哚哚哚，董事長的門雖然沒有關，但陳壘還是禮貌的敲了敲門框。

“進來吧！”董事長應道。

董事長的辦公室設得有一個會客室。擺放有三個沙發，一長兩短，長的可以坐下兩三人，小的只能坐下一個。

陳壘一進門，就看到董事長和丁未平并排坐在大沙發上，樣子很是親密。他不得不在心里猜測他們兩人的關系。有人說丁未平是董事長的一個學生推薦的，兩人之間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關系。也有人說他們有可能是親戚關系。但這些事情，只要當事人不親口承認，誰也沒有辦法肯定。

“會上，大家都沒有提反對意見。”董事長笑道：“說明大家對我們的這個決定是支持的。今天找你來，是想交待一些事。”

“董事長請指示。”

“陳總你做事情非常謹慎，對很多的事情都考慮得很細。”董事長道：“但公司的事務繁多，你的精力再旺盛，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問題看全，更不能一個人將所有的事情做完。所以我給你挖了一個強大的助手來。未平本來就要任另一個公司，嗯……一個上市公司的董事會秘書，是我求他辭了那邊的工作，到我們公司來的。董事會上，你雖然沒有多說，但你肯定已經想好了怎么安排他，說說吧。”

“我的想法？”陳壘沉吟了一下，說道：“還不夠成熟，正想向董事長請教。”陳壘發現丁未平喝著一杯白開水，在董事會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喝的。心想，這個人連茶都不喝，性格怪異，只怕也不好打交道。

陳壘是董事長特別欣賞的人。在上一任總經理離任時，杜人魁親自跑到他家里五次，才請動他擔任公司總經理。他當時擔任總公司副總，一直默默輔助上一任總經理的工作。

總公司前任總經理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很喜歡玩樂的人，知道內情的職工封他為“太上皇”。因為他很多時候都不在公司。不管上班時間，還是下班時間。他不是在釣魚，就是在打牌；不是在游山玩水，就是胡吃海喝。總之一句話，除了不務正業，他幾乎什么都做。

雖然如此，但公司仍然管理得井井有條。因為公司有陳壘，他能夠將“太上皇”用電話傳來的遙控指令，完美的執行下去。默默無聲且沒有半句怨言。

如果不是因為“太上皇”在參加賭博的時候被人舉報，被抓去拘留了十五天，不再適合做公司的總經理，只怕這種狀態還將持續下去。

而陳壘之所以那么多次才答應，也是想避嫌。他怕別人誤會是他設計了“太上皇”——因為有一種說法，認為“太上皇”被抓，是被別人設計了——目的當然就是為了奪取總經理的位置。

“那我就先說說吧。”杜人魁坐正身子，“公司運作到現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軌。如果我們只想保持目前的狀態，只需要謹小慎微的工作就行。只要不犯大錯，公司再保持幾年的穩定是沒有問題的。”

“董事長說得不錯。”陳壘道：“公司目前運轉良好，我一定守好成，不讓辛苦換來的事業，出現問題。”

“但是，這個世界是發展的。”董事長嚴肅的說道：“如果我們以為目前已經做得很好了，那公司也就走到盡頭了。當我們停下腳步守成的時候，現在落后于我們的人就會趕上來，并且有可能超過我們；而現在跟我們并駕齊驅的，就會將我們超越得更多；那些已經遠在我們前方的，更是會離我們越遠，最后連影子都看不到。對個人來如是，對公司如是，對國家更是如是。”

董事長是學者型領導，他的理論和考慮問題的角度，比自己站得更高。對于這點，陳壘是深深的佩服。而且，如果想在言語上打敗董事長，他自認為做不到。不過他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原則，并不是董事長想讓他做什么就會做什么的。“董事長說得很對。”他說。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是能夠猜到一些。”董事長無奈的笑笑，“不要怕，有什么責任我來擔，你盡管放手去做。”

“謝謝董事長，你既然安排我在這個位置上，”陳壘道：“我就會完全的執行股東會和董事會下達的目標任務。”他看了看坐在旁邊默默不語的丁未平，想猜測他心里在轉著什么念頭。不過卻沒有成功。那張很漂亮的臉上，幾乎沒有露出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董事長說了半天，恐怕就是想他親口表達出這一層意思。“我們請丁總來，并不是腦袋一拍，突然生出來的主意，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選擇。”

丁未平發現董事長也會撒謊，而且撒得很高明。自己是如何來的，前因后果董事長都知道，絕不是他現在編出來的這些理由。他是已經死去的杜仲用遺言安排來的。但在對外面說起的時候，他們不能這樣說，只能撒謊。一個接一個的謊，說到最后或許他們自己都相信了。

“這我知道。”陳壘除此之外，還能說什么。難道說：我看也不一定？

“未平就未來要開展的工作和我交流了思想。他要推行的工作，涉及到公司的方方面面，每一個人，每一個點都需要密切配合。”董事長喝了一口茶，將一并喝到嘴里的茶葉吐掉，“就是因為涉及到的面廣，所以有可能面臨各個層面的抵制。”董事長以過來人的語氣說道：“有些是來自于其他領導的，有些是來自于職工的。公司職工中，有很多人的思想已經跟不上時代，只想得過且過。這是不行的，須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

陳壘知道董事長是在說自己。我只是想公司平穩一些，只要不出事，完成全年的工作目標就行了。至于其他冒險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做好了，最多得幾句獎勵的話。做砸了，那就不知會出現多少手，將他象一堵墻般推倒在地。說不定還會踩上幾腳。大不了這個總經理不當，穩妥一些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我會召開專門的會議，號召大家服從董事會的安排。”

