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五石？”

也難怪對方如此震驚，這年頭，別說五石粗鹽，就是五石糧食，也都算是緊俏之物啊！

百里堯臉上笑意不減，輕點了點頭，示意對方他沒猜錯。

良久的時間里，那人就這么坐在那，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百里堯以為一切板上釘釘時，意外出現了：

那人抬起頭，厲聲道：

“將他們兩人綁起來！明日一早，送去官府！”

這突然的反轉，實在有些讓百里堯猝不及防，裴林喊問道：

“你們這是做什么？我……”

對方三人的動作很利索，利索到沒等裴林的話說完，就被綁上了手腳，嘴里也塞住了布匹。

這是一間門臉，后面自然還有院落，一更天已到，那四人早已回到了后院房間休息，留下百里堯二人，捆綁著躺在桌邊。

借著門縫透進來的月光，百里堯偶爾能夠看到裴林那張怒氣沖沖的臉，仿佛在同自己說：

“我就說去縣鄉里處理掉這車粗鹽，你非不聽，這下好了吧？”

百里堯卻并不感到憤怒，即便明日一早，只要被帶到官府，就將是身首異處的下場，他在思考，思考對方為何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反倒要將他們送官？

……

隨著屋內的光線越來越亮，一晚沒睡的百里堯知道，距離五更天已然不遠。

五更天一到，就是宵禁的結束，按照昨晚對方的態度，等待著他和裴林的，將是毀滅性“打擊”。

通往后院的門，微微作響，一道影子出現在房間中，待那人來到百里堯面前時，他才認出，正是昨晚那四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那人蹲下身子，抬手敲了敲正熟睡著的裴林的腦袋，被人敲醒的滋味，定然是不好受的，裴林的起床氣，也是不小：

“嗚嗚嗚！嗚嗚……”

被塞著嘴，裴林只能以這種形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大哥說了，在送你們見官之前，給你們一個機會，說三句話，也算是遺言了。”

百里堯眼睛微瞇，心中盤算起來，那人繼續道：

“你們兩個誰來說？”

裴林情緒激動地扭動著身體，那人看了眼百里堯，見百里堯沒什么反應，這才將裴林嘴里的布匹拿了出來。

重新恢復了說話的自由，裴林連“呸”了幾下，也是倒霉，他嘴里的那塊布，平日里是擦灰用的，雖然布匹拿開了，可嘴里那股味道，卻是久久不能散去。

“說吧，第一句。”

裴林瞪著那人，喝道：

“我們好心好意來和你們做生意，你們卻不講規矩，算什么好漢！”

很顯然，裴林浪費了一次機會。

“還有兩句。”

裴林也是一愣，他也明白過來，剛剛自己好像說了一句廢話，這第二句，也是仔細想了半晌，才再次開口：

“這樣如何，那袋粗鹽，就歸你們，糧食錢財我們都不要，就當我們沒來過。”

這是裴林能想到的，最大的退讓了。

許是因為心中實在很緊張，裴林并沒有注意到，那人抬頭看了眼院門的方向，可就是這一細節，卻是被百里堯看在眼中。

下一刻，那人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們還有最后一句。”

裴林連造反都敢，但他無法忍受別人將他當猴耍，也是，此時面前這人，的確有些像是在耍人。

“他娘……”

裴林出口就要罵娘，也就在同時，百里堯被綁著的雙腿，用盡全力才踹到了裴林，這也讓裴林沒有說完這第三句話。

那人也看出，百里堯這是有話要說，將布匹塞回裴林的嘴里，又扯下了百里堯嘴中的布。

活動了一下嘴，百里堯才開口：

“想必這一晚，沒少觀察我們吧？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盡可放心，我們不是官府的人，更和官府沒有半點關系，有什么話，出來直說吧。”

很顯然，百里堯的這番話，并不是同面前這人說的，他的聲音很大，大到足夠站在院門處那人聽清。

拍手聲響起，院門處那人緩步走到百里堯二人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百里堯道：

“你怎么猜到我在擔心什么？”

這一晚，百里堯想了很多原因，直到方才對方提出三句話的機會，才讓百里堯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百里堯笑了笑，道：

“很簡單，你們做的生意，若是被官府知曉，同樣要掉腦袋的，所以你說要將我們送官，實是在詐我們，而為何要詐我們，無外乎兩個原因。”

那人被百里堯說得來了興致，竟是坐在百里堯依偎的那邊凳子上，手搭著百里堯的肩膀：

“接著說。”

“其一，你們想要將我們的貨占為己有，但這點，裴大哥第二句話已經提出，卻被你拒絕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個原因，你害怕我們是官府之人裝扮，想要誆騙你露出罪證。”

“哦？如何見得？”

百里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我猜，應該是我說的數量，太過驚人了吧？”

是的，那一車粗鹽，確有五石之多，但任誰說，他有五石粗鹽，估計也沒人相信吧？

“鐺！”“鐺！”“鐺！”

三聲短劍釘在桌面上的聲音響起，百里堯的眉頭微皺：難道猜錯了？

但下一刻，手臂一松，百里堯重新恢復了自由，原來是那人用短劍劃開了百里堯手上的麻繩。

裴林雖然也行動自如了，但對于剛才百里堯的那番話，他還是沒太想明白，但這也無所謂了。

“我叫丁獅，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半個同鄉，我們兄弟四人，曾在渭縣做過一陣子山匪。”

對方自報家門，百里堯二人自然也不會隱瞞，待互相通過了姓名后，丁獅問出了他的最后一個問題：

“從前日起，整個膠東郡的官道，就加大了盤查力度，這件事，與你們手中的粗鹽有關吧？”

在今日趕來膠東郡的路上，百里堯二人就經過了十幾次檢查，雖然并沒有明文說明，到底在檢查什么，想來應該是走私粗鹽背后的勢力，在動用自己的手段，希望能夠挽回損失吧？

百里堯沒有隱瞞，事到如今，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不錯，所以我才說，希望你們能同我們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