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入夜,時間尚早,天香樓卻已經十分熱鬧。
人的欲望從來是不分早晚的,所以天香樓這種地方也是從來不分晝夜的。
進出天香樓的人絡繹不絕,薛無涯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去處能比這里更熱鬧,更吸引人。
薛無涯已經來過一次。上一次來的時候他還有胡子,人沒了胡子多少樣子還是有些變化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時間匆急,他在金四爺家隨便穿了一身衣服,也未細挑。衣服略顯寬大,雖有些不合身,但天香樓的伙計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好料子。
穿得好沒有用,不少華而不實的想來這里濫竽充數。都被拒之門外。
這里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伙計上來了就攔住了薛無涯。
上一次是魏詩蕓帶薛無涯進來的,所以沒有人攔他。
但是這一次,是他自己進來的。
天香樓伙計的穿著完全不像是伙計,穿的就像是個大戶人家。若不是他站在門口,沒人會看出來他是天香樓的伙計。
伙計向薛無涯伸手比劃比劃。
薛無涯看了一眼伙計的手勢和笑臉,立刻明白,還不含糊立刻掏出銀票給伙計。
伙計見錢眼開,立刻笑容更甚。卑躬屈膝的就引著薛無涯往里進。
上次薛無涯來,魏詩蕓帶著他去了頂層。
這次薛無涯一個人來,剛剛要上樓,又被人攔住了。
天香閣在天香樓里,最頂層的就是天香閣。
天香樓的每層樓里都有一個閣。
每層閣的價格都是那層樓里最高的。
而每上一層的天香樓,又比下面的閣要貴。
天香樓一共九層,據說想靠花錢上去九層的,至今還沒有一個。
伙計攔住薛無涯,薛無涯有些奇怪,門口人要好處也就罷了,怎么上個樓也要好處?
薛無涯看了一眼伙計,伙計也看了一眼薛無涯。
薛無涯看著伙計有些生氣,伙計看著薛無涯有些不耐煩。
伙計開口說道:“客官是新來的吧,不懂規矩?”
薛無涯問道:“什么規矩?”
伙計說道:“客官,我們這天香樓有九層,一層是一層的價格,你只給了第一層的價格,想上第二層,那就要給第二層的價格。”
薛無涯問道:“那上第二層是個什么價?”
伙計說道:“兩百兩。”
薛無涯抿了下嘴,掏出銀票說道:“給。”
伙計接到銀票態度立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薛無涯卻懶得理他,就往第三層上。那樓梯口果然守著個伙計,這伙計很客氣,一看到薛無涯立刻就點頭哈腰的打招呼。
薛無涯想著一層一百兩,二層二百兩,那三層當然就是三百兩,看這伙計態度又好,二話沒說就把三百兩銀票給了伙計。
伙計還是一臉的笑,但手卻攔在了薛無涯的面前,沒有要讓薛無涯過去的意思,笑道:“客官,你還少給了一百兩。”
薛無涯說道:“少了一百兩?”
伙計點了點頭。
薛無涯也不想和伙計爭執,拿出銀票給了伙計就往上繼續走。
要上四樓的伙計看了看薛無涯的打扮,攔住了薛無涯,說道:“客官……”
薛無涯已有些不耐煩問道:“多少?”
伙計淡淡說道:“一千六百兩。”
薛無涯吃驚的說道:“你說什么?一千六百兩?你是強盜嗎?”
伙計不屑的看了薛無涯一眼說道:“我們天香樓外面明碼標價,一樓一百兩,二樓二百兩,三樓四百兩,四樓一千六百兩,五樓兩百五十六萬兩。”
薛無涯打斷了伙計的話驚道:“兩百多萬兩?你不是在開玩笑?”
伙計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薛無涯。
薛無涯知道,伙計并沒有開玩笑,薛無涯笑了笑說道:“那有人上過第五層嗎?”
伙計點頭說道:“當然有。不過來過一次,就再沒來過了。”
薛無涯心道:那是肯定的,兩百萬兩,來一次,只怕就傾家蕩產了,就算沒傾家蕩產,也不會傻到再來第二次。
薛無涯不禁問道:“那第六層有人去過嗎?”
