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無涯搬進未央宮中的箱子已經被打開,幾件精美絕倫的衣服或搭在木箱上,或散落在木箱周邊。箱子里面已經空空如也,以這木箱周邊的這幾件衣服來看,顯然完全不足以裝滿木箱。
箱子里藏個人完全不是問題。可現在箱子里并沒有人,不僅箱子里沒人,未央宮中也沒有人,未央宮從未如此冷清過,就像是有人專門撤開了這里所有的人,誰有這么大的能力?
華清宮,是德妃所在的宮殿。
德妃也就是魏詩蕓的姐姐,她的名字叫魏詩彤。
平日的華清宮人手不算多,卻也不算少。可是今日的華清宮顯得格外熱鬧,人手比平日多出了一倍。
原因就是因為本應該在德妃殿里的人,今日全都去而來殿外。
殿里只留下了德妃和皇帝。
侍寢雖然是皇帝和德妃兩個人的事,但是平日侍寢的人數卻是很多的。但今天例外,因為德妃讓皇帝下令,讓所有的人都出去。這樣的事偶有發生,所以眾人并不感意外,也沒覺什么不對。因為他們知道德妃和皇帝一定是有什么新花樣。
所有的人都老老實實的在殿外遠遠的等待,這一等就只能等皇帝或德妃喊,不然他們每人敢輕易進去,掃了皇帝的興致,后果通常很嚴重。
德妃看著眾人都退出了殿外后,滿心期待的嘴臉,立刻就是一變,變得高高在上。就像天上的日月,令人觸不可及。
德妃打量著皇帝,雖然德妃是皇帝的夫人,但德妃的眼神對于皇帝來說,明顯有些冒犯。德妃大膽的托起了皇帝的下巴,仔細看著皇帝的臉,不住的點頭說道:“要不是本宮知道你是假的,本宮都以為你就是真的了。像,像,簡直太像了。”
德妃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對皇帝的人并不滿意,但這長相她十分很滿意。
皇帝看到德妃的笑,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也笑了起來。皇帝像狗看到了主人一樣,對德妃搖尾乞憐。
德妃的臉色突然一變,瞪著皇帝。皇帝看到忽然變臉的德妃,立刻表現的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
德妃摸了摸皇帝的頭,看著眼前的假皇帝得意的說道:“好,好。”
德妃凝視著宮殿的大門,眼睛里充滿了無限的期待。她的心已迫不及待的要從這里走出去。走到長樂宮,走向那把天下人,人人想坐的黃金寶座。
德妃冷笑的說道:“皇帝,韓方文,你們兩個一個奸,一個滑。可是你們想不到吧,就算你們兩個奸猾似鬼,也要喝本宮的洗腳水。你們怎么也不會想到,你們嘔心瀝血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精心為北宮做嫁衣。”
德妃放聲的大笑,殿中充斥著她得意的笑聲。笑聲很大,得意的笑聲在殿中回蕩。外面守候的人聽到有些毛骨悚然,沒有一個人敢隨意妄動進去看一眼的。
因為她們出來的時候德妃已經交代過離的遠遠的。
德妃長的很甜,她平常看來就一直在笑。平常也許不一定是真笑,但是今天的笑一定是真的,并且是發自內心的笑。她從沒想過自己能笑的如此開懷。
她看了一眼假皇帝,想起了真皇帝。
伴君如伴虎,一個天天對著皇帝的女人,她不敢不笑,就算不開心她也要強顏歡笑。她也不敢真笑,因為真笑會暴露很多偏好,有些偏好看似不起眼,但很有可能就會帶來殺機。
德妃一直跟著皇帝,她對皇帝很重要,幾乎可以說她在皇帝面前的地位獨一無二。但她也知道皇帝是喜怒無常的。是不能在皇帝面前露真相的。
人都是虛偽的,沒有人會露出本心和本相的。因為露出本心和本相那實在是一件嚇人的事。
所以德妃的笑與不笑從來都不由自己,她從來都是迎合皇帝。皇帝想她笑,她就笑。皇帝不想她笑,她就不笑。至于皇帝怎么想,她全憑揣摩。
揣摩和猜測是一樣的,是很不靠譜的,就跟賭博一樣。
