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小董好像是研究生吧，”江明川又說，“我們雷明年也要考研究生了，是吧雷？所以你看，我們公司雖然不大，但人才濟濟啊。”

董嘉瑜有點兒膨脹了，現在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研究生了。雖然大部分時候，她為自己的事業發展感到丟臉，覺得十年前還算不錯的院校畢業的研究生，因為浪費了十年光陰，現在能混成這樣，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

“我考研究生的時候呀，英語才考了61分，我英語就是差。”蔡漢平說，“老江你英語咋那么好呢？英語不好總不能在國外待那么多年！”

“61分已經很多了呀，我考研的時候，英語才考55分，剛過線。”因為正處于膨脹中，董嘉瑜想都沒想，就將這句話沖口而出。

在考研究生這件事上，董嘉瑜和蔡漢平平等對話了，但事實上，由于地位的懸殊，她們倆一點兒都不平等。董嘉瑜立刻就明白自己錯了，太拿自己當個人了。

這是董嘉瑜第一次主動說話，一改之前一直都在被動說話的局面——別人問一句，她才答一句。董嘉瑜覺得在這個場合，被動說話才是她最明智的選擇，主動說話非常不明智。

不知道是董嘉瑜太尷尬了還是怎么著，反正她覺得，聽了她的話，無論是喝醉了的還是沒喝醉的，所有人都安靜了大約5秒鐘，這一餐飯，還從來沒有徹底安靜過這么長時間的，總有人在說話。

“60多分還低嗎？”江明川首先打破了僵局，成功的重新接起蔡漢平的話頭，繞開了董嘉瑜的話，且把她的話當成了一陣煙，“國內考研的英語總分是多少，150分？”

“哎呀，江總你情商太低了，”龔莎開玩笑說，“江總你還沒聽出來嗎？其實蔡董是在低調地炫耀，考研英語總分七十，人家考了六十多。”

董嘉瑜再也不敢一本正經地給大家科普，說考研英語滿分一百分，她只想讓這個話題盡快過去。

董嘉瑜開始為自己剛才的一句話心亂如麻，Rose會怎么看我？不會因為我在這種場合亂說話而討厭我吧？謝云錦又會怎么看我？不會因為我剛才的炫耀而譏諷我吧？

“我了解蔡董，蔡董說這些是因為他真醉了，”鞏所安說，像以往大家的每一句話一樣，以圍繞著蔡漢平為宗旨，“自從新零售開業以后，這兩年啊，我每次跟蔡董吃飯，他都說，你們喝你們喝，他自己不喝的。”

“但是今天你看，沒有人讓他喝，他都是主動喝，他今天是真高興！”鞏所安說，“這都要感謝Rose啊，Rose帶著小董還有小謝，把新品做出來了，產品包裝設計看起來比之前那些產品高了好多個檔次，蔡董是看到了希望，所以他高興。”

“還有啊Rose，為什么每次喊你和吃飯George，你們都不肯來，那么難請的？”

“我，我……” Rose正在努力找借口，蔡漢平打斷Rose說道：“若思要回家輔導孩子寫作業中，要陪孩子啊。老鞏你和喬治很合得來？你們倆現在睡一個宿舍，他也算是睡在你上鋪的兄弟了。”

“你和喬治合得來，我和老江合得來。”蔡漢平又說，“我和老江我倆的小區就隔一條馬路，沒多遠，走路十分鐘。我倆經常是，我送他到他小區聊一會兒，他再送我回來，我倆在我小區又聊一會兒，然后我又送他到他小區，再聊一會兒……。”

董嘉瑜想：喲，這不是十八相送嗎。

后來，不論別人把話題說到哪里，不管別人聊得多么熱鬧，董嘉瑜還是一想起自己說的考研考了55分的話就尷尬，面紅耳赤，這種間歇性的尷尬和不安，一直持續到飯局結束。

終于散場了，大多數人還都在輪流等著上包間里的廁所，Rose就給董嘉瑜匆匆打了個招呼先走了，雷有點醉了，扶著包間的墻，長發耷下來遮住半邊臉。

“你沒事吧，沒醉吧？”董嘉瑜扶著雷的手臂。

過了很久董嘉瑜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就因為雷是實習生，相對單純，自己沒話找話的時候，雷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

就象在別的場合，董嘉瑜覺得不太想和大人們談話時，就隨便找個朋友家三四歲的孩子聊聊天一樣。

雷只是笑，不說話。

“你要考研究生？”董嘉瑜問，“什么專業？”

董嘉瑜心里想的是，如果雷要考中文系研究生，那自己可以把當年總結出來的復習方法告訴她。

“我不告訴你，哈哈，”雷反復地說著醉話，“你去問蔡董啊，蔡董肯定知道……你去問蔡董啊，蔡董他肯定知道。”

董嘉瑜就不明白這是什么操作了，難道是因為雷明知道自己不敢問蔡董，所以在調侃自己嗎？

董嘉瑜就是為了不想和謝云錦一起，才故意和雷聊天拖延時間的。但拖來拖去，還是和謝云錦、蔡漢平、鞏所安搭了同一個電梯。

“小董，小董，你是亞南人對吧？”蔡漢平問，“我給你說，我去亞南喝酒，我根本就喝不過他們，喝不過你們老鄉。你們亞南老鄉最能喝酒了，你今天為什么……為什么不喝酒呢？”

“我腸胃不好，一直都不敢喝酒。”看蔡漢平搖搖晃晃的，董嘉瑜趕緊扶了一下他的手臂，且又自責這次“攙扶”里似乎些許有巴結的意味，她原本可扶可不扶的，反正周圍還有其他人在，蔡漢平雖然搖搖晃晃，但絕對不至于倒下去。

“叮”，1樓到，電梯開了，一眾人跟蔡漢平揮手告別，且讓開一條通道，讓在電梯深處的、搖搖晃晃的蔡漢平先出電梯。

“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需要打的走吧？”董嘉瑜問醉了的謝云錦。

此時，董嘉瑜忽然想和謝云錦一起去地鐵了。她覺得，和清醒的謝云錦聊天當然很無趣，但和醉了的謝云錦聊天也許有點兒意思。

“我哪醉了，誰需要打的？”謝云錦說，“開什么玩笑，我今天才喝了多少！打的干嘛？走，我送你去地鐵，我們來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了嗎？我很清醒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