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名動江湖:名揚天下
- 寂漠無形
- 9722字
- 2021-03-14 19:35:00
翌日,清晨。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薛無涯意猶未盡有些懶散的臉上。
他的人還在天香閣里,但是魏詩蕓的人卻已離開的有一會了。
屋里還殘留著魏詩蕓身上的香味。
這時,已有幾個如花一般的美人提著木桶來招呼薛無涯洗澡。
這是魏詩蕓走前交代的。
薛無涯的目光移到了最后一個女子的手上,魏詩蕓連衣服都已經幫他挑好。
細心的女人有時很可愛,有時當然也很可怕。
薛無涯遇到的這種乍一看是可愛,其實更多的是可怕。
這個女人隨時都可以毫不猶豫放棄任何人的生命。一個不把任何人的生命當回事的人,她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可怕的人。
幫薛無涯沐浴更衣完,便有美酒佳肴開始端了進來。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并沒有太高興。這讓他想到了死囚臨刑前的最后一餐。就和現在一樣豐盛。
他和囚犯現在唯一的區別就是,囚犯的自由被限制了,而他沒有。
囚犯想逃,逃不掉。他能逃,卻不敢逃。
雖然魏詩蕓沒說,但是他知道他如果走了,以這些人關系網金四爺的全家上下一定會遭殃的,因為金四爺現在是一頭霧水,根本沒有任何的準備。
當他吃飽喝足,他就騎著已經為他準備好的馬上路了。
一匹他并不熟悉的新馬,走的卻是一條他剛熟悉過的老路。
城郊御林軍大寨。
去找韓方文,這是魏詩蕓告訴他的方法。
顯然魏詩蕓已經和韓方文商討過如何把皇帝送進皇宮。
魏詩蕓沒有告訴他,是不想他在見到韓方文以后,表現出任何不自然,不想顯露什么端倪讓韓方文有所察覺,以免前功盡棄。
薛無涯騎著快馬,又是白天,也不需要畏首畏尾,所以很快就到了城郊御林軍大營外。
他穿的是軍中的便服,但因為手里拿著出入的令箭,所以進來的非常容易。
他是第一次來,寨子很大。他并不熟悉,馬場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他又不能露出破綻。于是他一進寨中的時候,就氣喘吁吁對守門的門卒說道:“急,急,急件,我,我要見。”
門卒看著十分著急的薛無涯,好像是受傷得病了一樣,急問道:“你要見韓將軍是不是?”
薛無涯假裝滾下馬來點了點頭。
門卒因為看到了令箭,知道是自己人,所以也沒猶豫,跟旁邊門卒交代了一聲,就攙著薛無涯急忙來找韓方文。
薛無涯一直不斷的觀察著四周。
只見大寨里的兵士在這樣隨意的日子里,一個個穿的依舊是非常嚴整,就算是在忙著的人,停下的時候也不忘記整理一下儀容。
軍器架擺放的很整齊,上面的兵器擦的光彩奪目。到處都顯得有條有理,看來十分整潔清爽,顯見韓方文平日一定是個治軍嚴厲的人。從這些也能看出韓方文的確一直在準備著。
門卒帶著薛無涯來到中軍帳前,到處都很嚴謹的營中,中軍帳前卻連個守衛都沒有。
門卒也有些驚訝喊道:“報韓將軍,有急件。”
中軍帳里傳來一個雄厚的聲音說道:“快進來。”
薛無涯只聽聲音就感覺這人一定長得很威嚴,進去看到后,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
韓方文已是花甲之年,精神卻像是而立之年一樣。中軍帳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坐的依然很端正,說明他是一個不僅嚴格治軍,也嚴格律己的人。
也是,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若不是對自己嚴格要求,下面那些人又怎會輕易聽他的。
薛無涯看他的身體很健壯,他的盔甲就放在他的身后。鎧甲展開本就不小,但是掛在他身后,卻顯得有些單薄。他的手上此刻正翻看一本已發黃的書。
他老辣的眼光瞟了一眼薛無涯和門卒,目光就又回到了手中的書上,隨手一揮說道:“你可以下去了。”
門卒聽到韓方文的命令,立刻就退了出去,把薛無涯一個放在中軍帳中,返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韓方文沒有看薛無涯,繼續看著手上的書,他在等薛無涯說話,他就像知道薛無涯是誰一樣。
薛無涯只覺得這是只老狐貍,他沒有說話,只是不斷的打量著韓方文。
薛無涯從韓方文的眼神中,已看出韓方文知道他是魏詩蕓派來的人,而他也知道這老狐貍一定對他有話說。因為門口沒有守衛,一定是他要說什么秘密的事,所以專門撤掉了門口守衛。
薛無涯見這老狐貍沒什么動靜,也不招呼自己,徑直走到了韓方文旁邊的地方坐了下來。
坐下之后薛無涯也不理韓方文,就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茶喝了起來。
韓方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雖然在笑,但笑聲中卻帶著一股殺氣。
薛無涯看著韓方文大笑,絲毫不懼,根本不當一回事,只是把杯中茶慢慢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茶,撇了撇嘴搖了搖頭。
韓方文還在笑,但是這次的笑,已變得有些開始欣賞薛無涯,一個久經戰陣的人對于膽子大的人通常都會很欣賞,膽子越大,他越是越欣賞。他終于放下了書,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薛無涯淡淡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然我來這里干什么?”