可以贏一次,可以贏十次,百次。輸,只要一次,有時候就足以致命。
外人不了解真正的皇帝,因為皇帝把自己隱藏的很好,把本心和本相完全遮蓋。但是德妃不一樣。她對皇帝太了解。
害怕是對未知的一種恐懼,但有時候已知比未知更可怕,更讓人恐懼。
因為害怕德妃完全隨順于皇帝,還不做作,不讓皇帝看出來。
德妃是看著皇帝一步步如何蛻變的。她知道地位很重要,權力很重要。所以她雖沒表現出來,但她的內心對地位的追求簡直達到了癲狂。她壓抑的情緒終于在今天得以爆發出來。
德妃已隱忍了多年,從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她就開始隱忍。皇帝建設天香樓時,她就已是皇帝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那時候她的妹妹還小,所以那時的天香樓大多的事務是由她在掌控的。表面看似深居宮中,實則一直在關注所有的形勢變化。
德妃還在天香樓的時候就已看出了皇帝的野心,那時的皇帝還默默無聞。但是她知道,這個默默無聞的人一定能當上皇帝。因為她知道這個人他不僅足智多謀,而且消息靈通,不光有耐心,還很有城府。最主要的是他還足夠冷酷、冷血,足夠無情、無義。
看過皇帝追求權力的冷酷和不擇手段,德妃知道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和她朝夕相處的皇帝。因為總有一天,皇帝用不上她的時候,就是她滅亡的時候。
所以她也一直在隱忍,在等一個機會。
她之所以愿意忍,是因為她自認為她的耐心比皇帝更好,城府比皇帝更深,能力比皇帝更強。只要她能在隱忍中默默壯大自己,只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她就可以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時她就不必再懼怕任何人,可以安心的睡覺,可以不看任何人的臉色。
老天總是不會辜負有準備的人,德妃一直在等的機會,老天終于賜給了她。
韓方文發現了一個和皇帝長的一模一樣的人。韓方文為此還滅了不少人的口。
這本是一件極秘密的事,除了韓方文幾乎不會有人知道。
韓方文最大的敗筆就在于,他本有一顆不信任任何人的心。但他的這顆心卻偏偏迷上了一個漂亮的女人。英雄總是孤獨的,他不甘于寂寞,所以他只能從英雄變為狗熊。
韓方文要把假皇帝訓練成真皇帝,他迷戀的魏詩蕓就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他當然不能親自訓練,所以他就讓魏詩蕓開始訓練假皇帝。
韓方文相信魏詩蕓,因為魏詩蕓不止一次大義滅親,損害了她姐姐和皇帝的利益,就是為了取得韓方文的信任。
魏詩蕓的行為是皇帝授意的,但皇帝不知道,這后面其實還藏了一個魏詩彤,他的枕邊人。
韓方文苦心積慮訓練的皇帝,不過是給魏詩蕓和魏詩彤兩姐妹做嫁衣。
德妃現在終于看到了這件她心心念念已久的嫁衣,就像是結婚前夜,她已經開始躁動不安。
因為前夜總有變數。這件嫁衣也并不是死的,他有思想。假皇帝也許會短期配合,但不一定會長期合作,最終的選擇權依舊掌握在假皇帝的手中。
假皇帝在魏詩蕓的訓練下一直很努力,畢竟在魏詩蕓這樣的女人面前,不愿意配合的男人實在太少。
魏詩蕓也沒見過幾眼皇帝,所以訓練的重點不在于皇帝的各種習慣,因為習慣是可以改的,他訓練假皇帝主要就是寫字。習慣雖然可以改,但是字并不好改。而且皇帝的字很重要,能不能讓眾人都覺得他是真的要靠字。
假皇帝很有天分,才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就足以以假亂真,一兩年過后,更是真假難辨。
