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果真如鳳汐所說,老閣主要去赴宴,擔心門中事務無人打理,思慮再三還是把在禁閉的鳳清放了出來,讓其打理事務,順便考量鳳清是否以存心悔過。
交代在一些門中事務后,老閣主見都沒見鳳清一眼,就帶著一群弟子走了——看來是火氣還沒消,不愿意看到她。
鳳凰閣中,鳳清高坐在名堂上,從上往下的俯視著大堂內站的規規整整的一排排弟子——她執掌的這些年里,做事都是雷厲風行,一幅絕不姑息的樣子,讓那些想借她名聲在門里橫著走的人踢到鐵板,心中難免不快。那些師叔麾下的有些弟子甚至不服氣鳳清的管,仗著自家師父是鳳清的長輩,刻意的用靠山在門中行使獨特權利,結果自然是被鳳清挨個兒的請喝茶,犯了什么事兒的該怎么處罰就怎么處罰,嚴懲不貸!讓那些狐假虎威的同輩弟子長了記性,知道這梧桐閣如今是誰在當家,說話的權利歸誰。
這些弟子在她被罰禁閉這些天一直都是由老閣主管著,在老閣主執意后刻意的巴結過,再說鳳清惹怒老閣主這件事在門中也不算什么隱密,多三少四還是知道些的,有的不怕事大還在背后嘴碎了幾句,說來說去也都不是什么好話,貶低之意無處不在,奈何鳳清的身份就是座泰山似的穩穩當當擺在那兒,她們就算是有膽量也不敢當著她本人的面說,只能心里暗暗的嘴碎。
此刻叫她重見天日,下面那些弟子的臉色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各種多彩的情緒都顯露在了臉上,其中冷嘲熱諷的意思居多。
冷冷看著大堂內這些弟子,鳳清獰笑一聲,道:“聽說我不在的這些天,有的人仗著靠山夠硬,在門中很狂啊!”
聞言,一群弟子里有幾個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鳳清端起桌上的茶杯,手腕弧度小的搖晃著杯中的茶水,道:“而且我還聽說,有人對我頗有些意見,卻不敢當著我的面說,反而在背地里說壞話。可有此事?”
鳳汐也站在一群弟子里,沖鳳清遞了個隱晦的眼神,首座上的鳳清秒懂她的眼神是何意思,對一眾弟子道:“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本座大人有大量,那個在背后說我壞話的人只要站出來主動認錯,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寬恕她,不然在場所有的人一律去戒堂領罰!”
一雙丹鳳眸中寒光冽冽,每當一抬眼掃過一群弟子時,讓站的腰桿筆直的一群弟子脊骨爬上一層寒意,實打實的打了個哆嗦。
風吹得懸掛在堂內的珠簾叮鈴鈴作響,外面的鳥雀鳴叫聲不絕于耳。幾刻過去,大堂內鴉雀無聲,無一人站出來承認整件事的原尾。
“嗯?沒人愿意站出來承認一下?”鳳清眉毛一挑,憑空增添了幾分灼灼的艷麗,聲音卻冷得發寒,“很好,傳出這些流言蜚語的人很勇敢。”
鳳清搖晃杯子的動作頓住,失去耐心的閉上眼睛,揉了揉煩悶的眉頭,道:“既然不肯站出來,那么本座就屈尊降貴的親自請這個人出來了。”
說罷,她直接抬起左手,修長纖細的手指并攏成掌,一股深厚的內力凝聚于掌心,緊接著她揮手就把這個內力朝一群弟子中打去。
一群弟子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掌風嚇得連連躲避開來——鳳清身為閣主雖然年輕得過分,但習武的天資更是受到了老閣主的夸贊,被當年的先輩稱為是梧桐閣十幾代以來資質最好的,一身武功只高不低,這一掌要是打在身上恐怕就倒地不起了。
但她本就是意有所指的出掌,自然是不會傷到無辜的人。
“啊!!”
一聲痛吟傳來,倉皇躲避的一群弟子紛紛停住腳步,把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見白玉地磚鋪蓋的地面上,一個看上去和鳳清差不多大的女子狼狽的倒在地上,一只手緊緊的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嘴角還掛了絲血水。
剛才那一掌,明顯是打在了這個女子的身上,不然她豈會這副模樣?
鳳清冷冷的看著被自己一掌打的口吐鮮血的女子,道:“如何?陳悅?在背后妄言別人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好受?”
名叫陳悅的女子從地上爬起來,面目猙獰的看著面無表情的鳳清,道:“你居然敢對我動手,我師父定饒不了你!”
鳳清道:“我為何不敢對你動手,你在背后妄言閣主,本就該受罰。”
陳悅自知理虧,又被她說的無言以對:“你!”
“再說了。”話鋒一轉,鳳清眉間僅存的幾分暖意也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的冷,加之她坐在首位上,從上往下更是有種俯瞰眾人的感覺,她肅聲道:“如今梧桐閣是我掌權,萬事萬物都是我說了算,你師父不過是個退隱江湖的老人,就算重出江湖,還有幾個人記得她?恐怕早就忘得渣子都不剩了,你在這里拿她的名聲拿出了恐嚇我有用嗎?”