韓方文說道:“我不喜歡你的口氣,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你不怕我么?”
薛無涯冷冷說道:“你是一個腦袋,我也是。你是兩手兩腳,我也是。但你已老了,我卻還年輕。拳怕少壯,我為什么要怕你?真要打起來,該怕的人是你。”
韓方文又笑了起來,笑的有些凄涼,聽到有人說自己老,任誰都不會太高興。他也一樣,但是薛無涯說的句句實話,所以他雖然不高興,但也并沒有生氣。他問道:“詩蕓,說你是高手,我很想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萬一出了什么情況到底有沒有能力應對。”
薛無涯發現當韓方文在說到詩蕓兩個字時,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無比幸福的光,他突然有一瞬間感覺有些對不住韓方文。
看到韓方文這樣久經沙場的人,他堅毅的目光中居然瞬間化為柔情,薛無涯想起昨夜的魏詩蕓,他越來越相信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話,尤其是英雄老的時候,人老多情這話一點不假。
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老人有些可憐,老人也許經歷了無數生死,戰勝了無數的勇士,但老人最終會敗于女人之手。因為老人是那么相信魏詩蕓,而魏詩蕓卻在一心一意的想著要害他,薛無涯覺得他有些可悲。
薛無涯可以理解魏詩蕓在做的事,但他心里還是覺得魏詩蕓這個女人太過冷酷,就像她的容貌一樣,冷酷的像座冰山。
他從內心中,終于又一次斷定他自己絕不能夠干大事,因為他的感情太豐富,他放不下心中的許多情感。
一個有感情有牽掛的人,是不夠狠的。不是狠人,是辦不了大事的。只有狠人才能夠辦大事,因為夠決絕,能舍得,知道當機立斷。人不狠站不穩,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薛無涯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茶,并沒有回答韓方文的話。
韓方文的臉色變了,他開始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實在有些傲慢無禮。
薛無涯可以傲慢無禮,因為他有這樣的實力。
他本不想這樣,但這是魏詩蕓交代的。這就跟馴馬一樣,馬越是烈,馴服之后也就越是聽話。而他表現的越出格,有把柄被韓方文抓住后,韓方文也會越信任他。
魏詩蕓實在太懂韓方文,也太懂得男人。一切都好像在她的算計之中。
就在薛無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的時候,韓方文突然出手。他的拳快如閃電,雖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可這一拳中卻蘊含著他四十多年的功夫。
他對他的這拳充滿了自信。因為他靠這雙拳頭已經戰勝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人都敗于他這一拳之下。
他明明看著他的這一拳打在了薛無涯的身上,但是他卻沒有一點擊打到薛無涯的感覺。
他詫異的看著薛無涯,只見薛無涯還淡定的坐在那里喝著茶。
韓方文已經知道了差距,他沒有再出拳,他滿臉的吃驚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薛無涯拿起茶壺又開始倒茶,一邊氣定神閑的倒茶,一邊說道:“當然是鬼,而且是個酒鬼,只可惜你這里只有茶,沒有酒。”
韓方文笑了,這次他笑的很滿意。他發現魏詩蕓替他找的人,從來就沒讓他失望過。但他也有些不舍,因為這樣的一個人,有去無回實在有些可惜。