伙計笑著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來多久。”
薛無涯知道,十有八九第六層是沒人去過的了。他看了看伙計。發現伙計并不簡單,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內功已練到一定境界。
薛無涯并不想硬闖。他打算用別的方法上樓。
舍得花錢就是財神爺,不舍得花錢就是龜孫子。
伙計看到薛無涯走,嘴臉立刻一變。
薛無涯也并沒有在意,他知道這種地方本就是看錢不看人的地方。
薛無涯沒有想到這里竟然耗費如此之大,他身上根本沒有那么多錢。他要是知道這里耗費這么大,他根本連一層的錢都不想出。
所以他沒再用正常的方法上去,他直接出了天香樓。趁人不注意施展起輕功,就從外面向第九層攀去。
上次薛無涯已來過一次,第九層看來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但此次知道他的價錢后,上來第九層的一瞬間,就覺得第九層和下面仿佛完全是兩個世界。
第九層很安靜,沒有紛紛擾擾,一下子變得清凈起來。
從上往下看,下面花花綠綠,形形色色凈收眼底,一切都可在掌控之中。
第九層給人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薛無涯看著九層以下,他突然發現了天香樓的秘密。
他發現天香樓實際只有五層真正在用。六七八層雖然張燈結彩裝飾的格外用心,但并不像有人的樣子。
薛無涯忍不住想拍手叫好,他不知道是誰想出了這么好個坑人的點子。
他不禁想到他剛剛花掉的冤枉錢,只覺自己是個冤大頭。
薛無涯知道魏詩蕓就在第九層,因為他已經聞到了香味。香味甘甜,提神醒腦,是龍涎香的味道。龍涎香極其名貴,這并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
薛無涯記得魏詩蕓曾說會在天香閣頂等他。
他曾經還以為魏詩蕓偉大,現在他只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個十足的傻子,被魏詩蕓騙得團團轉。
他覺得魏詩蕓是那種能把別人賣了還讓別人幫著數錢的人。他開始佩服起魏詩蕓。
雖然魏詩蕓可能對他說了不少謊話,但是魏詩蕓至少這一次沒有騙他。他當時并不知道魏詩蕓說等他到底是真是假。
魏詩蕓正倚樓遠眺,若有所思。薛無涯緩緩推開了門。
魏詩蕓聽到門開,忽然回頭,看到薛無涯顯然是十分吃驚,她臉上的表情都已凝結住,人也像被冰凍了一樣,讓冷艷的她顯得更加冷。
薛無涯背著手合上了門,眼睛不離魏詩蕓,笑著說道:“妹妹登高望遠,是在思念我嗎?”
魏詩蕓回過神,臉上的表情變得和緩起來,她的心中卻在想著薛無涯到底為什么沒死,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高興的說道:“我就知道好哥哥你一定能回來的。”
薛無涯笑的十分開心,問道:“真的?妹妹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魏詩蕓走到薛無涯身邊,拉起薛無涯的手說道:“當然是真的。妹妹我什么時候騙過哥哥你啊。”
說著魏詩蕓已經走去拉薛無涯一同坐下,她把凳子拉近,就坐在薛無涯的身邊,看著薛無涯滿臉的笑意。
她本是座冰山,冰山就應該有冰冷的樣子。冰山一直在笑,就像冰山上的冰雪一直在化一樣,令人感到不正常。
薛無涯知道這不正常的笑,雖然好看,但必須要注意,因為這叫笑里藏刀。
薛無涯雖然對著魏詩蕓也在笑,但心中對魏詩蕓已是滿滿的防備。
薛無涯說道:“妹妹難道不問問我,你交代我的事到底辦沒辦成?”
魏詩蕓笑道:“我知道哥哥一定已經把皇帝親自送到我姐姐那里去了。怎么樣,我姐姐她有給你解藥嗎?”
薛無涯摸了摸鼻子笑道:“韓方文那里的毒藥我根本沒吃,所以我也就沒管你姐姐要解藥。”
本來還有些緊張的魏詩蕓聽到這話,渾身放松。她并不知道宮里到底發生了什么,試探性的道:“哥哥,這一趟一定很兇險吧,我在這里一直在為哥哥你祈禱呢,哥哥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薛無涯說道:“沒辦法,我的運氣通常都要比別人好些,這一趟兇險是有些兇險,但是好在我福大命大,尤其是桃花運大,所以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險為夷。”
魏詩蕓試探性的問道:“好哥哥,你到底遇到什么危險了?”
薛無涯笑道:“不就是你姐姐嘛。”
魏詩蕓吃驚的說道:“我姐姐她怎么了?”
薛無涯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通常越是好看的女人,她身邊的是非也越多,也就越危險。像你姐姐那么好看的人,到她身邊去了難道還不危險?她實在是個美人。只是,”
魏詩蕓臉上顏色微變問道:“只是什么?”
薛無涯說道:“她卻有個壞毛病。”
魏詩蕓問道:“什么壞毛病?”
