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輪轉三年后的冬天,皚皚白雪給降臨人間,萬物都經霜凋岸草,風雪素不歸。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今天是臘月二十九,離過年只有一天的時間,本應熱熱鬧鬧的籌集過年的年貨,臨江山莊內卻沉寂十分,雖然也有一大群人正興致勃勃的輕點著過年的東西,可每個搬著年貨走動的暗影都輕手輕腳的踏過雪地,連忙忙碌碌準備年貨過年的余慶都吩咐下人們動作小點聲,生怕吵到了樓閣里的人,
議事的臨江閣內,燃燒的地龍暖暖你散出熱氣把整個閣子里侵的十分暖和,月如故動作散漫的高高坐在莊主首位上。
他的臉上還殘存的有絲縷的疲倦,看樣子是前一天勞累過度導致的,正斜倚支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這是他接手臨江山莊的第三個年頭,雖然剛開始管理起來不是那么的得心應手,不過時間長了也就從中找到了門路,加上自從他執掌臨江后莊子里再不負余疏行執掌時的死氣沉沉,反而多了幾分的人氣,莊子里的暗影對他都是尊敬有佳。
“噠噠噠”,踏雪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三個黑衣男子陸陸續續的走進了閣內。
李景哈了口氣暖暖自己凍僵的手,牙齒打顫道:“媽呀,今年的冬天怎么這么冷!?我都快凍成冰塑了!”
他旁邊的云晟拍了拍身上的雪,即使出去走一遭很冷,但聲音還是溫和的道:“瑞雪兆豐年,冷就對了,指不定今年下的大雪就是明年的好兆頭,你懂什么?”
封銘沒他們那般進個門都要斗嘴,唏噓道:“還是這臨江閣里舒坦,一進來就暖洋洋的。”
斗嘴的兩人都開口附和,可是在怎么附和也不能老是窩在家里不出去,溫暖只是短暫的。
就在三人唏噓不已的時候,首位上的人緩慢的抬起了眼眸,漫不經心的朝他們看來,道:“嗯,回來了?”
李景被他漫不經心投過了的眼神嚇了一跳,三尸神蹦極的往云晟后面一躲,生怕月如故看到自己。
不是他太慫了,而是三年內這位月莊主雷厲風行的手段當真是給山莊里所有的暗影開了眼,就連大風大浪見過不少的三位暗影首領都被他搞出一些心理陰影來,李景的心里陰影尤為嚴重,真的怕月如故再給他來個泰山壓頂。
云晟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往旁邊挪了幾步,不打算給李景當防護盾,三人朝首座上的月如故躬身一禮,道:“見過月莊主。”
月如故抬手示意他們免禮,單手揉了揉眼睛,換了個坐姿坐在首位上,道:“本座讓你們去查的事情如何了?可有什么有用的發現?”
三年前的冥火宮大戰結束后,江湖上為數過半的大小宗門元氣大傷,事后不僅沒如愿以償的拿到五冊,還折進去了不少精英弟子,想找始作俑者弈北宸算算賬卻發現人早就跑沒影了,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把苦澀往肚子里咽。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散步的風聲,說是五冊已經被一個神秘人帶走銷毀了,剛開始眾人都不信,可是又拿不出證據反駁,時間久了只好將就將就的湊合著用這個來解釋五冊的失蹤其實是被人銷毀了。
久而言之,那些還癡心妄想得到五冊的人也就無奈的接受了這個就擺在眼前的事實。
三年后的今天,大多數的人都絕口不提當初五冊在冥火宮引起的大戰,個個都裝鵪鶉的窩在自己的宗門里休養生息恢復元氣。
別人倒是老老實實的窩在家里沒事干了,但這并不代表有的人沒事干,尤其是像月如故這種愛死磕的人。
自從他執掌臨江山莊以來,雖然給臨江山莊注入了一股烈火般的活氣,讓臨江山莊在江湖中的位子穩如定海神針,無人了撼動,可幾乎每個暗影都知道,這人心里一直都是死死的拽著一縷未曾閑散的希望。
云晟道:“回稟莊主,我按照您的意思把洞庭湖邊所有的可疑人物都排查了一遍,并沒有找到那個您要找的人。”
封銘道:“我也派人把冥火宮的廢墟搜尋了好幾遍,并未找到蛛絲馬跡,莊主,會不會您要找的那個冥火宮主已經死了,畢竟聽阿筠說,他當時被主人傷了致命部位,按理說就算是有人救走了他,應該也快涼了。”
聽到這樣的答案,月如故眉頭緊皺,否決道:“不可能,我聽師父說過,救走弈北宸的那個黑衣人當時速度極快,想來應該是弈北宸對他們而言還有用處,這才把人救走,既然把人救走那么久不會讓他死。”
云晟和封銘都無言以對,因為月如故說的話不無道理,要是弈北宸對他們而言沒用處了,那當時那種場面為何還要救走半死不活的弈北宸?讓他被余疏行一劍結果了豈不是更好?唯一猜測就是弈北宸背后的那個人覺得弈北宸還有用處。
“會在哪里呢?背后操縱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月如故喃喃道。
余疏行沒走的時候就斷定弈北宸之所以會去手里五冊,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而他很可能在背后跟某一個人合作過
而后他們查出顧稟葉死因后,余疏行說過這個人是三十年前攪起紛爭的幕后主謀,而他脫身于臨江山莊,余疏行也動用過不少的江湖勢力,試圖揪出這個藏在帷幕后面玩陰謀詭計的人,本以為把弈北宸給扳倒后他背后的人就撥云見日的出來了,沒想到不僅沒有成功,反而余疏行倒是先行一步的跑了。
直到三年前月如故執掌臨江后,他命人把臨江山莊內將近四十年的記錄典籍都搬了出來,逐字逐行的挨個看了好幾遍才從只言片語中查到這個曾被逐出臨江山莊的暗影身份。
結果發現典籍上記錄的根本就不齊全,那人的身份竟然撲朔迷離。
“穆軒,景平十一年入臨江山莊,來歷不祥,出生年歲不祥,后瑞景五年被逐出臨江山莊,去向不知,年方二五。”月如故回憶著典籍上記載的信息。
查都查不到此人的生平事跡,如何能斷定究竟是何方神圣?況且景平十一年就是將近四十多年前,那時候他都還沒出生,上哪兒查去?
