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的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穆軒心里匯聚的千言萬語此時此刻卡在了喉嚨里,半響才突兀的道:“阿清,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怎么是你!?”鳳清驚愕不已的看向穆軒,手里握著的劍不由自主的松了。
這個黑衣男子就是多日不見的穆軒,雖然此刻他從頭到尾都披著黑斗篷,但光憑這聲音,鳳清還是準確無誤的認出了他。
不光是鳳清認出了穆軒,身后的一群梧桐閣弟子里十之八九都認出了穆軒,只因當初鳳清為一男子惹怒老閣主,罰跪宗祠的事情太過引人注目,雖沒傳出梧桐閣外,但在梧桐閣內部也是個不小的風頭,更是被先前那個挨鳳清一掌打的吐血的陳悅添油加醋,傳的梧桐閣里大部分的弟子都知道,怎么能認不出這個讓閣主著迷的男人?
但是在看到穆軒背后的一群人一身黑衣,手里刀劍滴血,渾身殺死和血氣時,她手中的劍又警惕的握緊。
就在她握緊劍時,一個猜測猛地從她的大腦里竄出,頃刻間便淹沒了她的腦海,一切事情的從頭到尾仿佛就像個串珠似的模糊出現在眼前,驚愕之余還存在著一定的不敢相信。
把目光重新轉到穆軒身上,鳳清深吸一口氣,徐徐道:“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穆軒不解的看他,雖是不解,但還是答應了:“你問吧,我對你無言不盡。”
“外面的那些梧桐閣弟子,是你們殺死的?”鳳清眸色一凜,不冷不熱的問道。
穆軒道:“是,這些人確實是我殺的。”
鳳清眸子一顫,氣息也亂了一拍,卻還是強裝鎮定的問道:“緣何要殺她們?”
穆軒沒留意到她的神色有異,老實回答道:“她們擋了我進來的路,為何不能殺她們?難道我還要把臉伸給她們踩,懇求她們當我進來嗎?”
見他還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仿佛在訴說著殺了幾個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還臟了我的手的傲慢神情,鳳清只覺得腦門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大聲怒斥道:“就因為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你就把一路上所有的弟子都殺了!”
穆軒道:“是啊,有什么不對嗎?我說過的,擋我路的人要么乖乖識趣的讓開,要么就成為我踏過去的墊腳石,而門外那些沒命的梧桐閣弟子就是前車之鑒。”
鳳清眼睛一紅,眼睫毛如同一把精致修剪過的小扇子,把她眼中朦朧的瑩光遮住,讓人不仔細看就看不清她眼中那種悲痛欲絕的神情。
她心里暗暗的嘆氣,疑問的想,這還是她當初所認識的那個人嗎?為何分離數月后,穆軒前后判若兩人?他離開梧桐閣時在宗祠里對她的柔情蜜意去了哪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為何一點溫和也找不到,反而充滿了滲人的殺意。
此話一落,鳳清再沒繼續接他的話,雨水擊打著校場四周的梧桐樹,順著樹葉落下的雨水落在積水的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霧靄朦朦朧朧,雨聲淅淅瀝瀝,兩人就這樣相顧無言的站在大雨里,身后的一群人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等待著領頭人一聲令下,與之廝殺纏斗。
除了四周淅淅瀝瀝的雨聲,整片校場上再無任何的聲響。
“那你告訴我,老閣主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半響過去,鳳清重新開口打破死寂,然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問出的問題確實令身后的一群梧桐閣弟子都驚愕不已!
回想起來,確實了,裝老閣主頭顱的箱子就是這群人里的其中一個人送來的,要說不是他們,明眼人多少都是不信的。而如今看來,這幫黑衣人都有一個共同的主子,那就是一身黑的穆軒,家狗做事還要聽主人的眼神才會動作,如果穆軒跟這件事沒牽扯,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在眾人等著穆軒回答時,穆軒無奈的皺起眉頭,無奈又不可違逆的嘆氣,露出了一幅寵溺的意味,柔聲細雨道:“這個問題,我想等你跟我離開后再告訴你,你看行嗎?”