薛無涯說道:“沒說幾句話就開始脫衣服。”
魏詩蕓一臉疑惑的說道:“脫衣服?你瞎說,我不才信哩。”
薛無涯說道:“真的。原來我是不相信算命的。但現在我相信了。”
魏詩蕓奇怪薛無涯怎么會突然說算命問道:“相信什么?”
薛無涯說道:“算命的說有種人的命啊,大富大貴。”
魏詩蕓說道:“那種人?”
薛無涯笑道:“胸口有痣的,還必須大。算命的說那叫胸有大志,痣越大,命越好,痣越圓,人越貴。果然不錯。”
魏詩蕓笑了,她已明白了薛無涯的意思,也相信了薛無涯的話。
男人胸口長沒長痣,很容易看到,但是女人胸口長沒長,那想看到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看的如此清楚,那說明關系必定不一般。
尤其是像她姐姐這種身份的女人,平常人連面都見不到,更不說脫了衣服后的樣子。她哪里知道薛無涯是偷看到的。
魏詩蕓本來還覺得有些奇怪,滿是警惕之心,但想想薛無涯的樣貌,頓覺合理。畢竟她知道她的姐姐不是什么圣女,而薛無涯也不是好人。這樣的兩個本來毫無交集的人擦出點什么火花,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絕非不可能。
魏詩蕓心想:要不是姐姐看上了他,他又怎么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呢?這么一想她頓時想通了許多事,覺得一切好像又合情合理了。
魏詩蕓笑著說道:“那我豈不是要改口了。”
薛無涯說道:“改口?改什么口?”
魏詩蕓壞壞一笑說道:“改口叫你姐夫啊。”
薛無涯也是一臉壞笑的說道:“改口怎么能叫姐夫?”
魏詩蕓說道:“不叫姐夫叫什么?”
薛無涯抓著魏詩蕓的手說道:“當然是丈夫。”
魏詩蕓故作生氣的樣子怒道:“你,你這個混蛋。我要告訴姐姐,讓她收拾你。”
薛無涯笑著說道:“你姐姐對我好,是有所圖的,我把她交代的事做好,我和她就兩清了。你不一樣,你是我想真情實意一起朝夕相處的人,你怎么能叫我姐夫呢。”
魏詩蕓的臉上一紅說道:“你壞死了。不過我姐姐她讓你做什么事啊?”
薛無涯說道:“不能說,不能說。”
魏詩蕓只覺十分奇怪問道:“對我也不能說嗎?”
薛無涯說道:“說不得,說不得。”
魏詩蕓一推薛無涯起身怒道:“哼,不能說算了。”
薛無涯笑道:“果然女人翻臉要比翻書還快。”
薛無涯剛剛走一步,魏詩蕓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薛無涯拍了拍魏詩蕓說道:“好妹妹,生氣了?”
魏詩蕓又哼了一聲撅著小嘴說道:“才沒有呢。”
薛無涯走近魏詩蕓,一把扳過她,摟住她笑著說道:“好妹妹,你別生氣嘛,跟你逗著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你,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告訴你件小事算什么。別生氣了,我告訴你。”
魏詩蕓展顏一笑說道:“真的?”
薛無涯點了點頭。
魏詩蕓說道:“那你說吧,我姐姐讓你干什么?”
薛無涯說道:“你姐姐讓我去把真皇帝殺了。”
魏詩蕓的心中立刻疑惑起來,臉上不動聲色說道:“哦,難怪你來找我。是我姐姐讓你來找我,問我真皇帝現在在哪里的吧。”
薛無涯笑道:“就是你姐姐不說,不為別的事,為我們倆的事,我也要來找你啊。”
魏詩蕓嫣然一笑說道:“這還差不多。”
說著魏詩蕓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兩下對薛無涯笑吟吟的說道:“好哥哥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
薛無涯樂滋滋的就把臉向魏詩蕓嘴邊側來。
就在薛無涯貼向魏詩蕓的那一刻。
魏詩蕓已出手。
銀蛇吐信一般,似離弦的箭射來。
她的手一伸,五根青蔥般的玉指就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鐵指功如五條惡毒兇狠的毒蛇向薛無涯脖頸咬去。
脖頸是致命的要害。
魏詩蕓已很久沒用這一招,但她從不曾放下。她對她的這一招很有自信,不知道多少人已死在她的鐵指功下。
也許是太久沒用,有些生疏,從沒失過手的她,這次居然失手了。
在她的指尖,眼看就要碰觸到薛無涯皮膚的那一刻。在那間不容發之際,她的手不能動了。再進不得一分一毫。
因為薛無涯已經扣住了她的脈門。人的脈門就像蛇的七寸,蛇的七寸被控制,蛇就不能隨便動了。人的脈門被控制,人就不能隨便動了。
魏詩蕓還沒有看清薛無涯的出手,但是她的人卻已被薛無涯控制。她從沒像現在這般驚訝,她搖頭道:“怎么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
薛無涯笑道:“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可能。”
魏詩蕓驚訝的看著薛無涯,她不相信她殺薛無涯,薛無涯會有反應,更想不到薛無涯會出手。她對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可有時候過于自信就是自負。
薛無涯笑著說道:“你也不要太驚訝。我剛剛不是說了嗎,越是漂亮的女人身邊,越是危險。男人在接觸漂亮女人之前,一定先要學會好保護自己。”
魏詩蕓看著薛無涯有些不信,但是脈門被扣,她又不得不信,她問道:“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嗎?”
