班主任果然是個中年女人,說話辦事都十分干脆利索,她用了不到五分鐘時間就交代好了剛入學該注意的事,然后向同學們介紹了入學軍訓的教官,想到接下來長達七天的軍訓,簡嘉遠和田忠昊相視苦笑,他們倆都是自由慣了的人,軍訓這種事多多少少有點受不了。
家長和同學很快解散了,田忠昊他爸已經在門口等簡信卓父子倆了,簡信卓本來還想去找校長張斯文和教導主任方大洪敘敘舊,但一想今天才剛報到,還不知道他們倆來了沒有,所以干脆先去吃飯吧。田忠昊他爸忽然想起一件事,說:“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田永亮,是‘永亮燈具’的老板,這是我的名片。”簡嘉遠心說賣燈具的叫“永亮”倒也是挺不錯。簡信卓也遞出自己的名片說:“我叫簡信卓,是個作家。”田永亮接過名片,挺感興趣:“作家?我田永亮念的書不多,最佩服的就是作家了,您有什么作品嗎?”簡信卓說:“我在《都市雜談》雜志里有一個專欄叫《信游》。”田永亮想起了什么,說:“你是不是筆名叫‘信筆天下’?”簡信卓點頭,“哎呀,我說呢,我看過你的文章,就是你在舊金山那期!”簡信卓覺得挺巧,田永亮接著說:“你這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簡信卓說:“不敢當啊,我也就是個靠筆桿子吃飯的罷了。”
四個人酒足飯飽之后告別,簡信卓開始聯系搬家公司。他們原來的家離租的房子并不算太遠,折騰了一下午后,家差不多搬完了。簡嘉遠注意到鋼琴也搬來了,那架鋼琴是父親一個已經去世的好朋友于靜涵送的,當初父親讓母親教過自己一陣子鋼琴,他多多少少能彈幾首曲子,不過初三以后就沒有摸過幾下了,現在再撿起來,每天有事沒事彈一彈也挺好的,總比老玩手機和電腦強。
父子倆當晚就睡在出租的房子里,第二天簡信卓送簡嘉遠去軍訓,他自己則去找校長張斯文和教導主任方大洪。
簡嘉遠覺得自己這身行頭很搞笑:一身不合適的迷彩服,系上去就再難打開的皮褲帶,還有一個差點遮住眉毛的軍帽。不過到了學校之后他就放心了,所有人差不多都這樣。
他看見孔鳳英已經在操場上了,于是趕緊跑過去站隊,田忠昊這小子就倒霉了,第一天就遲到,教官正愁沒有雞來殺雞儆猴,便用了四五種花樣來收拾田忠昊。田忠昊覺得自己倒霉透了,自由活動時便和簡嘉遠訴苦:“我是真冤啊,我爹半夜就走了,也沒個人叫我起床,再說我也就晚到了一分鐘而已,至于讓我鴨子跳操場兩圈,反頂帽子五分鐘,蹲起一百下嗎?”簡嘉遠倒是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冤,說:“誰叫你不設鬧鐘呢?”田忠昊說:“我設了鬧鐘了!”“那就是你鬧鐘聲音太小了。”“我鬧鐘聲音挺大的,要不是壓到了枕頭底下……”
簡信卓打聽到了校長辦公室的位置,一路爬到了三樓,第一個房間就是校長辦公室。
敲門,門里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請進!”簡信卓推門而入,只見辦公室里坐著兩個人。“你是……簡信卓!媽呀,我想死你了!”那個挺胖的人站起來沖過去給了簡信卓一個擁抱,這個人正是方大洪,張斯文也驚喜不已,說:“你怎么來了,真是好久不見了!”
三個人當年情誼如兄弟,一坐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話題。方大洪說:“自打那年靜涵去世,咱們見過一面之后就再沒見過了呀。”張斯文說:“你老兄這回來一定是有事,直說就行了。”簡信卓說:“實不相瞞,我兒子簡嘉遠來了你們學校了。”張斯文道:“你不早說,現在都軍訓了你才來,你要早說我肯定給他分一個最好的班,對了,他現在班主任是誰?”簡信卓說:“是孔鳳英老師。”方大洪說:“孔老師不錯,她應該算是咱們學校最優秀的語文老師,她那個班還有四班班主任李書閣教數學,朱宏麗教英語,應該是高一配置里最好的一個班了,這么一說你兒子學習應該還可以呢。”
張斯文提議說:“信卓,要不我們陪你到校園里走走吧,這些年學校變化可大了。”于是三個人一路聊天,一路下樓,簡信卓說:“學校我也大致轉了轉,好像除了校門口那塊石頭沒變,其他都不一樣了。”張斯文介紹說:“大概是二零一零年左右我當了校長,第二年學校就開始改造了,教學樓粉刷了,課桌椅和黑板也換了,多媒體也裝上了,最重要的是——當年詩社的那個涼亭也重建了,簡信卓說這個我還真沒注意,快領我去看看。”
三個人路過操場時,高一的新生正在軍訓中,簡嘉遠他們正在樹蔭下休息。簡嘉遠已經和幾個男生混熟了,幾人聊得正興,簡嘉遠說:“杜甫詩里講‘八月秋高風怒號’,可咱們呢,‘八月烈日正高照’!”一個叫喬凱浩的高個子男生說:“是了,今年夏天都到夏末了還這么熱!”
一個胖胖的男生叫焦易坤,他拿著一瓶可樂說:“你們要喝一口嗎?這玩意兒可解渴了!”坐在他旁邊的眼鏡男張清禹說:“你可少喝點吧,一會可沒上廁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