鳳清面無表情的看他,舉起手里的劍,劍尖直指穆軒的咽喉,冷聲道:“行啊,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我就打到你說為止!”
不等穆軒和風細雨的笑容收起,內力凝聚而起的一掌就朝著他打來,他不以為意的打散掌鳳,緊接而來的就是鳳清鋒利冰冷的劍刃。
見她來真的,穆軒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的錯愕,許是沒想到鳳清會一言不合的對他拔劍相向,錯愕之余卻也不敢馬虎,身法靈活的躲避著鳳清的劍刃,而赤厄爾刀就掛在腰間,他并沒有拔劍相對的意思,就這樣赤手空拳的和鳳清冰冷的劍刃對峙。
“阿清,你聽我說,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兩人好!”穆軒邊躲避著劍鋒,語氣平穩的沖鳳清說。
鳳清并未因他的話而停下動作,反而下手越來越狠厲,處處都是挑著穆軒的致命之處攻擊,尖聲道:“為了我們好,你說的還真是大言不慚!”
本就無心與她斗斗的穆軒只能躲躲閃閃,他邊躲邊急道:“你不就是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嗎?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就告訴你!”
聞言,鳳清果真停下了動作,道:“說!是不是你殺了師父,你到底欲意何為!!”
眼前的這個人,更她最初認識的那個人已經是漸漸拉開了距離,讓她不敢相信的是,這個人殺了無辜的人。
她在等他開口,心里卻不停的念叨著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只要醒過來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讓人大失所望的是夢終歸是夢,夢里的一切都是虛構的,現實里的卻都是真的,她只不過是在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存著一絲僥幸心理。
穆軒猶豫再三,似乎是在考量著要不要老老實實的告訴她,再抬眼看到鳳清那種疑惑眼神時,他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如釋重負的嘆出口氣,道:“沒錯,是我暗中與瓊花宗合作,讓其提出吞并梧桐閣,也是我殺了老閣主,解決了一個礙事的人。”
“哐當!”,鳳清手中的劍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回答穆軒的卻是鳳清痛苦不堪不堪的表情,便是他心里早就料到鳳清會露出這種表情,做足了心理準備,在此刻親眼看到也不免心中搖晃。
鳳清滿眼痛苦的看著他,凄涼的道:“啊!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回答她的是穆軒閉口不言的沉默。
見他不說話,鳳清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的三步上去,一把快準狠的抓住了穆軒的衣領,逼著穆軒看著自己的眼睛,不容置喙的發問道:“你說啊!告訴我為什么你要這么做!?你不是很會能說會道嗎?你不是說對我言無不盡嗎?你說啊!”
穆軒伸手握住她抓著自己手腕的手,睜眼不疾不徐的道:“阿清,我先帶你離開梧桐閣,到時候我會慢慢給你說我做這一切的原因,你先……”
‘松手’二字還沒說出口,“啪!”的一聲,鳳清毫無征兆的就一巴掌打在了穆軒臉上,打得穆軒頭微偏,被打的半張臉逐漸紅起來。
穆軒并沒有因為被打了一耳光而露出惱羞成怒的神色,反而如無風的湖面般異常的平靜。
“你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鳳清雙眼通紅,努不可解的死死盯著他,壓抑低沉的道。
穆軒深深的看著他,眼眸平靜得如同深沉的潭水,就算鳳清對他再怎么大吼大叫,打耳光怒喝,都不起任何的波瀾。
他愁容滿面嘆氣一聲,再次重復道:“阿清,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什么就是不理解呢?”
仿佛聽見了一個荒唐得過份的謊話,鳳清凄咽悲沉的看著他,沙啞的道:“我當初就說過,我會盡可能的博得師父的同意,同意我們兩人在一起,我可以心愿得償的穿著鳳冠霞帔的嫁給你,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明媒正娶,從此你我不問江湖世事,一起浪跡天涯的作一對歡快夫妻,我當時跪在宗祠里的幾天就是這么想的,可你到最后為什么要做出這些!?”