薛無涯搖頭說道:“怎么可能。我一見到你就被你迷住了。像你這樣的漂亮的女人,看到你之后要是沒有什么想法,那個男人就一定有問題。”
魏詩蕓說道:“那你……”
薛無涯說道:“我怎么會提防你?其實這也算不上是提防,只是從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摸到你的手后就覺得你絕不一般。”
魏詩蕓問道;“你摸到了什么?”
薛無涯說道:“你練功的痕跡。”
薛無涯頓了頓說道:“據說有種類似鐵掌的功夫,為了不讓手變形,會涂抹秘制草藥。那草藥很好,不過呢,會讓皮膚變得很嫩,手和手脖看來會有區別。你當然不想手脖和手看的有區別,那樣太顯眼,所以你只練了手指。但手指外可以擦藥,手指內的老皮卻是沒法去掉的。一個會功夫又總想隱藏自己練功痕跡的人,這樣的人小心些總是沒錯的。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魏詩蕓笑道:“你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
薛無涯說道:“做人還沒風流夠,我又怎么舍得去做鬼呢。”
魏詩蕓說道:“既然你覺得我有問題,為什么還要……”
薛無涯說道:“你難道忘記了嗎?我愛管閑事的。起初是閑管閑管,但我發現這事不小,我不得不管。”
魏詩蕓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薛無涯說道:“我不想為難你,只要你告訴我真皇帝在哪里,你就可以走了。”
魏詩蕓問道:“你找真皇帝想要干什么?請賞嗎?”
薛無涯說道:“我對賞不賞的,沒什么興趣,我只想把他找出來趕快送回宮里,以免到時候又天下大亂。”
魏詩蕓說道:“放心吧,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糟糕。”
薛無涯說道:“哦?但事情也沒你想的那么順利。”
魏詩蕓冷哼了一聲。
薛無涯說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真的裝假容易,假的裝真,遲早會露餡,一旦露餡到時候你們怎么收場?那是會戰火四起的。”
魏詩蕓說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況且真要打起來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薛無涯心中覺得奇怪,魏詩蕓說出來的話,就好像她已經做好了要和李武威、韓方文拼一把的準備一樣。難道在深宮中的德妃也有一支不見光的勢力?
薛無涯覺得很有可能,畢竟魏詩蕓一直在外,用著皇帝的資源,幫著她姐姐偷偷建立一方勢力也無不可能。但是他實在想不到,普天之下有什么勢力能有如此大。
薛無涯不及細想,追問道:“真皇帝到底在哪?”
魏詩蕓說道:“真皇帝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我早就把他交給你了。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嗎?他在哪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薛無涯一臉不信的說道:“你是說在長河交給我的任天一就是真皇帝?”
魏詩蕓說道:“當然。”
薛無涯說道:“他要是皇帝,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魏詩蕓說道:“你不信他是真皇帝?”
薛無涯說道:“我當然不信。”
魏詩蕓說道:“不管你信不信,他就是皇帝。你既然知道皇宮里的是假皇帝,那你應該知道,我們根本就沒必要留個真的在世上。”
薛無涯知道魏詩蕓說的一點不錯,打算以假亂真的那一刻,她們就已經沒有任何后路可言。沒有后退的路,為什么還要留下真的,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但要說任天一是真皇帝,薛無涯不管怎么想,都覺得奇怪。他并不認為那個皇帝是真的。雖然任天一的眼神和氣質看來不像是一般人。
可是就是因為他的眼神和氣質不像是一般人,所以更讓薛無涯懷疑。
這幾天的了解,更讓他知道了真正的皇帝并不是一個坊間流傳的昏庸無所作為,只知玩樂的人。
相反,真正的皇帝很有城府,能隱忍,有大志,會算計。販賣消息,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得起來的。做這一行是十分的危險,因為知道的太多。而皇帝是天下最大的消息商人。要不是魏詩蕓告訴他,他相信他有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
他相信天下知道這消息的人一定很少很少。他認為皇帝一定是個謹小慎微的人。
一個小心謹慎的人,為什么會冒著天大的風險私自出宮,薛無涯并不想不通,許是遇到什么必須出宮的事。是什么事?是突發意外,還是有人算計?