要么就是典籍上記載的連同名字都是一個假名,這個人根本就不叫這個名字。
月如故沉思片刻,決定先把這個燒腦精的問題先拋之腦后,轉頭對李景道:“李景,我讓你發動手下所有的暗影找余疏行,找的怎么樣了?”
被點名的李景瑟縮了一下,道:“回莊主,我們三人留在江湖上的所有暗影都按照您的命令細致的尋找主人的下落,但一連搜尋了將近半年,就連附近無人認領尸體的義莊、亂葬崗、野墳堆都去了不少,可是并未找到一點的蛛絲馬跡,那個莊主,您……。”
他的話沒說完,就發現周圍的氣氛有些肅穆,一股淡淡的憂傷的彌漫在臨江閣中。
首座上的月如故一張臉無神色變化,看起來跟平時一樣,但云晟等三人都輔佐了他三年,每一年月如故都會大動干戈的發動暗影江湖遍地的尋找余疏行,結果每次的答案都是無功而返,他們根本就找不到那個一聲不吭就離開的人,可他還是強撐著一口氣找。
答案大家心里都清楚,而他是最清楚的人,他還是會一遍又一遍的問‘他沒有離開對不對’,一次又一次的讓人瘋了似的滿江湖尋找,恨不得把這江湖翻個底朝天,可是事實真的就是殘忍的人擺在眼前,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認。
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一直都在用虛妄彌補著自己已經麻木的心。
“莊主,您……還是放棄吧!”云晟啞著嗓子艱難出聲道:“我們都知道莊主跨不過三十而立的坎,這都找了三年了,在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等找到了說不定已經枯骨化灰了,人再也回不來了,所以您……別找了。”
別找了嗎?不找了他還能有毅力站在這里嗎?不停的找至少他還可以用最后一口氣撐著自己,不找了用什么撐著自己?
首座上的月如故哦了一聲,苦笑道:“他還真是說到做到,說不讓我找到尸體就絕不讓我找到尸體,甩了一口鍋給我背著就跑沒影了,余疏行啊余疏行,你就不能讓我抱有點希望嗎?哪怕是讓我找到一點線索都可以,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心里好歹舒坦些,可是你為什么就非要把事情做的這般絕呢?”
旁人說他獨斷專行,從不聽取別人的意見,說他手段冷厲,只要事情不做到絕就絕不放手,這句話說的果然沒錯。
他抬起纖細的手,大概是想抓住投進來的光,可每次都從他的指縫中流失殆盡,喃喃道:“我只剩下你了,你就不能回來嗎?”
答案是,不能。
他站起身來從旁邊抓了大氅披在身上,緩慢的從高臺上的首座上走下來,抬腳就要往外走。
云晟道:“莊主,您這是要去哪里?”
月如故一只腳已經邁進了雪地里,頭也不回的邊走邊道:“我心里悶得慌,去山莊外的湖邊散散心,別讓人跟著我。”
幾句話之余,白衣身影已經沒入了白雪中。
回廊下的三人都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李景道:“月莊主這是……還不死心嗎?”
都找了這么久了,每次派去的人都是他們幾個,找沒找到三人心里都清楚。
云晟搖頭嘆息道:“不知道,不過月莊主都找三年了,或許真如阿筠所說,找著找著就真的忘了。”
封銘望著漫天飛舞的大雪,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道:“希望月莊主盡快你放棄吧,不然每次過年他都要在酒宴散后去那山上的亭子里待一會,大年初一就回姑蘇城,去看看那書畫閣里還有沒有人等他,嗨……這真是!”
借酒消愁愁更愁,借景抒情情更深,麗水橋上盼歸客,不知歸客骨以寒。
三人都是長長嘆了口氣,對視一眼后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