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天師的口中，傳來囫圇的慘叫聲。

他要面臨的，就是在這些鬼魂的折磨下，直到死去。

陳玄給他帶去的肉身的痛苦，會繼續持續下去。

鬼魂給他帶去的，則是精神上的痛苦。

雙重折磨。

這兩個過程，都不會短。

甚至，會很長很長。

很久很久。

……

陳玄的每一個動作，都很干脆，也很狠辣。

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波動。

先前，他見趙明伍一家慘死，面色漲的通紅，嚷著要殺人。

如今，等到真的手刃兇手的時候，他反而冷靜的可怕。

仇恨，在王天師成為手下敗將的時候，就已經報了。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

真正殺仇敵的時候，人的心間，反而會多出幾分空虛來。

大仇已得報，好友卻不在。

唏噓感慨，徒然徒然。

……

天一的臉上沒有因為陳玄的動作，出現半分變化。

反而眼中，有些許贊賞之意。

“咔咔。”

伴隨著石塊破碎聲。

陳玄破開賈七和其夫人身外的石塊包裹，出現在了他們兩人的面前。

雖然眼不能觀，但是兩人也不是傻子，聽聲音和對話，也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了什么。

聽著遠處王天師的慘叫聲，哪里還敢猖狂半分，跪在地上，就是一通求饒。

“行了，別叫了。”

陳玄開口，打斷了兩人的求饒。

不枉賈七爺這些年做了那么多的惡事，膽子還是有一些，立刻就停了下來。

唯獨賈七爺的夫人，叫叫嚷嚷，停不下來。

“有些煩。”

陳玄道。

“賤人，還不快住口！”

賈七爺聽了，抬手就是一巴掌，向著婦人抽打過去。

嫌這一掌不夠，他還補了一腳。

一腳踹在婦人腰腹部，踹的婦人抱在地上打滾，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來。

卻是再痛，也不敢叫出聲來。

天一在陳玄身側，凝眉，目有些許殺意。

“真霸道。”

陳玄笑。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賈七這種人，會順著他的臉色行事。

至于賈七夫人是否可憐，關他屁事？

趙明伍一家的死，有兩個關系最大的兇手。

一是王天師。

一是賈七爺。

另有兩個脫不開關系的幫兇。

一是賈七夫人。

一是身后仲媛。

笑著，陳玄抬手，兩道石柱從地底下沖起。

捆住了賈七的雙腳，將他定在原地。

“你要不要，打他試試？”

陳玄偏頭，看向賈七的夫人。

他嘴角噙著的笑意，和這房間昏暗的燈光結合在一起。

讓人背上升起寒意。

殺了王天師，他心里還是不痛快。

想起趙明伍，他心里的憤怒不減。

發泄。

他想發泄。

或許，這便是為什么，千刀萬剮之類的刑罰，之所以誕生的原因。

一刀殺了，太不痛快。

“啊？”

婦人捂著肚子，躺在地上，抬頭看向陳玄。

一時間，有些弄不明白狀況。

“我說，他剛剛打你打的那么狠，你要不是要試一試，打他。”

陳玄指了指賈七，示意他已經困住了對方的雙腿。

婦人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賈七，又看了看陳玄。

一絲藏不住的報復心態，從她心底深處，爆發出來。

剛剛王天師和賈七爺趕來，她抱著孩子激動叫喊。

賈七爺卻一把推開了她，將賈芳抱在懷中，不顧她的死活。

那一刻，她就該明白。

“我，我……”

婦人上下嘴唇打著顫，抬起手，往那賈七走去。

賈七抱著賈芳，雙腳被困，瞪著婦人。

被他一瞪，婦人緊張惶恐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他不會還手的，你打吧。”

陳玄笑著看了賈七一眼，“是吧？”

“……”賈七吞了口口水，看著陳玄的笑臉，艱難的答應，“是，是。”

“啪。”

他還沒回過頭，就被婦人的一巴掌，抽在了臉上。

他愣了。

賈七是真的愣了。

在這商朝，妻子打夫君這樣的事，除了那些被包養的贅婿，他賈七聽過嗎？

沒有。

但是今日，卻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賤……”

他憤怒的大叫。

“啪。”

賈七夫人卻在他開口前，又給了他一巴掌。

“啪啪啪啪……”

瘋了的女人，有多可怕。

連陳玄一剎那間，都數不清婦人到底打了多少巴掌下去。

賈七口中的牙齒，都被她給打飛了幾顆出去！

那臉上，全是指甲劃出來的血痕！

賈芳在賈七懷中，更是被婦人嚇到停了哭聲，不敢動彈。

“夠了。”

陳玄忽然開口，喝止了婦人的動作。

她此刻手中已經取下發簪，準備往賈七脖頸刺去。

陳玄還沒打算讓賈七死，自然不能讓她得逞。

小天風決將婦人推向一邊，離開了賈七。

賈七呆呆的站在原地，半響才回過神來。

陳玄本以為他會殺意滿滿的辱罵婦人，沒想到他竟然驚懼的看了婦人一眼，沒敢說話。

這個不知道打過多少女人的惡人，竟然被其夫人，給打怕了！

“有意思。”