那時候德妃就知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如何把真皇帝騙出宮,把假皇帝換進宮,這不僅成了韓方文的問題,也成了德妃的問題。但人要開始走向成功的時候,運氣總是特別好。
就在德妃和韓方文都在為這問題苦思的時候。皇帝用李武威在長河培養的勢力突然出現了狀況。德妃雖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狀況,但顯見皇帝當時非常急,哪怕是深夜就在她的身邊,也堅持當夜就要出宮,而且要微服出宮,不能聲張。
皇帝把裝病幫他掩護的事交給了德妃。這簡直是喜從天降,德妃又怎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德妃在皇帝離開宮沒多久,就讓人去帶信給魏詩蕓,讓魏詩蕓把消息傳給韓方文。于是,就有了現在假皇帝的入宮。
如果說魏詩蕓的外冷內熱,那她的姐姐德妃剛剛好和她相反,是外熱內冷。
皇帝此刻正看著滿面笑容的德妃。
德妃的目光也正盯著皇帝。
她的目光就像一把冰冷冷的刀,好像隨時要割破皇帝的喉嚨一樣。
皇帝剛剛還像狗一樣的喜悅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見。他的臉上露出驚懼之色,他的身體都已開始瑟瑟發抖。不論誰都知道,假冒皇帝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德妃冷冷的說道:“皇帝,你冷嗎?”她冰涼的手摸向皇帝的額頭,她的聲音比她的手更冷,聽來像安慰,皇帝卻覺得像是威懾。
皇帝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咽了咽口水,點了點頭,覺得不對,又搖了搖頭。
德妃又笑了,她十分滿意的笑了,她對魏詩蕓調教出來的皇帝很滿意。
德妃拍了拍皇帝的說道:“本宮還沒看過皇帝的字呢。”
皇帝顫抖的說道:“我這就給你寫個看……”
德妃打斷了皇帝的說話,表情很兇,她的手都已揚起,但她知道,雖然這皇帝是個假皇帝,但臉上要是被打出什么印子,那可就麻煩了,她慢慢放下手,和氣的說道:“皇帝說什么?”
皇帝顫抖的聲音更加厲害,說道:“我……”
德妃瞪大雙眼惡狠狠的看著皇帝說道:“你不想活了嗎?你記住,不管是什么時候,你都已經不再是你,你是皇帝。皇帝就不能再自稱我,要稱朕。記住了嗎?”
皇帝咽了咽口水,點頭道:“記住了,記住了。”
德妃厲聲說道:“皇帝是一國之君,要有底氣,詩蕓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皇帝戰戰兢兢的說道:“朕看到你有些……”
德妃對皇帝的進步感到滿意,嘴角微揚,問道:“有些什么?有些害怕嗎?”
皇帝看了一眼德妃,點了點頭。
德妃說道:“很好。知道怕并不是一件壞事。不過你要記住,現在你可以怕本宮,但是人前你絕不能怕,哪怕一絲一毫都不能表現出來。你可以顯得懦弱,但是你并不能讓人覺得你懼怕。”
皇帝點了點頭,臉上已完全看不出驚恐之色。
德妃笑道:“真聽話,本宮開始越來越喜歡你了。”
說著德妃已經拿了紙筆在皇帝面前。
皇帝自己研了磨,填了筆問道:“你……”
德妃糾正道:“以后皇帝要叫本宮愛妃,或者美人。”
皇帝點了頭說道:“美人,想看朕寫什么字?”
德妃想了想笑著說道:“正大光明。”這四個字現在就是她心中的愿望,她多想早日正大光明的坐在長樂宮的龍椅上,得到她一直想要的權力。
看著皇帝提筆就寫,筆力勁挺,看起來有模有樣,德妃竟然感覺這個皇帝有些像真的,她不禁心中有些害怕起來。
皇帝寫完了字,怯懦懦的把字交給了德妃。
德妃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帝的字,心中這才放心,說道:“皇帝的字寫的真好,想讓臣妾怎么獎賞皇帝?”
