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洪州都督

柳府的宴會引起了很多家族的震動，而最受到影響的卻是秦老爺子。

幾乎在除秦老爺子之外的所有人眼里，今日柳府夜宴，唯盧安獨領風騷、風頭無無兩！

所有人關注到的都是盧安在這一場宴會上出了多少風頭，歸家后與家人訴說的，也都是這一晚盧安是如何將一群詩壇大家辯駁地啞口無言，而后又是如何以一首詩羞煞全場。

只有秦老爺子在歸家后陷入不斷的感傷和自怨自艾。

他把盧安經歷的一切看在眼里，他清楚地感知到，這一晚的盧安是被柳縣令推出來艷壓群芳的，這并非是盧安的本意。

因此他才會自責，才會對自己的無能自責。

他看不得盧安如同戲子一樣被迫去迎合著所有人，與世俗中一群說來上不得臺面的人爭得面紅耳赤！

到最后為了證明自己還要作出一首詩，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超然地位。

可是這樣真的是盧安的本意嗎？

秦老爺子為此感到深深的心酸。

徐姓老者離去時對柳縣令的責怪，能察覺出來他所指的只是少數人，而即便能察覺出來，實際上真的會為此受到感觸的，少之又少。

就如徐姓老者，他的話其實除了責怪柳縣令將盧安安置在一群公子哥之中外，還是在暗指盧安身上的黃袍。

他其實一早就知道黃袍的不妥，但是如其他看出來的人一樣，他們實際上并沒有因為柳縣令的做法對盧安流露出來不滿，反而為此盈盈自得皆以為高盧安一等。

否則最開始也不至于會有一群人嗤笑盧安的癔癥與落水。

而那名徐姓老者在秦老爺子的眼里可惡程度不亞于柳縣令。

只因這位詩壇大家明明在一開始就看出來了盧安著黃袍的不妥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滿，最后甚至還利用這件事來成為自己退場的臺階！

可笑的是在很多人眼里還當這位徐姓老者是在為盧安受到的不公待遇打抱不平！

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秦老爺子為此感到一陣惡嫌。

可是再惡嫌又有什么用呢，就如盧安不得不按照柳縣令的意愿艷壓群芳，秦老爺子也不得不將自己的不滿和難過深深地壓在心里，直到回到了家中，這一切才得以爆發。

在秦川及其他秦家人的眼里，或許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還以為這一天晚上秦老爺子發狂是不樂意盧安就這樣白白被柳府搶走，唯一知道秦老爺子發狂真是原因的，便只有他的這位糟糠之妻！

秦老爺子也不打算與人訴說，因為正如秦家奶奶所說的一樣，今時今日柳縣令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跳梁小丑，終有一日柳公明會在盧安的面前正襟危坐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矩！

這是來自于大唐制度的威嚴，秦老爺子對此充滿信心。

時間回到秦老爺子離場的時候。

一群人在柳府下人的安排下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柳縣令一人坐在涼亭里。

周遭的矮桌盡皆被撤走，涼亭內以及四周都變得空曠，除了點起來的幾盞燈籠，便只有柳公明桌上的一碗清酒在暖爐上冒著熱氣。

絲絲縷縷的熱氣騰升起來，然后一點點地在空氣中擴散開來，最終流入滿天的黑夜中，了無蹤影。

柳公明就端坐于其中，默然看著涼亭外的那一株柳樹。

這株柳樹本沒有什么不同，同其他柳樹一樣，雖確實是二十四年前栽種而下，但實在沒有什么不同，他也沒有特殊對待。

酒宴上所說的一切，不過是托詞為助酒興邀詩所說。

但是盧安的一首《詠柳》一出，這株柳樹卻因此變得不同。

柳縣令很清楚這首詩的威力，同徐姓老者等人都明白，這樣一首好詩將在不久的將來名滿天下，千古的史中，盧安也會因為這么一首詩而留有一席之地！

這是所有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一件事，而這株柳樹，也必將因為這首詩千古流芳！

千年以后會不會有人在說起這首詩的時候說起我呢？

千年以后的人們會不會知道這首詩是為我而作？

柳公明望著天宇上暗淡的星光，明月被遮掩在云層之后，一股悵然若失在柳公明的心中悄悄地蔓延著。

“老爺，都督大人快到了！”

柳公明驀然回過神，愣了半響，而后才道，“讓子義去迎迎?！?

“大公子，還沒有回來。”

管家說這話時多少有些遲疑，也確實如他所料，在他剛說完，柳公明便變得怒不可遏。

“這都什么時候他還在外面鬼混！今日是他父親大壽他可記得！”

砰的一聲巨響，那一碗剛剛熱好的清酒被柳公明掀翻在地，一張瓷碗一下子就摔成了幾瓣。

見柳公明如此飯怒，管家一下子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發了一通氣，柳公明漸漸安靜下來，他沉默許久，而后起身道，“重新打理一下，備一桌好菜，我去換身衣物。”

關鍵聽此忙低聲應了一聲，柳公明撇了他一眼，轉而便起身離開了。

等到他走了，管家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今日明明是壽宴，一切似乎都還不錯，老爺還得了一首好詩，怎么會突然發這么大的脾氣？

管家不知道，但是在他的認知里，柳子義是個什么貨色柳公明早就一清二楚，夜不歸宿也是經常有的事情，素來不見他因此發脾氣，怎么今日卻大發雷霆了呢？

管家露出了深深的疑惑，但是礙于柳公明走時的吩咐，他又忙將心中不該有的念頭壓下，而后帶著兩個仆從張羅起那一桌好菜來。

有大人物造訪，美酒好菜自然必不可少，而且又是與老爺素來親近的官場大家，自然更是怠慢不得，很多在之前的就酒宴上不曾拿出來的珍惜菜品也出現，油鹽的使用也開始不計成本。

柳公明對柳府下人的執行能力還是很清楚的，因而吩咐了一句就不再擔心。

等到他將之前的一身袖衫換下重新穿上那一身綠袍官服回到小池塘時，他看見了涼亭里有一個人正在大快朵頤。

隔著很遠就看得出來，不是那位數年前就任洪州的都督，而是一個很年輕的身影。

柳公明站在岸邊瞅了好久，眼睛忽的瞪得渾圓。

他認出來了那個在涼亭里不斷吃食的年輕人是自己那個在青樓夜不歸宿的長子柳子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