韓方文走向一個角落,很快就翻找出兩小瓶酒,扔了一瓶給薛無涯說道:“誰說我這里沒有酒,你難道不知道軍中要是少了酒,就像男人的家中少了個婆娘一樣嗎。”
薛無涯笑道:“說的對,有道理。”
韓方文說道:“當然有道理,因為我說的話,都是道理。”
薛無涯也笑了,他覺得韓方文這個人其實也很有意思。他接過韓方文扔來的酒,大大的就喝了一口。酒不是好酒,是烈酒。
薛無涯喝了一口說道:“夠勁。這么勁道的酒,絕對夠做壯行酒。”
韓方文開始越來越喜歡薛無涯,但他心中對薛無涯卻沒有一點憐憫,因為欲望總是會蒙蔽人的良知,但是他還是決定至少要知道一下這個要去死的年輕人叫什么。他問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薛無涯冷笑道:“我叫什么并不重要。你已經試過了我的功夫,我相信我已夠格去做你要交代的事。我是不是可以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
韓方文問道:“我能看出你并不是一般人,我很想知道你這樣的人為什么會來這里?”
薛無涯看著韓方文說道:“我來這里,當然有我不得不來的理由。”
韓方文逼問道:“什么理由,比如?”
薛無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比如一個令我無法不來的理由。”
韓方文厲聲說道:“什么理由?”
薛無涯說道:“我并不想說。”
韓方文看著薛無涯的眼睛說道:“但我卻必須知道。只有我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這樣我才能判斷你會不會臨陣退縮。你要是不愿意說,那你就可以回去了。”
薛無涯笑道:“又不是沖鋒陷陣哪里有什么臨陣退縮。”
韓方文說道:“雖然不是沖鋒陷陣,卻比沖鋒陷陣更加兇險。”
薛無涯看了一眼外面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的朋友全家被人要挾,所以我不得不來,這就是我的理由。”
韓方文見他說的真切,笑道:“看來你還是個重情義的人,那你知不知道,男人要想成事就一定要放下感情。”
薛無涯說道:“不是每個男人都胸有大志,我就只想趕快把你的事做完,讓我朋友一家老小沒事。而我,繼續去過我閑云野鶴的日子。”
韓方文陰惻惻的一笑說道:“光是你朋友的身家性命,還不足以讓我完全相信你能完成我要教給你做的事。”
薛無涯說道:“那你想怎么樣?”
韓方文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一個瓶子,看來是早有準備。
韓方文從瓶子里倒出了一粒藥丸,說道:“朋友的性命,畢竟是朋友的。只有自己的性命,自己才會真正的去珍惜。”說罷,他把手上的藥丸往前一伸。“吃了他,我才能真正的相信你。”
薛無涯看著韓方文手上的藥丸,絲毫沒有一點的猶豫,迅捷如風一般的拿過了韓方文手中的藥丸。
韓方文只覺一陣風從手上掠過,那藥丸已從他的手上消失不見。再看薛無涯喉頭一動,拿著酒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韓方文根本就沒看清薛無涯是如何出手的,但看他喉頭動,想來應該是把藥吃了。他說道:“好,好。是條漢子。你那位朋友真是幸運,他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的確是一件值得驕傲自豪的事。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了。”
薛無涯說道:“休息?你還沒告訴我,你讓我去干什么呢?”
韓方文笑道:“年輕人要沉得住氣,時間還不成熟。”
薛無涯說道:“那什么時候時間成熟?”