陳玄忽然抬手，一道風刃飛起，劃過了婦人的脖子。

劃開動脈，就是血流不止。

鮮血從婦人的脖子之間涌出，她捂著脖子，看向陳玄的目光中，卻沒有過多的恨意。

反而，有那么一絲解脫，和一絲謝意。

“砰。”

看著婦人的尸體倒在血泊中，賈七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醒過神來。

“我，我，”

賈七膝蓋往下彎曲，想要跪下來，又被石塊困住雙腳，無法動彈。

陳玄揮手，散去石塊。

他這才順利的跪在了地上。

雙膝在地上砸出聲音，倒是很真誠。

“我知道趙明伍的死，你不會原諒我，你一定會殺我。”

賈七喉結滾動，忽然加大聲音道，

“我可以死，我可以答應你所有的要求，我只求你，放過我的女兒。這件事跟她無關，她還小，并不知道自己服用的藥從何而來。”

賈七伸手，摸著懷中賈芳的腦袋。

直到此刻，他看向賈芳，依舊可以保持幾分憐愛的目光。

作為父親，還不算太失敗。

后方仲媛抬起頭來，看向賈七，竟罕見的沒有吵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可以不殺她，甚至也可以不親手殺你。”

陳玄往前一步，來到賈七的面前。

天一挑眉，意外的看了過來。

“但是我需要你去自首。”

陳玄道，“我需要你去衛民處，將自己的所作所為，盡數坦白。”

“記住，要事無巨細，全都說出來，不可有半分隱藏。”

賈七驚愕的抬起頭來，沒想到陳玄會選擇在這里，殺了王天師，殺了婦人，卻不殺他。

能不三更死，誰想三更亡？

他急忙點頭，統統答應下來。

只是那眼神里，有些僥幸之色。

入了衛民處，以他的手段，說不得可以金蟬脫殼，保下一條性命。

到時候帶了家財，遠走朝歌，還怕天大地大，沒有他可以逍遙之所？

看了他一眼，陳玄忽然伸手，將賈芳從賈七懷中，奪了過來。

在賈七緊張的眼神中，他道，“進了衛民處，按我的要求說了，一切無恙。若是有所隱瞞，就等著給你女兒收尸吧。”

陳玄說著，一抬手，落在賈芳腦后，讓賈芳暈了過去。

孩子還小，脫了賈七的懷抱，就開始大哭。

他沒興趣哄對方。

也不想哄。

賈七欲言又止，只顧點頭答應。

他本來也沒想隱瞞。

畢竟，究竟有沒有殺人，和他能不能安全的從衛民處走出來，沒太多關系。

和賈七交待完畢，陳玄隨手一揮，將他打暈。

到時候直接將他丟在衛民處門口就是，陳玄也懶得跟他廢話了。

“是為了替趙明伍的妻子洗清污蔑？”

天一見陳玄處理完了，這才開口。

“嗯，正是。”

陳玄點頭。

領頭的衛兵，為了偽造豬妖殺害趙明伍一家的證據，編造了一個紅杏出墻的故事。

這個故事，勢必會因為趙明伍一家慘死，以及豬妖顯形的緣故，在朝歌城中流傳出來。

雖然趙明伍已經死了，但是陳玄不想好友在死后，背上這樣的名頭。

所以，他才會留賈七一命，讓他去衛民處自首。

也只有衛民處張貼的告示，才能蓋章定論。

才能還好友一個清白之身。

“接下來的事，還得勞煩你。”

陳玄和天一默契的看了一眼，各自點頭。

“壯士……”

正當他準備帶著剛剛從鍋灶上取下的陶罐離開的時候，仲媛卻是開了口，叫住了他。

“我不殺你，是看在你實屬可憐，以及你父親的份上。但你曾蒸煮我好友之心，想我救你，沒有可能。”

陳玄看了她一眼，神色復雜。

這個女人，他其實也想過，是不是要殺了。

只是這仲媛的經歷，實在波折，身不由己。

加上她在打斗之中連連受到傷害，光是雙腳傷勢就流了不知多少血。

命不久矣。

陳玄也就懶得管她了，讓她就這么自生自滅，或許也是最好的結果。

“不，我不是為了我自己。”

仲媛在生死之間，顯現出極大的理智來。

“我不知道您之后究竟是什么打算，也不知道您是否真的會放過芳兒。”

仲媛咬了咬牙，“只若是您如果因為賈七遷怒芳兒，要她性命的話，實屬不必。”

“因為芳兒，跟賈七，并無關系。”

她不安的閉上眼睛，幾個呼吸后，方才重新睜開，堅定的道，

“賈芳，不是賈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