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悶響,周離斷了線似的飛了出去撞在大殿中一棵柱子上,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弈北宸打出的手還未收回,道:“我說過,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摔在地上的周離單膝支撐著身體,抬手抹掉嘴角滲出鮮血,冷笑道:“怎么?怕人戳你的痛處了?當年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弈北宸道:“我怕過什么,我只是不想見到你這張讓人惡心的面孔!”
莞爾,周離面部表情一僵,最后如同怒吼的在喉嚨里笑了一聲,道:“惡心的面孔?你以為你的面孔又有多干凈!?行啊,那我就讓你看看這張皮囊之下你一劍下去的罪證!!”
話音未落,她伸手到自己耳后輕輕的撕起易容面具的一角,然后狠狠的一扯。
當他扯下易容面具的那一瞬間,大殿里除了弈北宸,其他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她暴露在空氣中的再不是最初那張月如故見到的清純面孔,左半張臉上從眼角開始到下巴處被一道陳舊猙獰的傷疤覆蓋,無保留性的毀了這張清純面孔。
下意識的月如故就知道,這就是弈北宸當年毀她容貌的證據。
周離手里拿著那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輕蔑的掃了幾眼后丟垃圾似的丟在了地上,道:“這就是你最覺得惡心的面孔,而這張面孔是你親手促成的!”
忍著疼痛,她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著弈北宸走來,裙擺上的鮮血在她的走動下在漢白玉地磚上拖出一道血痕。
“你口口聲聲說我手刃生父血洗宗門是無心無情之人,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你同我一樣都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因為你也沒有人!心!”她伸手筆直的指著弈北宸,喉嚨因為吐血傷到了,聲音不免沙啞的道。
周離嗤笑道:“我當年不過就是因為一句喜歡你,單純的就妄想要帶你離開苦海,沒想到啊,到最后我居然自討苦吃,毀了我這后半輩子,哈哈哈哈!”
她嗤笑嘲諷的人既不是弈北宸也不是月如故,而是那個十年前到現在還癡心妄想渾渾噩噩的的自己。
弈北宸罵道:“瘋女人!”
周離道:“我就是瘋了,但弈宮主你可要想清楚,我成為今天這個瘋瘋癲癲的樣子你也是功不可沒,你允許別人看到你光明的那一面,就不允許看到最黑暗最齷齪的那一面了?我告訴你,你休想!!!”
如今的她已經不再是名門閨秀,矜持教養通通都被她遺忘至腦后,就連弈北宸說她瘋了,她都很直白的承認了,可見她是真的瘋了。
看著眼前瘋魔的女人,弈北宸彎下腰,用看待狗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道:“看來你記性不好,早在十年前我就說過,你這樣做于我而言不痛不癢。”
說完他瀟灑轉身就踏上高臺的階梯,不疾不徐的坐回了寶座上。
“是啊,我是沒什么,不過你就沒想過也許有人可以把你那些陳年往事挖出來公之于眾呢?”周離坐在冰冷的地上,陰側側的看著高臺上的紅衣男子:“例如你所忌憚不已的那位。”
后者八風不動的坐在位子上,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只是像看待死人一般的冷冷看著她。
“月公子,我本以為你只是一個沒用的繡花枕頭,沒想到還是我小瞧了你,都被關在籠子里還能聯絡到余疏行的人。”
月如故環扣雙臂與胸前,聞言反射性的抬手摸了摸鼻子,謙虛又不失禮的道:“周姑娘太看得起我了,說不定弈宮主的師兄不是余疏行的人救走的呢?”
坐著的弈北宸神色一稟,道:“你什么意思?”
月如故莞爾一笑,道:“弈宮主難道忘了?半年前冥火宮舉辦的那場英雄大會的目的是什么了?”
不消他說,作為當事人的弈北宸是萬分清楚,他大費周章的舉辦那場英雄大會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那些依附于冥火宮的小門派為他做嫁衣,幫他收集五冊。
料他也知道,月如故也就不拐彎抹角旁敲側擊了,道:“弈宮主當時被五冊蒙蔽了雙眼,大張旗鼓的給自己找了一堆不靠譜的幫手,現在你收集的五冊是長生不死的秘籍之事江湖人盡皆知。”
就如余疏行曾經所說,人都是貪心的,一個人貪心起來就會被欲望所操控,而這欲望能被擴大到多大,恐怕是一個不可估測的問題。
長生不死誰不想要?一個人見到了額另一個人得到長生,自然會眼紅。加上弈北宸強硬的強壓你行為,本就躍躍欲試的貪心在澆上怒火,指不定會做出神事情。
“弈宮主也是凌厲駭人,不想著給這些宗門一個交代,反而利用強行打壓的方式讓他們閉上嘴,你覺得這樣就可以萬事大吉了?想必弈公子自己心里也清楚,站在江湖上大多宗門都對你群情激憤,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
其實弈北宸收集五冊的計劃很周密,足矣瞞天過海的瞞住為他賣命的眾多小門派,等到他拿全五冊,這些人就算是知道了在為他人做嫁衣也照樣沒辦法。
可偏偏這個周密的計劃碰上了余疏行,在怎么周密也只能被公之于眾,成為扳倒弈北宸的導火索。而他利用的就是人的貪嗔,讓他們先自己窩里反。
其實這一切都是余疏行在背后操縱著,但早在半年前余疏行懷疑過弈北宸身后可能還有一個人在推動,而且這個人可能就是三十年前挑起江湖紛爭的那個人,不然弈北宸不可能一個五冊的下落。
但猜測總歸是猜測,雖然在銀月和浮云玉的故事里他們知道了確實是有這么一個人,可就是拿不準和弈北宸背后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人,而且也抓不住此人行蹤。
月如故道:“弈宮主,想要你手里東西的人可不少,你怎么就那么確定你師兄就是余疏行的人救走的呢?和你同一條船上的某位大人物他就不會有所行動?”
