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里最近有幾個怪事，教書先生不教書了，醫館的大夫也不行醫了，金山寺的和尚開始下山了，這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對杭州城里的百姓并沒有多少影響。

陳輝進了杭州城，打聽了一番便知道那不教書的教書先生家住何處，許仙雖然沒有讓天下眾人皆知他的名號，但在杭州城里還是頗有幾分名氣，自己教書，家中妻子行醫，在旁人看來自然是神仙眷侶。

“鏘……”陳輝還未到許仙的家門口，絳宵劍便嗡嗡作響，本來雷擊棗木便是天下最頂級的辟邪之物，乃道家第一法器，玉存師兄再用純陽之法祭煉之后，更是百鬼不侵妖邪辟易，剛感受到一絲妖氣便開始示警。

陳輝還未到，大門已經打開了，小青一個人稍顯落寞得走了出來，嘴里還不停得在嘟囔著什么。

“你和你的老實人過吧，我回我的紫竹林去了……”

小青修為本就不及白素貞，妖氣也難以完全收斂，在陳輝的法眼下便如夜晚盛大的篝火一樣明亮，陳輝見了也迎了上去。

“姑娘可認識許仙？”

“你是何人？干嘛找許仙？”

小青一愣神，沒想到自己稍一走神被人近身也沒有感知到，瞬間便知道陳輝不是普通人。

“在下受人所托前來營救許仙，聽說他家里有兩只蛇妖，不知道姑娘可是那只青蛇？”

“牛鼻子道士，就憑你也想捉我？再修煉幾百年吧……”小青腳下一點瞬間便化作青光遁走。

“青蛇，許仙現在何處？”小青剛一落腳，陳輝便靜靜立在她對面，她也是大吃了一驚。

“牛鼻子，你還挺厲害的嘛……”小青戰勝了法海，又戰勝了許仙，雖然輸給了白素貞，但卻已經覺得人不過如此，尤其是男人，只要是個男人她都能戰勝，當下也貼了上來。

“貧道受人所托，自當盡力而為，但若是許仙全然自愿，在下也不會阻攔……”

“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尤其是那個和尚，自己不懂愛，就偏偏要拆散別人，老實人自然是愿意的，你們又懂什么？”

“貧道現在確實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但是小青姑娘你又懂得什么叫愛么？貧道倒是要向你請教一二了……”

“牛鼻子，你算是問對人了，跟我來……”小青勾了勾陳輝的下巴，撫媚的眼神看了陳輝一眼，化作青光先行。

東門城巷，醉春坊。

寢殿內云頂檀木為梁，水晶玉璧，珍珠簾幕，六尺沉香木闊床，鮫綃寶羅帳，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朵朵蓮花，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靡靡之音不斷傳來。

小青和陳輝悄然立在閣樓上，小青施法，寢殿內影音流轉于閣樓之上。

“你的定力連那和尚也不如，才不過一刻鐘便已經如此石更……”小青只一伸手便輕笑。

“如此，你還說你不懂愛？”

“小青姑娘，此乃人欲，并非愛……”

“你不是說你不懂愛？那你怎知這不叫愛？牛鼻子，你別想騙我……”小青貼了上來，湊在他的面前，大約只有一公分的距離，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熱氣。

“也許貧道曾經也擁有過，只不過后來沒了。雖然我感受不到男女之愛，但如此明顯，卻也能分辨得出來……”

“欲？愛？”小青看著陳輝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這就是你們人？把什么東西都分得清清楚楚？真麻煩，難怪姐姐說做人規矩多，勉強做不好人……”

“也不盡然，有時候就算是人，也會分不清。只不過因為我少了一種，所以才對另一種格外敏感。”

“當真是可笑，連自己劃分的東西都分不清，那還分什么分。”

“人就是喜歡這樣……”

“那你不也是人？為什么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懂得男女之愛，為什么你不懂？”

“你們蛇都會蛻皮，我們人也一樣，只不過你們褪去的是實物，而我們舍棄的卻是無形之物。”

“你們為了長大拋棄了一層又一層的蛇皮，我們也為了所謂的長大，不斷得拋棄著某些東西。有人拋棄了道德，有人拋棄了童真，有人拋棄了善良，而我不過是拋棄了愛情。”

“就只是這么簡單而已？哼，裝模作樣，自己都沒活明白，還教我做人……”

“小青姑娘說得倒也沒錯，我也就只是我這樣的活著，至于你要怎么樣活著，這得由你自己判斷。”

“牛鼻子，故弄玄虛……”

“我褪的皮我可從來不要，那你既然拋棄了，為什么又要去找？”

“大概就是，失去了才知道它有多么得珍貴吧……”

“你這個牛鼻子，定力不如那個和尚，道貌岸然倒是比那和尚還厲害，不聽你說了，聽不明白……”小青手中輕彈，腳下一頓化作一道青虹不見了蹤影。

陳輝下了閣樓，進了寢殿。

“小廝，結賬……”

出了醉春坊已經是第二天，也不知法海抓走許仙了沒有，腳下輕點，化虹而去。

……

“許仙！”陳輝見到許仙的時候，他正把脖子上的佛珠往河里扔，見了有人喊他，也不回應，噗通一聲大串的佛珠便已經消失在了河水中。

“你是？”

“貧道遠存，受你兩位好友所托，前來救你……”

“救我？為何要救我？在下無病無災何須人相救？”

“倒是如此，不過你家里住著兩只蛇精，你若當真是自愿，貧道也不會多說些什么，不過受人所托，還需忠人之事。”

“蛇精？哪里來的蛇精？道長莫不是被人蒙騙了？我家里怎么會住著蛇精呢……道長說笑了……”

許仙從容不迫的樣子，倒也真是心理素質極佳，難不成是被嚇死了一回而后的福報？

“貧道從不強人所難，既如此，貧道便權當你是自愿的，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你且好自為之便好……”

“多謝道長體量……”許仙這才凝神看著陳輝，沉默了一會兒也是向陳輝鞠了一躬。

“如此，我也知你心意，我會向你那二位友人訴說……”

告辭了許仙，陳輝便出了杭州城，御劍而行飛回了婺州，那二人還在他的道觀中等候著，許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