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余的外套能借我穿穿嗎？空調開得太大了，我有點兒冷。”走出總經理室，董嘉瑜才敢抱著自己的雙臂摩擦取暖，董嘉瑜因為梁結鳳剛剛在趙鵬程面前為她美言過，已經對她親近了許多。

但以董嘉瑜的分寸感，其實她和梁結鳳才剛剛認識，還遠沒有親密到可以讓她借外套的地步。

不過，在家里宅了六個月，缺乏運動，再加上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太好，董嘉瑜自我感覺已經比溫室里的花朵更加弱不禁風。

她怕自己為了這場面試而感冒、發燒、做核酸檢測……，那代價就太大了。

比起沒有分寸，逾越和一個陌生人的界限，董嘉瑜覺得還是感冒發燒更可怕，畢竟這可是疫情期間。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穿這件吧！”梁結鳳從椅背上拎起一件深藍色的西裝遞過來。

“感激都來不及，哪敢嫌棄?！倍舞ぬ咨衔餮b，“請問董事長他……我大概還等多久？”

她原本是想問董事長到哪里去了，想想又沒有資格問，所以只把話說了一半。

“你剛才已經見了董事長啊，”梁結鳳說，“總經理辦公室除了趙總不是還有另外兩個人嗎？高個子的那個就是董事長，蔡董開會去了，大概要一兩個小時才能回來。

這么說，蔡漢平剛才已經對自己有了第一印象？

高個子的男人？董嘉瑜仔細回想，也完全想不起來蔡漢平長什么樣了，只有藏在煙霧后面一團模糊的面目。

不過，還好自己當時禮貌周全，對除了趙鵬程之外的兩個男人都笑了笑算作打招呼，否則……這會兒大概要忐忑了。

“董事長會卡人嗎？”董嘉瑜有點兒擔心地問，想了想，又把問題補充得更具體一點，“過去有沒有誰，過了趙總這一關卻卡在董事長這里的？”

“很少，”梁結鳳說，“我來這里半年，只淘汰過一個，機率非常小。”

董嘉瑜故意把淘汰說成卡，就是想避開淘汰這個詞，梁結鳳卻赤裸裸地、輕描淡寫地把它說了出來。

不過，機率小的事件董嘉瑜通常也不怎么能遇到，比如中彩票。

“不好意思，我要出去忙點別的事情，沒有時間陪你了?！绷航Y鳳略帶歉意地笑，指了指會議室的門口。

“你去你去?！倍舞ち⒖陶酒饋怼八涂汀?，內心祈禱梁結鳳有更多事忙。兩個陌生人獨處一室，只能沒話找話尬聊，一個人反而更自由。

梁結鳳出去之后，董嘉瑜先警惕地看了看會議室的天花板上有沒有裝攝像頭，好像沒有，于是她大大咧咧地坐下來玩了會兒手機。

和朋友聊了會兒天，看了幾篇公眾號文章和疫情動態，境外輸入多少人，本土新增多少人……差不多一個半小時過去了，蔡漢平還沒回來。

董嘉瑜有點兒焦急起來，她現在無所事事，連寫小說都沒有靈感，不怕等是真的，但她怕等不來一個好結果。

“我們上去吧，董事長剛回來了?！绷航Y鳳忽然出現在門口，眉毛向上挑了挑，仿佛要趕走停在眉心的一只蚊子。

人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話都是廢話，但也有百分之幾的話很關鍵，就像一個開關。開關一摁，人們就得變得和平時松松垮垮的自己不一樣，該正經正經，該嚴肅嚴肅。

董嘉瑜手忙腳亂把手機收進包里，又扯了扯坐皺了的裙擺。

蔡漢平的辦公室比總經理辦公室大兩倍還要多，寬敞，明亮，視野開闊，有個水簇箱，養著幾條金魚。

“蔡董，這是來面試的董小姐，你們聊，我先出去了。”董嘉瑜看出來了，梁結鳳在蔡漢平面前比在趙鵬程面前緊張得多，位置越高的人，越讓人不敢靠近。

剛才趙鵬程面試她的時候，梁結鳳就在旁邊談笑自若，緩解了不少她的緊張。

現在，梁結鳳不敢隨便待在這里，她就只能一個人面對撲面而來的權威了。權威這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卻真實存在。

“蔡董好。”董嘉瑜笑，她雖只與蔡漢平隔桌而坐，卻覺得他們之間橫貫著一條銀河。

“你稍等會兒，”蔡漢平拿起桌子上的簡歷放到眼前停留了片刻，又把它拉遠到合適的距離，很顯然有些老花眼，“我先看下你簡歷。”

“沒關系，您請便。”小人物的時間是可以被大人物隨便耽擱的。一個半小時都等了，幾分鐘的時間哪有不等的道理？

“你上家公司是電子商務公司，主要做什么產品的？”蔡漢平略低了頭，手扶著鏡框，不是透過眼鏡，而是透過眼睛上方的縫隙看著董嘉瑜。

“做鞋子，”董嘉瑜不敢簡短，回答得盡可能具體，“是西班牙品牌的鞋子，很有藝術范兒，銷往世界各地?！?

董嘉瑜說完又有點兒后悔，在一家公司的董事長面前夸另一家公司，好像不太好吧？

好在蔡漢平并未計較：“哦，做鞋子的。那我們是做清潔用品的，你來我們公司跨度有點兒大??！為什么要離開上家公司呢？”

其實，何止是從上份工作到這份工作行業跨度大？董嘉瑜過去的每一份工作跨度都比太平洋還寬。

雖然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做文案，但她做過藥品行業、家具行業、體育行業、旅游行業、互聯網行業、服務行業……每一個行業和另一個行業都根本不沾邊兒。

畢竟她的理想是當作家，在她過去的想法里，行業跨度大有利于她相對深入地了解各行各業。

年薪百萬的妹妹董嘉瑛曾經總結過，比較靠譜的職業發展有三種，一種是在某個行業某個職業一直做下去，一種是不換行業換職業，一種是不換職業換行業，好在她還屬于第三種，不算太離譜。

此時，董嘉瑜仔細地想了想，審慎地判斷了之后，覺得自己不必太多話，不必考慮如何應對從上家公司到這家公司行業跨度大的問題，只需要認真回答蔡漢平的最后一個問題就好了。

于是，董嘉瑜把剛剛給梁結鳳講的那些離開上家公司的理由，又重復講了一遍，蔡董對她的回答一笑而過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介紹起流源新零售的清潔產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