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知道錯誤才能修正

趙大爺一家子的事其實在這個時代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這是盧安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解除大唐底層手藝人的生活，故而有些好奇罷了。

盧安打聽的細致了，趙大爺也就不由而然地把近些來的一些稀奇事情說給了盧安聽。

“前些日子城南的秦家派人從我這里取了兩塊磁石，說是昨天來給錢的卻是沒來，也不知是忘了還是如何。”

聽見大爺的吐槽，盧安愣了一下，而后有些愕然道，“秦家是貨商，四塊磁石而已，應當不至于還需要拖欠數天吧？”

大爺撇了一眼盧安，沒說話。

盧安愣了一下，而后也不說話了。

他已經意識到大爺是在套他的話了。

誰說古人就愚笨的？

愚笨跟社會的關系并不大，就如這個才認識百來字的大爺，他笨嗎？

如果這位大爺愚笨，那天底下就沒有聰明人了。

大爺的演技也令盧安驚訝不已，自然不已，絲毫不拖泥帶水。

若不是如此，盧安也不至于順著大爺的話就說出了實情。

秦家派人采買磁石就是源于他要制造發電機，而購買的數量就是四塊，都是巴掌大小。

而大爺話里的數量卻是“兩”。

兩在中文里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大爺正是依靠這個模糊的概念混淆了盧安的意識，藉此從盧安口中得到了磁石的準確數量。

大爺自然是知道這個數量的，大爺所說秦家是從這里采買的磁石，這話理應不會做假。

而大爺之所以明知道磁石的準確數量卻還要從盧安口中套出來那個數量的原因，是為了試探盧安是否知道這個磁石的準確數量。

除了大爺，只有秦家的人才知道磁石的準確數量，而且還只有接觸磁石的人才會準確地給出來四這個數字。

如果盧安是一頭長發，大爺或許還犯不著這么旁敲側擊地試探盧安的身份，正因為盧安的一頭短發，加上盧安知道磁石的準確數量，這樣互相對應就可以得出來盧安的身份。

這是大爺沉默的原因，也是盧安沉默的原因。

大爺之前誤將盧安當成與家人鬧矛盾的公子哥，盧安當時雖然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沒有否認就代表他有意讓大爺那樣以為。

此際大爺三言兩語把盧安的身份戳破，二人之間的氣氛一時之間便有些默然了。

就在盧安琢磨著該如何打破這該死的尷尬時，趙大爺卻率先開口了，“磁石算是稀罕物，稀罕物就昂貴，一塊磁石十文錢，來采買的伙計身上錢兩不夠，于是約好之后付錢，本著他來自秦家，我也就任由他拿了磁石走了。”

盧安臉色有些羞愧，四十文錢對于貧苦人家已經是一筆不曉得開支了，而大爺平白丟了四十文錢或許還是源于自身。

這件事盧安覺得自己或多或少有些責任，所以此際聽到趙大爺淡然的話臉色便有些發紅。

他于是急忙起身朝著趙大爺躬身行禮，懇切道，“望大爺知曉，待到小子回去，立時便讓伙計將拖欠的四十文錢送來！”

趙大爺點了點頭，盧安坐下來又問道，”不知大爺可知道那前來采買的伙計姓名，亦或是樣貌如何？“

趙大爺搖搖頭，他拿起一根瑪瑙刀開始給這塊面具拋光，“無妨，說不得是忘記了，你回去時隨口問一句便是。”

盧安點點頭，暫時也就將這件事放下了，只是牢牢記在心里，打算之后去查。

查起來對于那名伙計自然是一件災難性的大事，但是于情于理也應該要查，不能因為顧忌一個伙計的臉面而任由他敗壞主家的名聲。

下人犯的錯就等于主家的錯，下人借以主家的威勢欠錢不還，這無疑會給主家抹黑，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說起來盧安多少還有些驚奇，這是他到大唐以來目前遇到的唯一一件詐騙案。

大唐的人民就同他在史書上看見的那樣，勤勞樸實，個個誠實守信，即便受罰承受惡果也不會違背自己說過的話。

說好了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定好了時間就一定會在這個時間以前完成自己說過的話。

他們是以承諾來行事，全屏口頭話語才生存，除了官府幾乎沒有紙質契約。

如果換做后世，只怕會有很多人因為被騙而活不下去，但是在大唐，卻幾乎沒有違約的事情發生。

盧安固然沒有出過秦家，但是在秦家見下人的言行以及從他們口中的趣聞了解到的都說明，這是一個干凈、正直的好社會。

直到這一天在鐵匠鋪聽趙大爺說起當初磁石的事情，這是出現在盧安面前的第一次違約事故。

盧安并不為此感到難過，或許換成其他人大抵會因為這些個例破壞了一個美好的社會結構，但是在盧安看來，這樣才是正常的。

人不可能只依靠口頭承諾才達成契約，必須依靠強有力的法律才能規范集體的行為。

而這種只依靠口頭承諾來生活的社會，顯而易見是不利于法律發展的。

法律要發展，就需要人們的劣根性不斷地爆發出來。

沒有一個個騙子雨后春筍地冒出來，沒有一個個聰明人走上邪魔外道，法律就不能得到進一步完善。

固然這其中會造成部分人的利益乃至生命受到損害，但是無可否認的一點是，正因為有先例，所有之后的罪犯才能得到一個合理的審判，而不是因為史無前例被從輕處理。

只有錯誤暴露出來，我們才能知道該怎樣去修正亦或是去控制它后來的發生。

盧安正如此琢磨著，趙大爺忽的又開口問了一句話，“你也很喜歡這面具？”

“啊？”

盧安愣了一下，轉而就意識到自己在思考時視線一直落在那面具上，所以這大爺才會以為自己很喜歡這面具。

搖了搖頭，盧安道，“太簡陋了，如果是金的，我或許還會喜歡?！?

“金面具？”

趙大爺發出一聲驚疑，轉而就搖頭道，“沒做過。”

大爺的腦回路令盧安有些哭笑不得，他解釋道，“我曾見過一項金面具，外貌大致與您的這件相像，所以才出口成章，大爺勿怪?！?

“金面具？戴起來是不是很威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