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位于東街鬧市區,白日里門庭若市,朱工大門修得氣派張揚,門前兩尊石獅子威風凜凜,還有護衛定時守著大門,光是這架勢堪比當地官老爺的府宅。
自從進到沈府內,月如故一張臉就板得死緊,看起來像是誰欠了他幾千兩銀子似的,有種不嚴茍笑的意思,讓人看了不由自主的畏懼三分。
沈老爺坐在首位上,剛開始他還以為是個什么樣的人能把他兒子傷得這般狼狽不堪,待看到月如故這張臉時,他就徹底的怔住了。
不得不說,月如故這張臉上一雙寒星目如含清水,眉峰如刀削,鼻梁挺秀好看,實屬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相貌。沈老爺有些發愣看著月如故這張臉,連到嘴邊的話都忘了。
沈夫人道:“我兒子昨日與月公子有些言語上的沖突,這事我也聽說了,確實是他有錯在先,今日請月公子來,就是為了能解開雙方的誤會,還望月公子見諒。”
月如故含蓄的點頭,道:“夫人客氣了,令郎年輕氣盛,難免犯錯。”
沈老爺道:“月公子你……你……”
“你”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沈夫人責備的瞥了一眼丈夫,問道:“不知月公子是哪里人?”
月如故淡淡的道:“姑蘇人。”
沈夫人笑著夸贊道:“也是了,瞧這長相也只有姑蘇這樣人杰地靈的水鄉才能長出來!”
月如故冷淡的道:“夫人過獎了,在下可擔待不起這般夸贊,貴公子才是生得一表人才,不僅家中有良母還有賢妻,不像在下只是個浪跡江湖的游俠,除了手中一把劍和一顆恩仇分明的心,其余的什么不剩,哪能跟貴公子攀比。”
他這句話說的褒貶不一,要說是貶低又不全是,要說是贊揚又差點意思,讓人很難從中挑出錯來,沈夫人臉上表情有些混亂,不知是笑還是氣為好。
沈老爺收回神,道:“這位月公子今年貴庚啊?家中是否婚配?”
月如故道:“今年三十,家中尚無妻妾。”
沈夫人故作姿態道:“哎呀,都三十了,也是時候成家了,家里也不給月公子你張羅張羅。”
月如故道:“我母親去世得早,父親是個沒心沒肺的廢物,我自年幼時便跟著師父,我也并不打算婚配,像我這樣闖蕩江湖的人,娶妻就是耽誤了人家,倒不如一身無牽掛,輕松些。”
沈夫人笑呵呵的道:“你這孩子肯定師出名人,真是教導有方!”說罷又上下來回的打量月如故。
方才月如故進沈府時,就撞見了沈府的六小姐沈桂和大小姐沈蘭,見其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心里就產生了汝慕之情,待沈夫人出來時,就悄悄攛掇問月如故的來歷。沈夫人好歹是過來人,豈能不知沈桂和沈蘭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原以為這月如故在她們嘴里是夸大其詞的好樣貌,沒想到此刻見著心里也是暗嘆一番,當真是一幅好樣貌!
再詢問了一番身世來歷后,更是覺得滿意。
沈夫人道:“我這府上也有好幾位未出嫁的姑娘,雖不說琴棋書畫精通,知書達禮、勤儉持家那是都會的,且方才月公子進來時一見就生了汝慕之情,這不,讓我來問問月公子可有妻?若是不能做妻,做姬妾那也是可以的,不知月公子意下如何?”
月如故道:“沈府的各位小姐門金貴得很,在下可配不上,還請夫人另外覓良婿。”
沈夫人道:“月公子一表人才,哪有配不上的說法,只要月公子愿意娶我沈府的女兒,沈鈺與月公子之間的不和一筆勾銷,你看如何?”
她這是想讓月如故入贅沈家,可月如故又怎會同意?當初可是沈家親手把他趕出府去,任由他自生自滅,這筆賬他遲早會和沈家算,入贅沈家那是絕對不可能!
月如故道:“看來沈夫人是偏要我入贅沈家了?”
沈夫人冷笑一聲,道:“你若不入贅我沈家,單憑你傷了我兒子,我沈家就可以讓你苦不堪言,日后在姑蘇就沒有任何立足之地,別說是開一家書閣了,就算是擺攤做生意都不行。”
月如故道:“沈夫人話不要說的太過決絕,沈家世代經商,管的是商業上的事,第一我又沒有經商,沈家根本就管不到我的頭上,第二我并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不會因為茍富貴就會勿相忘,不入贅沈家于我而言在江湖上不會有半分的磕絆。”
他背后的靠山硬到江湖中人都畏懼不已,別人都不敢給他使絆子,沈家這點絆子又算什么??
自己又何必紆尊降貴的入贅沈家?且不說贅婿在世人眼中低人一等,就算是他有這個意思,自己師父絕對會先打斷他的腿!
沈老爺道:“何以見得?難道你心甘情愿的浪跡江湖,都不愿意入贅我沈家嗎?我沈家家財萬貫,你入贅可衣食無憂,不必在經受風雨,你到底是哪里瞧不起我沈家!?”