假皇帝聽德妃這般叫他,人已有些飄,看著德妃的人更是心神蕩漾。只是他嘴里卻不敢言語心中所想,但是德妃何等精明,只看他的眼神一眼,德妃就已看出他在想什么。
德妃開始幫皇帝寬衣。
皇帝心中雖想,但是德妃真這么做起來,他卻慌了,連忙問道:“你,不,美人這是做什么?”
德妃嫣然一笑說道:“你是皇帝,我是妃子。妃子解皇帝的衣服,皇帝你說是要做什么?”
德妃站在皇帝身后,開始解皇帝的衣服。德妃看到皇帝的背上空空如也,上手摸了兩下,這才完全放心。
皇帝的后背被德妃玉手一摸,春心蕩漾。就像是發情的野豬,轉身一把抱住了德妃。然而就在抱住德妃的一瞬間,他忽然冷靜了下來,一臉驚恐的看著德妃。
德妃并沒有生氣,她知道要讓男人聽女人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讓男人嘗些甜頭。而讓男人完全受她擺布,那就是承諾他不僅要讓他當真皇帝,還要讓他的孩子也能當上真皇帝。
這種誘惑實在太大,假皇帝在德妃糖衣炮彈的猛烈攻勢下,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德妃做的一切對于假皇帝來說,無疑讓他更加相信眼前這女人,也更加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交給眼前這個女人。
屋頂上的李木瑤看到假皇帝時,幾乎驚得就要喊出來,好在薛無涯及時制止。但在她看到皇帝的背后時,她才相信這皇帝是假的。她告訴薛無涯真的皇帝背部肩上有塊胎記。
薛無涯這才知道德妃為什么會專門繞到假皇帝身后脫衣服了。
得知皇帝是假的,薛無涯并沒有太震驚。從李木瑤的嘴里得知皇帝是假的,只是更證實了他覺得這人是假皇帝的想法。
薛無涯知道了眼前的皇帝是假的,心中在想真皇帝去了哪里?難道那個死掉的任天一是真皇帝?他雖然有那種威嚴,但是薛無涯覺得他并不像。
薛無涯看到這些人喪心病狂的追求權力,就想起幾年前皇帝繼位時的亂象。他恨不得跳下去,抓起這對狗男女問他們真皇帝到底在哪,到底怎么樣了。
但是他不能,他知道這樣做的話,他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查清楚。但查清楚又能怎么樣?如果死的任天一就是皇帝,他也只能看著這對狗男女魚目混珠,卻不能說破。
薛無涯決定去調查任天一到底是不是真皇帝,他知道他做著的有可能是無用功,但是他選擇有始有終。
薛無涯帶著李木瑤小心翼翼的離開了華清宮,向無人的未央宮走。
李木瑤心中好奇想問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問。
薛無涯看出了李木瑤的疑惑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怎么知道皇帝會是假的?”
李木瑤點了點頭,說道:“你好像早就知道他是假的了。在他還沒脫衣服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薛無涯笑道:“或許因為我是個男人吧。”
李木瑤說道:“你說的話我沒明白。”
薛無涯說道:“皇帝是何等尊貴,什么樣的世面沒見過,什么樣的女人沒經歷過。德妃雖然長得不錯,但是這個假皇帝的表現簡直就像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一樣,而且他也實在太過著急。”
李木瑤有些生氣的哼了一聲說道:“你看的還滿仔細的嘛。”
薛無涯頓了頓說道:“主要是像皇帝那樣的人,一定是極其愛面子的人。不,應該是天下最要面子的人。像這種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會肯窩在個木箱里進宮?”
李木瑤說道:“說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呢。”
薛無涯說道:“唯一能讓皇帝進木箱只有在當他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可是據我所知,現在雖然幾方勢力暗流涌動,但是還到能危及到他生命的地步。他藏在木箱里,實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從知道木箱里有人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個皇帝會不會是假的。”
其實主要還因為魏詩蕓給的他那張地圖寫的,讓讓帶皇帝去他姐姐那。要是真皇帝回到自己家,哪里不行?為什么一定要到她姐姐那里?因為假皇帝人生地不熟,萬一去了別處必死不說,還會連累很多人。
李木瑤說道:“既然你知道皇帝是假的,那你打算怎么辦?”