韓方文說道:“我通知你的時候。”說罷韓方文就要出中軍帳,出去之前交代道:“一會我會叫人給你安排地方休息。”
薛無涯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說,一會有人來,讓他收斂一些。
薛無涯把酒放了下來,人也站到了他該站的地方。
很快,一個兵卒就帶著他來到馬場旁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帳前。
兵卒把薛無涯帶到一個偏僻的帳中就走了。
帳子不小,是大寨中的倉庫。空間很大,稀稀落落的幾乎沒放什么東西。
說是休息,偌大的空間卻連張床都沒有,只有一張小凳放在過道之中。兵器庫里的角落堆疊著不多的箭矢,槍頭,等一眾軍器。
韓方文安排薛無涯來這里,一定是因為不想讓人注意到他。因為軍器倉庫通常來說非是緊急時刻,通常都是很閑的,尤其是在京城附近,更是如此。
凳子又矮又硬。薛無涯看了看凳子,并沒有想坐下來的欲望。
閑來無事,為打發無聊時光,他在軍器庫里開始閑晃閑看起來。
不管是男孩,還是男人,兵器對于他們總是有一種魔力。或許是因為兵器后面代表的是殺戮,是權力。殺戮和權力能令每個男人著迷,也能令每個男人瘋狂。
男人追求殺戮和權力的欲望,很多時候甚至超過了對異性追求的欲望。
男人對于兵器多多少少都會有一種偏愛,想拿在手里試試。薛無涯也不例外,雖然他不用兵刃。但他看到也不免要拿在手上要欣賞一下。
倉庫雖大,物件并不多。步子走了不少,東西幾乎一眼就能掃盡。
突然,薛無涯的目光落在了一個角落處。那里擺的是摞起來的舊馬鞍。馬鞍的顏色黑底紅紋,和他在長河外看到追他的那些人的馬鞍顏色是一樣的。
旁邊還有一筐已經放銹了的蹄鐵。薛無涯隨意撿了一個起來,花印與之前所見一模一樣。看來魏詩蕓說的那三十個死士就是出自韓方文的大營中。
至于他看到的時候只有一二十人,很有可能是因為與大內禁軍廝殺時被殺掉了幾個。
薛無涯想到那些死士,頓時覺得韓方文實在也是個狠人。難怪說慈不掌兵,此言果然不虛。
薛無涯很快就逛完了軍器庫,回去坐了下來。約莫過了有一個時辰,帳簾終于掀開,韓方文一個人走了進來,說道:“你一定等急了吧。”
薛無涯顯得有些急不可耐的問道:“是不是時機成熟了?”
韓方文點了點頭。
薛無涯說道:“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了吧。”
韓方文笑了笑說道:“其實我讓你做的事,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幫我送點東西去個地方。”
薛無涯笑道:“僅此而已?”
韓方文說道:“對,僅此而已。”
薛無涯說道:“要真是如此,為什么一定要找我?”
韓方文說道:“因為你功夫夠高,我讓你把東西送去的地方很危險,如果運氣不好,被發現有什么不對,立刻就會動武。所以我不得不找一個武功高強的人。”
薛無涯說道:“你是想著萬一動武的話讓我保護好要送的東西?”
韓方文笑著搖頭道:“不不不,我是讓你斷后。如果真的動起武來,我要你斷后,盡自己最大的可能,把所有人都擋住。”
薛無涯說道:“我開始好奇你到底要我送的是什么東西。”
韓方文冷冷的說道:“你最好不要有這樣的好奇心。你不知道好奇心會害死人的嗎?一個人什么都不知道總會活的長些。一個人若是知道的太多,他的命一般都活不長的。”
薛無涯說道:“不知道東西沒關系,但是你既然讓我送東西,那我要把東西送去哪里,你總該告訴我吧。”
韓方文看著薛無涯笑著說了兩個字:“宮里。”
薛無涯吃驚的說道:“宮里?皇宮嗎?”
韓方文點了點頭。
薛無涯感覺被戲耍了一樣怒道:“這根本就不可能。我怎么可能進的到皇宮里面?更何況還要送個東西進去。你簡直就是在跟我開玩笑。”
韓方文看著生氣的薛無涯安撫道:“我既然叫你送,我當然有辦法讓你進去。”
薛無涯說道:“皇宮,哈哈,難怪你要選我,還真是個危險的地方呢。”
韓方文說道:“怎么?你怕了嗎?”
薛無涯說道:“怕?你既然有辦法,我怕個什么勁。”
韓方文說道:“好,很好。那你知道進皇宮最兇險的地方是哪里嗎?”
