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秋華發的那張表來看，流程為“起稿人發起簽字申請-部門領導初審-媒體楚總審核-法務林總審核-蔡董終審”。

董嘉瑜想，這應該就是謝云錦和夏秋華那次組織會議后，他們倆定出來的流程了。奇怪的是，趙鵬程作為原總經理、現任副總經理，竟然沒有需要他審核的環節。

董嘉瑜記得，趙鵬程明明對自己說過，他現在雖然擔任副總經理，但蔡漢平對他的信任并沒有改變，他和蔡漢平之間的關系也沒有改變。只是他需要多給新團隊空間，變為后臺的支持人員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流程就奇怪了，這個流程分明是把趙鵬程閑置了、架空了。

但，這個流程一定是經過蔡漢平的簽字才起效的。要不然，以謝云錦和夏秋華的職位，絕對不敢做這樣的決定。

所以，董嘉瑜猜測，趙鵬程現在在公司一定很危險，應該不是他告訴自己的那樣……

“董嘉瑜，我這會兒要上樓，你不是要找領導簽字嗎，要一起去嗎？”

聽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說話，董嘉瑜手忙腳亂地關掉了她正在看的她和趙鵬程的微信對話框。

董嘉瑜簡直不敢相信，說這句話的竟是謝云錦，她已經刻意地逃避他很多天了。

董嘉瑜搖搖頭：“我等會兒再去。”

“那你要喝咖啡嗎？意大利產的掛耳咖啡哦，和你平常喝的越南的三合一速溶咖啡，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不用了，謝謝，”董嘉瑜奇怪地問，”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幫忙？”

“沒~有~，”謝云錦把“沒有”拖也了長長的音，接著又開玩笑道，“你看你！你怎么老是把同事想得那么不純粹，沒有什么事請你幫忙，就不能請你喝咖啡了？”

盡管董嘉瑜不停地說不用，謝云錦還是給董嘉瑜留了兩包掛耳咖啡才上了樓。

董嘉瑜想了半天才明白，她平常很少見到蔡漢平，但待會兒上去簽字肯定是要見到蔡漢平的，謝云錦大概是不想她借機在蔡漢平面前說些什么對他不利的話吧，畢竟他之前對自己那么過分，總是會做賊心虛的。

當董嘉瑜拿著對外發布信息的流程表和自己的產品賣點文案一起上樓時，竟意外地看見趙鵬程還坐在他的位置，自從趙鵬程在周一的周會上被宣布降職，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趙鵬程了。

不過，此時趙鵬程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有一種門庭寥落車馬稀的感覺，而趙鵬程的對面，法務林總的周圍則圍著好幾個人等著簽字。

“趙總！”董嘉瑜熱情地和趙鵬程打招呼。

趙鵬程抬起頭，盡量隱藏起眼里的沒落，對“不識時務”的董嘉瑜點了點頭。

趙鵬程此時覺得，如果董嘉瑜像大多數人一樣，對他視而不見，或許他還覺得更好受些。

“我來找林總簽字，我那邊還有一個文章，是之前您布置的任務，我待會兒下去就發給您審稿。”董嘉瑜也不管法務林總，還有圍在他旁邊等待他簽字的人怎么看。

董嘉瑜只想讓趙鵬程感到，她對他足夠的尊敬。不管他是在總經理的位置，還是被降職，她尊敬的是趙鵬程對她能力的認可，是知遇之恩。

趙鵬程不說話，還是點了點頭，但這次好像輕輕地笑了一下。

董嘉瑜最后又拿著所有領導都簽了字的文件去找蔡漢平時，蔡董沒在辦公室。

董嘉瑜不為自己沒能簽到字而遺憾，私下里只替謝云錦為那包意大利咖啡感到可惜。

董嘉瑜一回到樓下，就把當時寫的關于泥膜的文章發給了趙鵬程。

“文章寫得很精彩哦！”趙鵬程一如既往地夸贊道。

但，董嘉瑜發信息是在下午三點十五分，趙鵬程的回復也在三點十五分，一篇三千多字的文章，董嘉瑜懷疑這篇文章趙鵬程根本就沒看。

“那個簽字的流程是誰擬的？就是你剛才拿上來簽字的那張表。”趙鵬程忽然在微信里問，董嘉瑜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趙鵬程的怒氣。

董嘉瑜心跳咚咚咚地開始加快，她既不喜歡謝云錦，也不喜歡夏秋華，如果把他們兩個擬定這個流程的事匯報給趙鵬程，趙鵬程可能立刻就會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想到這里，董嘉瑜多多少少有點兒小得意——讓你們狗眼看人低，讓你們有眼不識泰山，總是以老員工的身份欺負新員工，沒想法有一天會栽在我手上吧！哼哼。

“是謝云錦和夏秋華。”字都在對話框里一個一個打了出來，但董嘉瑜遲遲沒有發出去。

且不說如果發出去，趙鵬程對自己怎么看，他或許只是在測試自己，看自己會不會“告密”。只說自己的內心，怎么就這么糾結，怎么就覺得這樣說話、這樣辦事完全不像自己呢？

董嘉瑜思來想去后認為，一旦有機會，就蠢蠢欲動地想暴露自己不喜歡的人的“惡”，也是一種極大的“惡”。

她這個念頭是惡念，是背后給人小鞋穿，是不厚道……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所以……這次當然也不可以！必須不可以，否則她無法原諒自己，不管他們欺負了自己多少次，自己有多么不喜歡他們，都不是借口。

董嘉瑜又把“是謝云錦和夏秋華”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改成：“這個我不知道哦趙總，非常不好意思。”

“那這張表是誰給你的呢？謝云錦還是夏秋華？”趙鵬程直接提了這兩個人的名字，試圖提示董嘉瑜說出一個名字來。

問題似乎變得更簡單了，由開放式的問答題變成了非A即B的選擇題。

但對董嘉瑜來說卻變得更難了，她需要更加努力地控制住反咬他們倆一口的欲望。

“沒有誰給我，是我在前臺的桌子上拿的，那里有厚厚一沓呢。”董嘉瑜忽然想起前臺的桌子上有各種表格，這樣的對外信息發布申請表也有。為了幫助夏秋華，對趙鵬程撒了謊。

“好的，我知道了，”趙鵬程說，“其實這些形式上的東西我并不在意，哈哈。”

平常的哈哈兩個字，卻笑得讓董嘉瑜只覺得毛骨悚然。

她立刻跑到前臺驗證自己的記憶，發現在一沓凌亂的“請假申請表”、“加班申請表”、“年假申請表”之間，果然有幾張“對外信息發布申請表”。

董嘉瑜還沒來得及為終于找到它而高興，就失望地發現這張表和自己拿上去簽字的表不一樣。

前臺桌子上的多了一欄“副總經理趙總簽字”……

董嘉瑜的頭又嗡地大了，如果趙鵬程來前臺看到這張表，怪罪董嘉瑜欺騙了他，董嘉瑜是不是得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