月如故站起身,理了理褶皺的袖子,風輕云淡的道:“沈家確實是家財萬貫,不過即使這樣,我想要的東西你們也永遠給不起!你沈家的女兒我也無意迎娶!”
既然沈鈺都是那么個脾性,這沈家的女兒又是何貨色月如故不得而知。
沈老爺被氣的怒目圓瞪,手緊緊的扣著椅子負手,沈夫人也是絞盡帕子,也虧她是大家閨秀出來的,言行舉止都要掂量一番才能出口,氣度也必須大,不然光是月如故這般說話,她可能就直接起身甩冷臉走人了!
月如故也沒心情看這夫妻倆是個什么表情,繼續道:“夫人也是教導有方,盡能把兒子教導得如此進退有度,仗著自己家勢大就可以為所欲為,對自己妻子也是可以謾罵侮辱,絲毫不顧及別人的看法,只要他自己不痛快,別人也別想痛快,只要別人不痛快了,他就痛快。”
沈夫人被他這話說的胸口起伏,氣都比平時喘得多,指著他道:“你!什么意思!”
月如故道:“字面意思,夫人可慢慢參透其中真意,在下還有事尋求少夫人,不打擾了。”
說罷頭也不回就走出了大堂,留下這沈老爺和沈夫人獨自坐在大堂內。
沈夫人臉立馬就垮了,慍聲道:“這月如故還真是不識好歹!一個浪跡江湖的,能有什么能耐與我沈家抗衡!看我明天不去把那書畫閣砸了!”
沈老爺道:“不可莽撞行事,月如故能這般膽大否決,身后指不定有什么靠山。”
沈夫人道:“他能有什么靠山??我看你你就是思慮太多,兒子都被人傷得下不了床了,你還不溫不火的顧東顧西!”
沈老爺不說話了,他總覺得月如故那張臉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見過的,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這時,六小姐沈桂跑了進來,她先是給父母見禮,最后滿眼期待的看著沈夫人。
沈夫人冷哼一聲,道:“別妄想了,那月如故根本就沒看上沈家的姑娘,更是沒看上你,死了這條心吧!”
沈桂道:“母親難道沒跟月公子說清楚入贅沈家的好處嗎?他一個江湖中人漂泊在外,最需要的就是有個靠山,我們沈家家大業大,作靠山再試合不過,說清楚了他豈不是同意了。”
沈老爺道:“你以為我和你母親沒說嗎?結果此人鐵齒銅牙的就是不肯入贅,不僅如此,還含沙射影的說道了我二人一番,讓人根本琢磨不透此人。”
見說服月如故入贅一事未成功,沈桂有些心急了,道:“月公子去了何處?我去與他說清楚。”
沈夫人按了按隱隱作痛的頭,頗為不耐的道:“他和你大嫂有些交情,去找你嫂子說事了。”
沈桂二話不說,轉身就朝著沈鈺住的院子而去。
沈老爺道:“不知為何?我看著這月如故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沈夫人道:“你糊涂了吧!?他一個江湖中人,又不是商業上的人,你在哪見過?”
沈老爺緘默不語,可心里就是覺得在哪見過,而且還是一個曾經與自己相處過的人。
沈鈺的院內,月如故問了好幾個奴婢才找到,剛一進門他就遇見了從院子里出來的王寧青。
王寧青消失愣了愣,最后沖他打招呼:“月公子,你是來尋我姐姐的?”
月如故點點頭,道:“你姐姐在里面嗎?可否帶我進去?我有事詢問她。”
王寧青道:“月公子請跟我來。”隨即領著月如故往后院走去。
沈鈺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的房間更是多,連回廊都是曲曲折折的,而王寧青確實能輕輕松松的穿行其中,引得月如故側目而視——他好像昨天才到的沈府,怎么會如此熟悉沈鈺院子的布局?
繞了幾道回廊,月如故才被王寧青帶到后院,后院的涼亭里,王錦詩正在握著針線作女紅,她的針線手藝十分了得,幾針下去一只活靈活現的鴛鴦就浮現在了布上。
聽到腳步聲,她還以為是婢女,頭也沒抬的道:“不是說了無事別來打擾我嗎?怎么……”
王寧青道:“姐姐,月公子來了。”
王錦詩這才抬頭,看到站在弟弟身后的月如故時,愣了愣,沒想到月如故今日會親自登門拜訪,忙把手中的針線放進籃子里,指了指石桌前的位子,道:“月公子請坐,阿青,你先出去吧,月公子有事與我相商。”
王寧青應承一聲,退了出去。
月如故依言在石桌前坐下,隨即看向王錦詩,道:“少夫人,昨日我問的那些事情,今日可否給個明白的回答?”
王錦詩猶豫了一下,最后嘆了口氣,道:“月公子問我的那些話,我起先不愿回答是有原因的,既然月公子再三盤問,我也只能告訴月公子我知道的,其余的就不為而知了。”
月如故道:“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