薛無涯說道:“當然是宮門。”
韓方文說道:“對,沒錯。那是最危險的地方,卻也是最容易逃脫的地方。”
薛無涯笑道:“這樣的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韓方文正色道:“我不是在說笑。”
薛無涯看著韓方文說道:“哦?這我倒要領教領教。”
韓方文說道:“一旦進入宮門之后,基本不會再復查。最嚴的是宮門。雖然我有方法讓你從宮門進去。但是你應該知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凡事應該都做多少準備。所以我首先考慮到的是最壞的打算。在宮門前萬一被查出來,你至少可以牽制一會,而我就可以派人把你送的東西安全保護下來。”
薛無涯說道:“那我呢?”
韓方文說道:“你抵擋一會,我的人運走東西之后,自然有人援助你。”
薛無涯明知道不可能卻依舊說道:“那就好。那我想問問,如果我安全進了皇宮呢?我進去后要如何出來?進皇宮雖然容易,那出皇宮卻是難如登天。”
韓方文看眼前這人開始擔心自己的生命十分滿意,騙道:“這個你放心,能讓你進去,自然也能讓你出來,你出來的時候,就是給你解藥的時候。”
薛無涯點頭說道:“好,那我什么時候動身?”
韓方文說道:“等你刮好胡子就能立刻動身。”
薛無涯說道:“刮好胡子?”
韓方文點了點頭,扔了一把刮須刀給薛無涯,說道:“一定要刮干凈些,刮完你就可以動身去通化門外的高家雜貨,記住,申時你必須到那里去。你只要做著這個手勢,到時候就有人會來找你的。”說罷韓方文比起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放在胸前。
刮掉了胡子的薛無涯本是粗獷的臉上,立時顯出幾分秀氣來。
出得帳前,只看韓方文已經為他備好了馬匹。韓方文怕他路不夠熟悉,所以一路把他送到快到大門外的地方。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韓方文認為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見。他看著薛無涯遠去的背影心中已經開始惋惜,但絕對沒有一絲絲叫停的意思。他有些興奮,他是個老人,時間本來很重要,但他現在卻覺得時間過的很慢。
薛無涯的快馬還沒到京城,就被人攔了下來。
攔下他的是魏詩蕓。
薛無涯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看到魏詩蕓,他知道這個時候魏詩蕓出現,一定不是湊巧。
魏詩蕓實際上只比薛無涯造出韓方文的軍營早不到半個時辰。韓方文也吩咐了魏詩蕓一個地方。她已經交代人去那里盯著,而她自己就在這里專等薛無涯。
魏詩蕓讓薛無涯來到她的馬車中敘話。
魏詩蕓見到薛無涯的第一句就問道:“好哥哥,那老家伙是不是逼你吃毒藥了?”
薛無涯聽到魏詩蕓的關心并不高興,心頭有些酸酸的,他覺得魏詩蕓實在不該這么問。這就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薛無涯表現的很自然,臉上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問道:“難道妹妹你有解藥?”
魏詩蕓說道:“我沒有解藥,但我姐姐那里有。”
薛無涯覺得奇怪問道:“你姐姐怎么會有解藥?”
魏詩蕓一臉著急的說道:“來不及解釋了,我已經等了你很長的時間,我要是消失的太久,我怕韓方文的人以為我出了什么事,會生什么變故。”
魏詩蕓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說道:“好哥哥,時間緊迫,我要說的事都寫在上面了。我要走了。哥哥,你要保重,一定要安全回來。”
薛無涯一把拉住慌慌張張的魏詩蕓說道:“好妹妹,這事辦完了,我去哪里找你?”
魏詩蕓心中只覺得好笑,她知道薛無涯這一去根本就不可能再回來,所以她并沒有騙薛無涯,她說道:“天香閣頂,我會在那里等著哥哥你回來。”
薛無涯抱了一下魏詩蕓說道:“好的。”
魏詩蕓送薛無涯下了馬車,就讓趕車的打馬疾馳。
薛無涯拆開了信,只見里面畫著皇宮里的圖。標記了魏詩蕓姐姐住的宮殿。上面寫了讓他帶著皇帝去找她姐姐。
薛無涯覺得有些奇怪,為何一定要帶皇帝去找他姐姐。難道不帶皇帝去找她姐姐就不給解藥了?天色越來越暗,他也顧不得多想,騎了馬向通化門外趕去。
通化門外的高家雜貨并不大,薛無涯一路問人才找了過來。
薛無涯找來時,已是申時前后。
雜貨鋪上下兩層樓,樓下一眼就可看盡。樓上不知道是什么,樓下柜臺里坐著一個掌柜。
掌柜四十來歲,看到薛無涯連忙起來笑臉招呼道:“客官買點什么?”