薛無涯說道:“當然是找出真皇帝。”
李木瑤問道:“那你打算怎么找?”
薛無涯搖著頭看著天說道:“這就要找魏詩蕓問問了。”
李木瑤問道:“魏詩蕓?聽名字和德妃有點像,她是什么人?”
薛無涯說道:“她是德妃的妹妹。”
李木瑤說道:“她會告訴你真皇帝在哪嗎?”
薛無涯笑道:“誰知道呢?”
李木瑤說道:“你皇宮的地圖是誰給你的啊。”
薛無涯說道:“應該是德妃吧。”
李木瑤說道:“應該是德妃?你說的什么意思?她怎么會給你地圖?我才不信呢。她給你地圖干什么?難道讓你跟她幽會不成?”
薛無涯說道:“這圖是魏詩蕓給我的,但是畫這圖的卻一定是德妃。”
李木瑤問道:“你怎么知道?”
薛無涯說道:“魏詩蕓雖然是德妃的妹妹,但是皇宮這種地方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輕易進出的,對嗎?”
李木瑤說道:“對。”
薛無涯接著說道:“就算有幸進了皇宮,能走動的地方也十分有限,是不是。”
李木瑤說道:“沒錯。就算是宮中的很多內官,終其一生其實也不過就是在幾個屋子之間走動而已。”
薛無涯點頭說道:“所以就算魏詩蕓進過皇宮去過她姐姐德妃那里。她可以了解華清宮的詳細。但她是怎么了解未央宮詳細的?”
李木瑤不得不承認薛無涯說的很對,因為就算是皇帝的妃子,有一些去過的,卻也不一定會熟悉路,畢竟有的可能只去過一兩次,有的甚至連一次都沒去過。
薛無涯接著說道:“能把未央宮和華清宮詳細畫出來的人并不是很多。而要畫這種東西一般都不會托外人之手,以免節外生枝多生事端,所以這畫一定出自德妃之手。”
李木瑤說道:“難怪你看未央宮沒人,立刻就知道去華清宮找。可是她這樣做不怕嗎?”
薛無涯說道:“怕什么?”
李木瑤說道:“怕暴露自己,這可是要殺頭的。”
薛無涯說道:“不怕。一點都不會怕。”
李木瑤問道:“為什么?”
薛無涯看著李木瑤說道:“你不知道嗎?”
李木瑤木然,她太久沒卷進宮廷斗爭之中,一時間她竟然忘記了。皇宮這個地方人雖多,但最賤的就是人命。讓自己安心,讓人閉嘴的最好方法就是滅口。
李木瑤說道:“既然她明明沒考慮到你會活下來,為什么要給你張地圖呢?”
薛無涯說道:“做戲嘛,總要做全套。不是嗎?何況凡事總要考慮考慮萬一。”
李木瑤一臉茫然說道:“我沒明白。”
薛無涯說道:“要讓人聽你的,你總要給他些希望吧。明知必死的局,有幾個人愿意往里填呢?而她的局中,死了也就算了,萬一沒死,你看到她給的圖,心中也就有了方向。”
李木瑤突然覺得背上一陣寒意說道:“可是就算是有了方向,那卻不過是另一條死路。”
李木瑤笑著心道:看來本殿進冷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薛無涯淡淡一笑說道:“沒錯。她們的確就沒想過要給我活路。”
李木瑤不禁問道:“你的武功這么高,德妃這樣一個弱女子又怎么能殺得了你呢?”
薛無涯笑而不語。
李木瑤看著薛無涯的笑也已明白,畢竟像德妃那樣的女人要殺一個男人,手段實在多的很。
李木瑤問道:“我們現在又回未央宮干什么?”
薛無涯說道:“當然是休息好了出宮。”
李木瑤的眼睛閃出了光問道:“真的能出宮嗎?”
薛無涯說道:“應該有五成的把握。”
李木瑤突然停住了腳步說道:“只有五成嗎?”
薛無涯笑了笑說道:“對啊,對我來說,只要是選擇去做的事,把握都是五成。成或不成。”
李木瑤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出去呢?”
