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離經叛道

“張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你要來，我要是知道你要來，我肯定就不會吃了！”

柳子義跪在涼亭正中，對著一個發須半白的老者狡辯道。

“你還狡辯，今日是你父親壽辰你張叔叔豈能不來？賓客皆散亭中怎還會剩下一桌吃食？這一點你豈能想不到？”

柳公明看著自己柳子義怒不可遏，若不是看著那位張都督還在此處，否則他手上的鞭條就已經伺候到柳子義的身上了。

張都督有些好笑地看向柳公明，“公瑾，子義歷來不都是這般嗎，怎么偏偏今日發了脾氣？”

張都督多少為此感到有些奇怪，柳子義是何尿性柳公明歷來心知肚明，早已不再如何管教，怎么今日偏偏為這么一件小事動了怒。

而且是如此盛怒。

一旁跪著的柳子義聽見張都督的話心中也多少有些悲憤，但是思量一瞬后只能把悲憤的話語咽下肚子，并不敢真的開口去反駁。

同時他的心里也納悶，確實如張都督所說，自己什么尿性父子間早已沒有秘密可言，那為什么偏偏今日動怒？

兩人對此皆不知，柳公明默然半響，把手頭的鞭條擱在一邊，搖著頭幽幽嘆了口氣，“天外有人山外有天，本以為天下志士皆入我眼前所見，無甚特別，卻不想當真正特別的人出現，所帶來的顛覆卻是難以想象的！”

張都督愣了一下，而后有些愕然道，“公瑾所說的是那位神仙弟子盧安？”

柳公明點點頭，而后便將今日酒宴上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來，就如盧安突然的落水和之后伶俐口齒的大殺四方，以及最后一篇《詠柳》驚詫全場。

張都督聽了嘖嘖稱奇，“世間真有如此妙人？”

“若是有人如此懟我講，我也不信，但我親眼所見，亦對這位神仙弟子的學識有所了解，因而縱是萬般不愿意相信，但事實如此！”

柳公明有些失落地開口，張都督心中不禁對這位盧安涌出了更大的好奇。

而那位柳子義，則趁著沒人注意自己的時候挪了挪屁股，偷偷揉了揉腿，不過頭上的兩只耳朵卻是在這時候高高地豎了起來，正在細耳聆聽他老父親的話。

這時候自己被打的原因是什么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了，柳子義此時已然反應過來，他錯過了一場好戲！

而且是一場不斷反轉且打臉的好戲！

出生于官宦世家，父親又是極喜愛詩詞的，故而柳子義的愛好多少會被影響一些，雖不至于如他父親那樣正直內斂，但是卻也喜歡詩詞。

而他固然已經二十，但是少年心性難改，對這類打臉劇情更是熱衷無比。

如盧安一般于所有人的矚目中將一群詩壇大家辯駁地顏面掃地，而后更是于醉酒中即興作詩一首使得那些所謂的詩壇大家羞愧而走，這種事情即便是聽旁人訴說，柳子義亦覺得渾身熱血上涌。

他的心中此時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在迸發：吾恨不能取而代之！

柳公明與張都督尚且不能發現柳子義豐富的內心活動，二人就著盧安的驚人之舉發出一連串的感嘆，柳公明更是嘆息著搖頭，“別人年方二十便已才識過人，無論是學識、氣態還是品性都是上上之資，而觀我柳子義，成日里游手好閑，欺霸街頭留宿青樓，真不知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落的這么一個兒子！”

“那個，爹……”

柳子義突然弱弱地朝柳公明開口，柳公明與張都督都不禁抬頭朝他看去。

他有些猶豫地開口道，“爹，游手好閑、留宿青樓這事我人，但是欺霸街頭這事兒我可沒干過啊，您兒子是好市民，不是紈绔！”

“你還不是紈绔？”

柳子義三言兩語就令他的老父親怒發沖冠，業務能力驚人。

“你去外面問問梟陽最大的紈绔是誰？你看看他們說的是誰的名字？”

柳公明指著柳子義，手指都快點到柳子義的腦門上了。

“這我要是真去問他們肯定不會說啊?！?

柳子義小聲嘀咕了一句，柳公明一聽，整個人登時就氣的哆哆嗦嗦。

聽見柳子義的頂嘴張都督也不禁扶額，心中慶幸自己沒有這等逆子的同時，也不由得感到一陣好笑。

瞥了一眼柳子義還在不斷偷偷揉腿的手，張都督想了想道，“子義，你先下去吧！”

“哦?！?

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父親，見他氣的撇頭朝一邊看但是沒有反駁就忙道，“謝謝張叔叔?！?

起身后他就指著矮桌上的一壇酒，對張都督道，“張叔叔，這是我從怡紅院帶來的，本來是給爹爹賀壽的，現在送你喝了！”

柳子義的話才說完，他人就已經像一陣風飛速遠去，轉而便是一道無比憤怒的大喝在柳府上空不斷回響：

“逆子！”

卻說張都督花費好一陣言語這才將柳公明安撫住。

之后，柳公明開始細細地追問起盧安辯駁那些詩壇大家的話語來。

柳公明這才知道張都督把柳子義趕走的意思，沉吟半響后還是把盧安所說的一切內容都娓娓道來。

那些話語固然是盧安對那些詩壇大家的辯駁，但是對柳公明形成的沖擊不可謂不大，這一整晚他心緒不寧導致情緒數次因為柳子義而崩塌的原因，其實也就是來自于盧安那些話。

話不多，但是帶來的威力不可想象。

張都督整個人在聽到那一句“人無貴賤、生而平等”時整個人心中便已經泛起滔天的巨浪。

“真不知那位逍遙子到底是何人，擁有如此驚人的學識怎么會教給自己弟子這等離經叛道之語！”

柳公明好笑地搖頭，一面卻又偷偷觀察張都督的神情，“還人無貴賤，圣上受命于天，生來便是天子神貴，而鄉野間粗鄙之士亦生來粗鄙、低賤，這又如何不是貴賤之分?！?

“公瑾，你狹隘了?！?

張都督搖頭，“這位盧安的話語固然有些離經叛道，但是起內容深意卻似乎遠非如此?！?

柳公明端正了神色看著這位途徑梟陽去往桂州的張都督，靜靜聽著他說話。

“我們固然生下來便有了身份貴賤之分，但是盧安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重在表現一種百姓的平等之心”

張都督坐在涼亭里說了許久，沒說到盡興處，二人便都舉杯高飲，幾經推杯，張都督也終于停住自己的話語。

他看向涼亭外的那株柳樹，沉吟半響后道，“公瑾，帶我去見見這位說出驚人之語的神仙弟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