薛無涯看掌柜年紀不算大,步伐有力,但是雙肩低垂,顯然是過去雙肩經常負重所致。
單肩負重他能想到挑擔、扛東西,但是雙肩負重,他能想到的就是長期穿戴盔甲。
薛無涯看到掌柜招呼他的手掌內滿都是老繭,食指外側老繭明顯。顯然這人過去也是經常騎馬的。
一個穿盔甲騎馬的,薛無涯認為這掌柜一定曾經當過兵,并且他確信韓方文讓他來這里就是因為這人是韓方文的手下,而且必然還是親信。
薛無涯看著掌柜手上的繭,想著這掌柜來雜貨鋪一定已經有些年頭。
經常做活的人,手上的繭應該是老繭圍著新繭,黃中帶白。而他的手上全是泛黃發暗的,顯然他被排到這里以后就開始養尊處優,不干活了。也許不是不干,只是不必再用手干,而是用眼睛去盯,盯著通化門外。
薛無涯既已斷定他是韓方文的人,看又已是申時,笑著在胸前比了個怪異的手勢。
掌柜一看薛無涯比的手勢,連忙說道:“你怎么才來,快去樓上。”
薛無涯上了樓,掌柜并沒有跟上來。樓上并沒有像樓下一樣,放很多東西。所以顯得很開闊。
樓上放著一些簡單的擺飾,薛無涯并沒有注意,他一上來就注意到了這里坐著的人。
薛無涯看這人年紀輕輕,最多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雖然穿的樣式很普通,但是料子很奢華。這人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臉上十分干凈,就和他此刻一樣。這人一副美男子模樣,但總覺有些妖嬈。
這人面前放著把扇子,一看到薛無涯,他把扇子一打開,說道:“你來了。怎么才來啊。我們走吧。一會看我上哪兒,你就跟去哪兒,別跟我太近,也別跟的太遠。知道了嗎?”
薛無涯聽到他陰陽怪氣的說話,心理感覺有些不自在,想著要和這樣的人一同進宮,他心中叫苦連連。
這人說罷,已與薛無涯擦肩而過。
薛無涯能聞到他身上擦了很重的香粉,香粉的味道雖濃郁,但是隱隱還透露出另一股味道。
這更加讓薛無涯確信,這人一定是個太監,難怪臉上那么干凈。而香粉也是為了隱藏太監身上的那種特殊味道。
這人姓王,很得寵,年紀輕輕,已做到總管內務府供事官。宮里人都管他叫王總管。
薛無涯聽王總管的話,跟在他后面不遠不近的地方。
王總管帶著薛無涯走到一個后巷,后巷沒有人,一堵很長的院墻,和一扇后門,顯得十分氣派。王總管走上前,敲了敲門,見無人應,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
王總管前腳進,薛無涯后腳也跟著進來。
這里是一間布莊,到處掛著布料,天色將晚,布的顏色依舊非常惹眼,顯然這里是家布料上好的布莊。
薛無涯跟著王總管進了一個屋子。
王總管一進屋就開始在換衣服,聽到薛無涯進來說道:“你快把那件衣服給換上。”
薛無涯看到桌上那件衣服笑了。太監服,他雖然心里十萬個不愿意,但終于還是把太監服給穿上了。
王總管打量著穿好太監服的薛無涯夸道:“嗯,不錯嘛,還真挺像。”
薛無涯知道太監都性格古怪,嘴上沒有吭氣,心中已把王總管祖上都刨出來罵了一遍。
王總管看著薛無涯,突然瞪大了眼睛嚇唬他說道:“離開這間屋子后,你的嘴里就再不許出任何一點的聲音,一丁點都不行,知道了嗎?”
薛無涯連連點點頭。
王總管怪笑道:“你要是亂出聲,后半輩子只怕都甭想再說一個字。知道了嗎?”