薛無涯笑道:“怎么進來的,當然就怎么出去。”
李木瑤跟著薛無涯重新來到未央宮,未央宮里外依舊沒有什么人。
薛無涯好奇那個王總管到底去了哪里?他絕對應該知道箱子里有人,他知道不知道箱子里是誰?他去了哪里?他是誰的人?他為什么沒在這里,也沒在華清宮。薛無涯的腦袋亂成一團,他感覺這許多事都應該是連在一起的,但是卻像一片片的分開了。他覺得這當中一定有個大陰謀。
已經夜深人靜,現在并不是出去的時候。
薛無涯和李木瑤就在未央宮中大膽的休息了下來。
翌日,還很早。兩人懶懶的醒來,有些意猶未盡。但薛無涯知道,不能耽擱了,現在就必須動身,要不危險的程度就會加大,到時候出去的把握可能就沒有五成了。
薛無涯帶著李木瑤來到昨天停馬車的地方。
薛無涯突然笑道:“瑤瑤,你會咳嗽嗎?就是很兇的那種。”
李木瑤一臉疑惑的看著薛無涯。
薛無涯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你想想以前,要懲罰別人的時候,要說但一時說不出話來,干咳兩聲的時候。”
李木瑤醞釀了一下,干咳兩聲,‘嗯,咳咳咳’氣氛立時感覺有些凝重起來,她問道:“像這樣嗎?”
薛無涯點頭笑道:“好,非常好。一會有人問我的時候,你就咳,咳的要再簡單點,顯得不耐煩一樣。切記,千萬別說話。知道了嗎?”
李木瑤點頭答應了下來,卻不知道薛無涯葫蘆里賣著什么藥。
薛無涯讓李木瑤坐進了馬車里。他開始趕起車來。
皇宮車道比宮殿的道路要好走的多,而且來時王總管已經指揮過他一遍,也可算得上是輕車熟路。
薛無涯馬車趕得不快不慢。比第一次進來時更加自然,看來活脫脫就像是個久居深宮的太監。
不多時,薛無涯就趕著馬車來到了皇宮守衛這里。不出所料,雖然睡了一覺,但是還沒到換班的時間。還是昨天的那幾個守衛。
薛無涯對這幾個守衛有印象,守衛對薛無涯也有印象。
守衛例行公事,把薛無涯又攔了下來。
薛無涯依舊是不言不語,只是微微一笑,把腰牌遞給了守衛。那守衛昨天吃了虧,笑著接過腰牌,問道:“公公,出宮啊。”
這時只聽車廂后面一聲震懾人心短促的咳嗽聲響起,守衛以為又是那愛耀武揚威,顯示威風的王總管,連忙叫道:“還不快給王總管王大人放行?”
另外幾個守衛昨天都看他挨了一巴掌,誰都不想也挨上一巴掌,連忙撤開放行。
守衛把腰牌給了薛無涯,薛無涯結果腰牌,不緊不慢的打馬而走。
出了皇宮,已經可以看到通化門。薛無涯專門換了一輛馬車,低頭趕車避開韓方文在通化門前的眼線。
漸漸的李木瑤聽到了來自宮外的各種聲音,她感覺自身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繁雜喧囂,熱鬧非常。
她不禁探頭出窗,只覺連空氣都是那么美好,和皇宮的完全不一樣。陽光是那么溫暖明媚。她笑道:“無涯。”
薛無涯連忙溫柔的說道:“瑤瑤,我們才出來,現在可不是你露面的時候。”
李木瑤聽到噘了噘嘴,她的內心對馬車外的世界已經充滿了好奇和期待,但是她知道薛無涯說的對,她必須忍住,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后的好時光還大把大把的有呢。
本來薛無涯是不想再麻煩金四爺的,但是他發現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簡單,而且他現在也并不是一個人。所以他不得不再次來找金四爺。
薛無涯很小心。他把馬車和留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因為皇宮的馬車多少會有些顯眼。他讓李木瑤留在了馬車上,因為李木瑤要是跟他一起,那實在比馬車還要顯眼的多。
李木瑤不愿意和薛無涯分開,但短暫的分開是為了長期的相守。想到這里,她的心中就暖暖的。她躲在車里沒有出來,在薛無涯離開她的時候,她還不忘囑咐薛無涯一定要小心,她自己都感覺她變了,變得像女人了,變得懂得關心別人了。
金四爺看到薛無涯的時候激動的差點落下淚來,說道:“你還沒死。我就知道你沒事。”
薛無涯笑道:“你這里的好酒我都還沒喝到,我怎么舍得去死呢。”
金四爺笑道:“奶奶的,你不見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薛無涯正色道:“當時情況緊急,實在對不住。”
金四爺在薛無涯胸口打了一拳怒道:“奶奶的,你我誰跟誰,你跟我說這話。那天滅了火,我看你沒見了,我就想著這火應該是為你而來,我擔心你的安危,就開始在到處找你。也是奇了怪了,這兩天老子差不多翻遍了京城,可也沒找到你小子,奶奶的,你小子去了哪里?”