“這個不夠。”董事長道：“公司目前的狀況你比我清楚，有人給我反應。說公司就是一個死水潭，沒有任何人能夠攪動這潭水。”

“公司目前運轉很好。我并沒有發現您所說的情況。”陳壘語氣激動起來，“不知是誰說的這些話，還說了些什么？”他自認為任總經理以來，一直報著謹慎的態度在管理公司。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入睡以前，腦子里想的是公司的事情。第二天天不亮，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情，想的也是公司的事情。至于無數的夜里，他半夜醒來，盯著屋頂久久不能入睡，腦海里轉悠的仍然是公司的事情。

老婆已經警告他的白頭發這幾個月又增加了很多。他認為自己為公司已經算是嘔心瀝血了，想不到背后還有人不滿意他的工作。

“陳總，你不用激動。”董事長刺激了他一下，看到他的反應，心道，看來他對于別人對他的評價，還是很在意的。“這只是別人給我反應的情況，具體是不是那樣，我也還沒有來得及核實，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他還說了些什么嗎？”陳壘追問了一句。

“看來不告訴你，你是寢食難安了。”董事長笑道：“他還說呀，公司領導層目前的整個思想，就是等。”

“等？”

“是啊。大概意思是想干事情的人不在其位，不想干事情的人占著毛坑不拉屎。”

“這種情況確實存在。”陳壘毫不避諱的說道：“公司有這么多領導，總會有人安排一兩個朋友的子女，親親戚戚什么的。這些人到了公司，總覺得高人一等。有的人不會做事架子滿大，有的人會做事但就是不做，當起了大爺。結果將整個公司都弄得烏煙瘴氣。”他心想就連董事長你都安排了不少的親戚在里面，我也不是故意想在這里抬你杠。“他們大概就是信上反應的情況了。”

“這個問題比較頭痛。”董事長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以后慢慢想辦法解決。你有沒有好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丁總。”

“人力資源的配置，是一門技術，也是一門藝術。”丁未平答道，“我會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專門設計一個符合實際的考核體系，盡量將人用到合適的崗位上，發揮每一個人的長處，做到人盡其才，不浪費每一個人力資源。”他的表情很輕松，就好象這個問題揮揮手就能夠解決似的。

“人盡其才，談何容易？”董事長搖頭道：“人們想了各種方法，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能夠做到人盡其才。”

“每一個人都有夢想和追求，每一個人都有相應的能力，只要我們平衡好了，就能夠發揮一個人最大的長處。”丁未平仍然胸有成竹的說道：“全數據的運用，為我們實現人力資源的合理配置創造了良好的條件。我在設計預算的時候，會將所有的崗位和人一一對應下來，確保不浪費任何一個人力，具體的情況我會在提交預算的時候，一并交給大家審議。現在就不細說了。”

“還給我們保密啊。”董事長親自為丁未平倒上開水，“不過，我也不催你，原來就說好的，到年底的時候給我們一個可行的方案，我們就等著你帶來的驚喜。”

只怕又是一個眼高手低的家伙。陳壘心道。為什么要說又呢，因為公司現在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首席財務官洛璜，只會空談，不會做實事。

這其實也是董事會安排不妥，你讓一個學經濟的人去做財務官，說起來專業相近，但那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職業。會計涉及到的細節之處，遠不是學經濟的人能夠理解的。兇險之處，會計可以做到一數生一數死，沒有實際操作過的人永遠不會理解。

相處越久，陳壘對于洛璜這個首席財務官就越失望。在最開始和他接觸的時候，他的那一套套理論將他迷惑得團團轉，還滿懷希望的等他的那些理論落地，帶著公司飛速發展。并頂著其他人的異議，將一些權力下放給他。

結果幾年過去了，洛璜說出的那些愿景，一個都沒有實現，反倒讓公司損失了不少錢。為此，他不得不將權力重新收回來，結果卻造成了洛璜主持的項目爛尾的情況。目前有些項目的賬簿都還在洛璜的手中，催促了很多次也沒有交出來，不知道里面會有多少問題存在。

形成的原因，到現在都讓陳壘背脊發涼。在那些項目上，洛璜利用自己是首席財務官的權力，獨攬了一切：項目管理、收支審批，記賬，出納……全都是他一個人，可以說是全面失控。

為此，他傷透了腦筋，不知怎么來了結。最害怕的是由些給他帶來的連帶責任追究——洛璜主持的項目如果有問題，他陳壘再輕也要負領導責任。

“但是，我一個人也做不來所有的事情，還盼陳總大力支持。”丁未平說道。

“我會的。”陳壘雖然懷疑這家伙也是來混幾天，折騰一陣子，最后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的人，但還是會配合他，如果不是很為難的話。

“未平任公司的首席預算官，只是他的工作之一，另外還要兼一個分公司的總經理，你認為安排在哪個分公司較為合適？”杜人魁雖然是公司的董事長，但他考慮的問題，一般都是涉及公司戰略層面的問題。如任命總公司的首席預算官等高層。至于分公司的人事安排和經營問題，一般是由總經理領導的經營層負責的，他不過問。

陳壘默默的考慮了幾分鐘，董事長也不催他，知道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不將所有的因素考慮周全，他是輕易不會作決定的。

陳壘對總公司下面各個公司的情況，熟悉得如自己的身體，雖然有些人是他不能左右的，但對于將誰安排在哪里，他的心里還是有譜的。

“動能公司吧！”他說。

這個主意與杜人魅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揚了揚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