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機關算盡空歡喜
恩怨情仇一場空
這天夜里,武林府辦的“誅崔錕逆賊,為同道報仇”的慶功宴直到凌晨才算散場。眾人各自退去,獨剩下杯盤狼藉和冷清空虛,仿佛方才的喧鬧根本不曾發生過。每凡這種場合,當事人渾渾噩噩,不知所然,唯獨旁觀者最能體會,像端茶送水的侍者,勝利后的空虛,熱鬧后的冷清,以及歡慶后的凌亂,都像上門的乞丐一樣,非打發了絕不肯走。任血英是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當然體會不到這些入理細微,況且他剛剛拔了一顆眼中釘,眼睛舒服了,興致當然很好,忍不住要好好去看看周遭的世界,邀著紅領山莊的莊主廣田獨去后苑的小亭,還要舉杯向月,對飲三人,這才盡興。殊不知今晚的月色,的確掃興得很,朦朦朧朧的像燈籠上蒙了一塊布,或者女子梳妝時的銅鏡,你休想清晰的看個究竟,仿佛是在大霧天里騎馬,天灰蒙蒙的,總讓人不痛快。
也許廣田就是那個旁觀者,對著歡喜的任血英,從哀容里擠出一絲笑來——所謂苦笑——看了看杯中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廣田照例夸贊任血英氣色很好,問他如何評點自己任武林盟主這十多年來的功過。
任血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月亮,似乎這才發現月色不盡如人意,又去看廣田,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翻手為云,覆手是雨,何等霸氣”——自飲一杯——“得天之助,得時勢之幸。”
廣田也陪著飲了一杯,贊賞任血英的自評,又坦白的說道:“如今時勢已然變了。”
任血英興致頭上,沒能聽出他的畫外音來,道:“此一時彼一時,能者,乃駕馭一切時勢之上。”
“何為能者?”
“我為能者。”
突然,一道電閃,一聲雷響,日收云涌,大雨瓢潑。
廣田直率道:“盟主在位十余年,按慣例即將讓賢,如今何人能及盟主之才?”
任血英似乎被雷聲驚醒,沉聲道:“我輩之人哪能守著上代之陳規,我自有數,廣莊主無需勞心。”
“我代百千江湖兄弟問問。”
“江湖各派,同道萬千,也得歸我一人調遣。”
廣田奉承道:“盟主如此魄力,實乃中原武林之幸。廣田再敬盟主一杯。”任血英笑得更歡,借酒助興,二人再飲一番。
廣田自那日歸來,胸中城府已然成形,為此積極奔走,暗自聯絡了十多個武林門派,共圖大計。這其中就包括正欲重返中原的天海神教。天海神教自那一役后,教主海龍珠親赴中原,為強教奔波,多次私會廣田,給其全力相助,天海神教也因此得以重新立足中原。這都是后話了。
只道轉眼間已是兩日后,晌午剛過,任福與韓倩正于居中飲酒作樂,忽一飛刀破窗而入。任福受驚,韓倩從他腿上站起,取下刀來。刀尖上有一紙書函,打開看之,略曰“奸詐邪惡者,任福也。明日必死于府東小三廟陋屋,敢獨來否?巖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