薛無涯笑著說道:“你確定你翻遍了京城?”
金四爺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相信?這京城也就皇宮……”金四爺面色一變說道:“你該不會是去皇宮去了吧?”
薛無涯點了點頭。
金四爺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罵道:“奶奶的,皇宮這么好玩的地方,你一個人去不帶上我,奶奶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你去皇宮瀟灑,害的老子還在這里為你瞎操心。”
薛無涯笑道:“我倒是想帶你進去看看,可是要真帶上了你,只怕我們現在就出不來咯。”
金四爺哈哈大笑,他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薛無涯說的一點不假。他知道薛無涯肯定不是正常方法進去的,出來肯定也廢了不少勁,他知道薛無涯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實際上一定兇險異常。
金四爺說道:“知道你沒事就好。奶奶的,我本以為這次分別至少又要等個一年半載才能看到你。這下好了,走走走,我們喝酒去,你可是答應我的。”
薛無涯說道:“四爺,現在我還陪你喝不了酒。”
金四爺看了一眼薛無涯說道:“我知道了。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你盡管說。”
薛無涯說道:“我想讓你幫我暫時照顧個人。”
金四爺臉色一變笑道:“女人?”
薛無涯點了點頭,把李木瑤的所在地告訴了金四爺。
金四爺哈哈大笑道:“奶奶的,你該不會進皇宮去采花了吧。”
薛無涯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金四爺搖著頭笑道:“奶奶的,你這小子膽子不小,采花都采到皇宮里去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幫你好好照顧,你放心。”
薛無涯說道:“她暫時不能露面。”
金四爺看著薛無涯說道:“不能露面?為什么?難道是個金枝玉葉?奶奶的,你,你你。”
金四爺看著薛無涯,臉上露出羨慕之色。他現在的表情經常會出現在別人看他的臉上,但是此刻卻是他用這樣的表情在看別人。
金四爺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我一定親自去接她,把她接到家里親自照顧。覺不讓她拋頭露面。”
薛無涯說道:“謝謝。”
金四爺笑道:“真想謝我,帶我也找個你找的這樣的。”
薛無涯一臉壞笑的說道:“只要你能進宮,我一定帶你去,像你這樣精力旺盛的,去了一定很受歡迎。”
金四爺一臉壞笑的說道:“別的還有什么事?”
薛無涯說道:“暫時沒有。”
金四爺看薛無涯轉身要走問道:“你這么就要走了嗎?”
薛無涯點了點頭,說道:“我換身衣服就走。”剛剛走沒兩步,他回頭望向金四爺說道:“四爺,我覺得暫時離開京城可能會比較安全。”
金四爺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臭小子你要小心啊。”
薛無涯也點了點頭說道:“四爺,你也要小心。”
說罷薛無涯就去換了身衣服,畢竟太監衣服要去他準備去的地方實在有些不像話。換好衣服,薛無涯飛身一掠,人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金四爺的心中開始為薛無涯操心起來,薛無涯沒有說,但是他知道薛無涯這次遇到的事一定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