她還以為自己吃得苦中苦,就可以憑借不服輸的脊梁骨,跪到老閣主同意為止,但世事難料,到最后來親手解決掉事情的人確實她心里愛著的那個人,事情是解決了,卻是用最殘忍的方式解決的,讓人意想不到,也讓人心寒凄慘。
身后刀劍碰撞和刀劍穿透肉體你聲音不斷傳來,緊接著就是尸體倒在雨水幾滴的地面,被冰冷的雨水澆濕,鳳清急急轉身時,看到的就是梧桐閣的弟子一個接一個的倒地不起。
偌大的校場上,梧桐閣弟子的尸體占了大半,待到徒秋的刀從最后一個梧桐閣弟子身上抽離時,梧桐閣所有的弟子都被殺了個干凈,整片場地上血流成河,濺起的血水把原本鳳清原本紅色的衣服染的更加深色,唯一還站著的,也只有鳳清這個閣主了。
穆軒靜靜的看著這滿地的尸體,波瀾不驚的看著站在尸堆里的鳳清,朝她深處一只手,道:“阿清,過來,我帶你離開這里。”
鳳清冷冷的看著他,仿佛釘海神針似的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那眼神里包含著失望至極、心灰意冷和在痛苦邊緣徘徊、垂死掙扎,看得穆軒心里微涼,伸出去的手在雨水的擊打下也不由自主的縮了縮。
無奈之下,他喃喃道:“看來我只能對你用一次強了,既然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那我只能把你打暈了在帶走?”
說罷,抬腳就要往前走,在走了幾步后,他突然就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因為地上有一個瀕臨死亡的梧桐閣弟子抓住了他的鞋子,導致他不能再往前一步。
那個弟子滿臉鮮血,胸口處破了個大洞,血液正從大洞中源源不斷的流出,他拼盡全力的抓住穆軒的腳,促使穆軒止步不前,用嘶啞的聲音沖鳳清大喊道:“閣主!快走啊!!!”
看著這一幕,鳳清心里絞痛萬分,那個抓住穆軒腿的人就是當初常常圍在自己身邊打轉的洛瑤,垂死之時居然還想著她,明知死無全尸,卻都顧及著她的生死,寧愿死不瞑目也制住穆軒,叫她逃命,如此重情重義最后卻血濺三尺,怎么能叫她不心痛。
滿地堆積的尸體,雨水參雜著鮮血,校場上橫尸遍地。這個地方簡直堪比煉獄,再不敢看下去,鳳清轉身就朝著一個方向跑去,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霧蒙蒙的雨水里——她跑的方向卻不是出梧桐閣的方向。
見鳳清消失在雨幕中,穆軒心里生起一股惱怒之意,更讓他惱怒的是,要不是腳邊的一個絆腳石絆住自己,可能已經走過去抓住鳳清了!
“錚!”,穆軒拔出腰間的赤厄爾刀,冰冷的刀刃映朔著他冰冷的雙眼,刀尖對著地上抓住自己腿的人,眼珠子也不移,寒光一閃,清晰的悶哼聲傳來,地上的人再無生氣的癱軟倒地,抓著他腿的手也墜落進雨水中。
拔出赤厄爾刀,帶起一串刺目的血花,刀身上染上了一層鮮紅,他把刀身伸進雨水中,任由墜落的雨水沖刷著刀上的血跡。
徒秋走上去,問道:“主子,需不需要屬下帶人追上去?”
穆軒看著刀上的血被一點點沖刷殆盡,面不改色的道:“不用,她并未離開梧桐閣。”
他在梧桐閣養傷時,雖被軟禁在院子里不能隨意走動,但對于梧桐閣的大體布局方位還是有所了解的,鳳清剛才消失的那個方向,似乎是梧桐閣議事的大堂
徒秋遲疑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把她抓過來。
話未說完,他就收到了穆軒一個寒冷的眼神,駭得后半句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大氣也不敢出的乖乖退回穆軒身后,不再多言。
側頭望向鳳清消失的地方,穆軒收起刀,帶領著身后一群人,往那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