弈北宸捏緊了座位上的扶手,眉頭緊皺的看著月如故,道:“疏忽了,讓人鉆了空子。”
他自然是明白了到現在這一切都是有一個人的手在暗中推動著這一切,不過他還是發現的太晚了。
猶記得半年前幽君來見自己時所說的的那些話,弈北宸感覺不排除這個可能。
“弈宮主既然想要毀約,就要小心我們陰溝里翻船!!”那句話還回蕩在弈北宸耳邊。
幽君和他背后的那主子,也是可以被列入忌憚的位子,畢竟那人的實力也是照樣不亞于余疏行,能做出這些事于他而言輕而易舉。他老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余疏行手里的書冊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人是必須得防的。
他的神情沒能逃過月如故的眼睛,細微的神情間月如故就捕捉到了一絲縫隙。
“哈哈哈!”
突兀的笑聲在大殿里顯得很不合,弈北宸道現在正有些惱怒,轉頭看向那個笑聲的的源頭。
不言而喻,在笑的人是周離,只見她滿臉的淚痕,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弈北宸啊弈北宸,沒想到你也會有被人算計的一天,稀奇稀奇!哈哈哈哈!”
弈北宸許是聽煩了這個女人發瘋的笑聲,對一直充當木偶人的徒秋和烏云巧道:“把她給我帶下去看好!我沒拿到東西就不允許放出來!!”
得令,徒秋和周離對視一眼,同時動起來就要去強硬的架著周離下去,剛要碰到周離。
她就道:“別碰我!”隨即從地上站起來,傲慢不失骨氣的看著弈北宸,道:“我自己走!”
說完,她仰頭笑了幾聲,似是哀鳴又似是刺耳譏諷,最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邊走邊詛咒似的大聲道:“弈北宸,答應我的事情你要如約做到,不然我可是會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一會兒人走沒影了,弈北宸這才陰沉的抬起頭來,對徒秋道:“去給我盯緊她,要是敢動什么歪心思,殺了她!”
一身死氣的徒秋不發表任何疑問,直接服從命令的走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寬容大度且耐心無限的人,在這個女人身上他已經將自己的耐心拉到了極限。
既然周離這么想鬧騰,那么他就應該打磨她那最后支柱的銳氣!她不是一心想殺了自己那個胞弟嗎?那他就勉為其難的成全她,順便收取之前的利息。
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
月如故佯裝好奇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弈宮主身后那個人究竟是誰?居然有這么大的能耐,能準確無誤的告訴你五冊具體的下落,還能順便坑你一把,弈宮主,他這是在幫你呢?還是在害你啊?能不能大度的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月如故靜立在原地,看過了周離和弈北宸的互咬后依舊是風輕云淡的當做沒發生,就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觀眾,該高高掛起時就要把握時機的掛起,不該掛起的時候就與往常無異。
弈北宸道:“月公子,有好奇心有時候是件好事,有時候卻是件壞事!因為你無法把握這個好奇心會帶來怎樣的后果,至于代價自然是不低,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問嗎?”
月如故故作識趣的搖了搖頭,攤手道:“你都這樣說了,那我還是不問了,畢竟我還是很惜命的,不能一好奇就丟了命。”
弈北宸贊賞的道:“月公子還真是聰敏人,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心里清楚的很。”
月如故道:“謙虛了。”
“你帶月公子下去吧。”弈北宸對紫衣烏云巧道。
月如故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大概是有了一些數,也不用烏云巧架著,他直接健步如飛的走出了大殿。
弈北宸沒注意到的是,在大門即將關上的時候,烏云巧回頭輕微的看了一眼坐在大殿中的男人。
那眼神中有算計,有比她毒功還毒的恨意,在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被隔絕于門外。
大殿中重回沉寂,紅衣男子孤影獨立的坐在寶座上,他的一雙鳳眸凝望著大門處,眼光似是能穿透大門看清回憶里的某種場景。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勾起蒼白的嘴角,呢喃道:“你終歸是在這煉獄中待不下去了,不過走的不太是時候啊,師兄!”
聲音在大殿內回響,卻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