薛無涯也就像真被嚇到了一樣,連連點頭。
王總管看到膽小的薛無涯很滿意說道:“一會你趕車,記住宮里可不比外面,趕車的聲音一定要小,慢些沒關系,知道了嗎?”
薛無涯連連又點了點頭。
王總管說道:“好了,跟我走吧。”
說罷王總管帶著薛無涯出了屋,來到前門。
前門的掌柜笑嘻嘻的迎上前說道:“總管大人,衣服都給您備好了,都放在這里了。我找人給您裝上車去?”
王總管陰陽怪氣的說道:“裝好了?還沒等我驗驗貨,你們就給裝好了?”
掌柜聽了臉色微微一變。
只聽王總管怪異的喝道:“給我打開。我要親自檢查檢查。萬一你們要是帶些什么不讓帶的,那還了得?我可不想因為你們這點東西被連累。”
掌柜的一聽皺了皺眉,卻也只得喊道:“快打開,打開,讓王公公看看。”
掌柜身邊的人有些猶豫,但還是打開了箱子。薛無涯能看出這個布莊的人并不少,而且都不簡單。
王總管看到木箱里整整齊齊的疊滿了衣服,隨便翻看兩下,笑道:“嗯,果然沒有東西。”
掌柜的心中這才放下一塊大石。
王總管說道:“叫他們把箱子給我放好到車里去。”
掌柜點頭哈腰道了聲好,只是吩咐來搬箱的人慢了點。
王總管怒道:“狗東西,你們還不快點,你看看這天,你想我晚回去受罰?”
掌柜連連稱是,趕忙催促著人快幫著抬上車,心中不住罵著這個死太監。
把東西裝好,王總管上了車,薛無涯也跟著上了車,坐在了車前面,正要打馬。
王總管遞來一物說道:“小杰子,拿好你的腰牌。”
薛無涯接過腰牌,只見上面寫著:總管內務府供事劉杰。
薛無涯收好了腰牌,耽誤了趕車。
王總管已經破口大罵道:“狗東西,你還不快些動車!等什么呢?等死嗎?”
薛無涯心中有氣,恨不得一鞭子打在這太監的身上。但馬鞭終究還是落在了馬上。那馬如飛一般跑了起來,晃得個箱子往后咚的一撞。
嚇得的王總管破口大罵道:“混賬東西,你要死啊,快給咱家慢點。”
薛無涯知道不能跟他較勁,以免誤了大事,當即控制馬速,不快不慢的向皇宮駛去。
而王總管也終于安靜了下來。
剛剛一到南門。
只見,禁軍衛士一個個執槍挎刀站的筆挺,氣宇軒昂。
門口當先兩個守衛,長槍交叉一攔薛無涯,喝道:“你是哪里的?”
薛無涯把腰牌順手遞給右邊的那個守衛,右邊的守衛接過腰牌,看了看還給了薛無涯,又問了一句:“車廂里裝的是什么東西啊?”
薛無涯支支吾吾,并不說話。
守衛覺得有問題,面色一變,厲聲喝問道:“車廂里是什么?”
宮門外遠處的店鋪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薛無涯這里。
薛無涯不敢說話,他本想試著說一句,但他學不來王總管那陰陽怪氣的聲音。
這時,王總管掀開車簾露出頭來,怒道:“后面是什么東西?你看看是什么東西?咱家要讓你看看清楚。”
守衛一看是王總管,嚇得面如死灰低頭說道:“我們兄弟不知道是王總管王大人,小人們該死,小人們該死,還請王總管不要見怪,饒了小人們。”
王總管大怒道:“現在知道是什么東西了嗎?”
守衛連連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
王總管眉毛一挑,陰陽怪氣的說道:“知道了?”
守衛嚇得連連搖頭又道:“不知道,不知道。”
王總管哼了一聲,怒道:“不知道,不知道咱家就讓你知道知道。”
王總管說罷咬牙切齒的探出半個身子,在守衛的臉上就是重重一巴掌。接著對薛無涯說道:“我們走。”
守衛們看到如此囂張跋扈的王總管立刻放行。薛無涯駕車入門。
守衛們看到遠去的馬車,心中幾乎生出同樣一個詞,狗仗人勢,只是沒人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