但不管是那種。皇帝既然選擇出宮,那行程一定是思前想后,經過深思熟慮的。必定很嚴密。因為皇帝是不可能冒險讓自己暴露于危險之下的。”
薛無想起了任天一遇難前的那番話。‘他不要了,他不想死。’這是正常人遇到危險時說的話,一個皇帝遇到人為的危險,怎么可能會說這種反常的話。
正常人遇到危險會說他不想死,他不要了。這是正常反應。
皇帝這樣的人,遇到危險通常都是講條件,只要不要命,條件可以隨便開,就像是富商被匪盜綁票劫持威脅時一樣。
扮皇帝的任天一顯然是知道這次行程的危險,一定是有人對他許諾了什么好處,以至于他在危險之中只是說他不要了,不想死。
任天一不去爭取活命,去跟人談判的機會,這說明他并沒有談判的價碼,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假扮的人的真正分量。
所以他才會有錯誤理解,和反常的舉動。因為他想著出了事就不可能活,一定是必死無疑。
薛無涯看著魏詩蕓問道:“你既然說他是真皇帝,你有沒有驗過真假?”
魏詩蕓笑道:“他的真假我根本就不用驗。”
薛無涯說道:“為什么?”
魏詩蕓說道:“我知道那幾個大內禁軍不假就可以了。”
薛無涯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傻,剛剛也許是自己想的太多。的確,大內禁軍只要不假,皇帝又怎么會假?大內禁軍是從皇宮一路保護皇帝出來的。怎么可能假的了?
何況皇帝既然微服出行,大內禁軍必然是精挑細選。這里一個人假有可能,六個人難道都假?
薛無涯的心中更加奇怪。明明皇帝是一個有城府的人,為什么會那么張揚。皇帝長的雖然其貌不揚,但是他流露出來的那種眼神和氣質,不管是誰,讓人一看,都會印象深刻。
眼神是可以自我控制的,既然那時候已經是在逃亡,為什么不收斂一些,還要引人注意?這和任天一一直躲在馬車里不愿意出來,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薛無涯實在想不通。
魏詩蕓看薛無涯老是在走神,突然出手。
風聲急響,薛無涯的瞳孔突然收縮,就在這一瞬間,魏詩蕓的鐵指已戳向薛無涯。
眼睛那是人最柔弱的地方之一,眼睛一旦受到攻擊,通常本能的反應都是先去保護眼睛。
薛無涯本可選擇不去保護眼睛,以進攻化解進攻。他的進攻是比魏詩蕓凌厲的,他可以扣住魏詩蕓一次,就可以扣住魏詩蕓兩次,三次,無數次,只要他想。
然而薛無涯并不想扣住魏詩蕓,所以他選擇老老實實防御魏詩蕓的攻擊,而且用的還是扣住魏詩蕓脈門的那只手來防。
魏詩蕓一點沒有懷疑,她本就是這么想的,因為薛無涯扣住她脈門的手離薛無涯最近。她眼見目的得逞,從薛無涯的手中掙脫,一個箭步奪門而出。
薛無涯嘴角微揚,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這里是魏詩蕓的地盤,雖然薛無涯是來快活的金主。但是老板被欺負,就算金主也是照打不誤。
薛無涯知道這里不是蝦兵蟹將,可謂是臥虎藏龍。他并不是來斗狠的,而且他也不想過多的暴露自己。所以三五個回合后,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薛無涯當即身形一動,形如鬼魅般人已消失不見。他已達到他的目的。
眾人見薛無涯輕功了得,也都放棄去追。
薛無涯知道抓住魏詩蕓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線索還都會短。魏詩蕓就像是河水中的雜志。要是讓她靜下來,河水的雜質都將沉淀下來,水馬上就清澈起來。然而水至清則無魚。
薛無涯只好順水推舟,故意放走魏詩蕓,讓雜質動起來,把水重新攪渾,渾水中才好摸出魚來。
只是這樣做有些對不起朋友,薛無涯把水攪渾后,怕金四爺因他的關系而受到什么牽連,他現在只希望金四爺已經離開京城。
薛無涯不放心,所以從天香樓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去了金四爺的大宅。而且他現在囊中羞澀,也不得不先去金四爺那里打些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