話說到一半,鳳清把手中的茶杯朝著陳悅扔過去,只聽見“咔擦”一聲,甜白茶杯摔碎在了陳悅腳邊,濺出的茶水浸濕了她的繡花鞋。
鳳清聲音冷得如同結了冰,道:“別忘了如今你們是人在屋檐下,低頭還是有必要的,別不識好歹的用長輩的身份來壓我,只要我想,你們隨時都有被趕出梧桐閣的風險,所以還是乖乖的夾著尾巴做人,免得有一天卷鋪蓋走人。”
這些和她同輩的弟子,仗著自己師父在梧桐閣的地位不低,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時常在梧桐閣中囂張跋扈,鳳清繼任閣主后就被收拾的妥妥貼貼的不敢興風作浪,眼見這幾天鳳清被老閣主罰禁閉,那股壓抑久的囂張氣息又冒了出來,簡直就是不來點動真格的,這群人就不會消停。
一連串的話下來,陳悅說不出話來了,只因鳳清的這句話委實是戳中了她的痛點,讓她頓時就像被打了七寸的蛇,毫無還手之力。
沉默半響,只能硬咬著牙,躬身行禮,道:“閣主教訓的是,弟子失禮了,還請閣主責罰。”
鳳清冷笑一聲,不帶任何溫度的道:“罰那是有必要的,而且不止你一個人受罰,在場所有的弟子統統都要因為你而受罰。”
此話一出,大堂內頓時就有人不服了,嚷嚷著說事情的源頭都是陳悅一個人,為什么她們還要跟著遭受無妄之災!?
“為什么?”鳳清面不改色的看著眼前這幫七嘴八舌為自己辯脫的弟子,道:“因為你們明知故犯,刻意的包庇她,不老實的指出我要抓的真兇!怎么?我說的不對嗎?”
大堂內一下子沒人敢一聲“為什么了”,都臉色難看的低著頭,沒膽量去和首位上的鳳清對視。
“既然都沒什么話說了,就各自退下去領罰吧,我乏了,沒心情看你們在這里玩眼刀廝殺。”鳳清聲音穩穩的下逐客令。
對于這幫不濟世的弟子,她也是深覺頭疼,終究是能上臺面的沒幾個,背地里明爭暗斗、妄言別人的功夫倒是好的不得了,一身武功也不知練到哪里去了,練著練著心胸狹窄得螞蟻都過不去了。
這梧桐閣還想光復老祖宗的輝煌大業,簡直難如登天。
就在所有弟子抬腳就要走時,一個渾身梧桐閣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由于這個弟子跑起來時一瘸一拐的,在抬腳邁過門檻時,本可以輕而易舉邁過的門檻把她絆了個五體投地。
然而引人注目的不是這個弟子摔得有多么狼狽,而是她全身上下幾乎是傷痕累累到了體無完膚的境地,一身鵝黃色的門服被血染的失了本色,變成了刺目的紅色。
“閣主!閣主!救救……救救……”那弟子邊吐血邊聲音沙啞的求救道。
鳳清臉色一白,趕緊命令幾個弟子上去救這個弟子的命——這弟子方才求救的人話并沒有說完,這個弟子時老閣主去赴宴時,帶在身邊的其中一個弟子之一,按道理說幾天過去,宴會早就舉報得差不多了,老閣主也不是那種很會敘舊的人,應該早就在折返的路途中了,可如今這弟子傷成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回來了,那老閣主又去了哪里?
不知怎么的,鳳清心里莫名的重重跳了一下,總感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就在幾個弟子扶起地上那吐血的弟子就要下去進行救治時,那弟子不知是哪里來一股勁兒,猛地掙來攙扶的幾個弟子后,連滾帶爬的一瘸一拐往鳳清坐著的方向而來,恰好鳳清有些心不在焉的起身,剛要抬腳就被那個滿身血跡的弟子保住了腿,寸步難行。
她本想讓這個弟子先下去把一身傷處理好,保住性命,不然人死了就沒問的對象了,可幾個弟子上來拉也拉不動,那弟子的雙手像鐵栓似的緊緊抱著她的腿,說什么也不肯松開。
鳳清見她這般作為,便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要說?”
那弟子見狀,慌張的張嘴,想說什么,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了,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染紅了鳳清本就深紅的衣擺。
鳳清只是皺了皺眉,并未多說,心里覺得這個弟子要說的事肯定萬分緊急,不然也不會冒著沒命的風險抱著自己的腿,只等著她把血吐完繼續說。
“閣主,救救……救救老閣主!”那弟子吐完血,斷斷續續的道。
鳳清臉色發白,道:“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你回來了!?師父她人呢!?”
那弟子喉嚨由于充血,十分沙啞:“閣主……我們回……來時,遇見了……一群黑衣人,那群人……無故就和我們……打了起來,老閣主為了……護住我們,被傷得很重,領頭的……那個男人在……殺了老閣主時,說……說……”
鳳清眼睛睜大,情緒波瀾的蹲下身盯著那弟子的眼睛,不容隱瞞的問道:“說了什么!?”
“說……說是老閣主……不知好歹……己所不欲強施于人,傷了他……最為重要的一個人,他要讓她……用命來償還!”
然后呢?
即使這個弟子不往下說,鳳清也大概猜到了后面的所發生的事——老閣主可能生出不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