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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與君相決絕(下)

一入侯門深似海,這府中若沒有他發(fā)話,沒人敢放她出去。而今天若是天黑之前還趕不到,父母就要被丟到亂葬崗喂野狗了。她焦慮的想著,手在袖子里握的死緊,手心滿是濕漉漉的汗。

“你哪里來的錢!”動作忽然停了。那女人膩歪著勾著他的腰還要求歡,卻被他一巴掌打在臉上,言簡意賅的給了一個(gè)字的命令,“滾!”

他對誰都不客氣,不管是自己這個(gè)正牌夫人,還是那些隨意被他褻玩的女子。看著那個(gè)侍妾羞憤的捂著臉赤身從床上爬下,她平靜的轉(zhuǎn)過視線,盯著腳下那塊方磚,“不是你家的,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他冷哼了一聲,披了衣服下床,卻是毫不客氣的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氣力大的似乎要將她下巴掰斷,“連你都是我家的,你自己還有什么。”

她啞然的愣了片刻,然后就著這不舒服的姿勢望著他,老老實(shí)實(shí)的回答道,“我爹給的嫁妝首飾。你的,我留著。”

她向來不拿別人的東西。

他的眼睛很漂亮,目光很有神,先前十三妹就說過,跟開鋒了的利刃一樣,看了一眼都仿佛會被割傷。她們當(dāng)時(shí)都笑話十三妹不好好讀書,哪有人這么形容人長相的,可是過了許多年,她才發(fā)現(xiàn)那么多贊美之詞中,反倒是十三妹說的最貼切。

他不但目光像刀鋒一樣冷冽,心更是像刀鋒一樣冷酷。

聽到他的話,他不做聲,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似乎要從她身上瞧出點(diǎn)什么來。往常她極其怕他這種眼神,可是這次,她想她也沒什么好怕了,她不怕他打,不怕他罵,更不怕他休了她,所以她說話時(shí)也就膽子大了許多,“你不用擔(dān)心,我不會連累你的。你陪我去收殮了我父母的尸身,回來我就同你寫離和書。要不然,你寫休書也行。你就說我不守婦道,成親多年又生不出孩子,直接休了我,這樣我的家的事情跟你都沒關(guān)系了。”

“你計(jì)劃的倒挺周詳?shù)穆铩!彼浜吡艘宦暎⑽⒌男α耍菜坪苜澷p,可是那目光卻像是要將她撕碎一樣。

“是誰給你出的主意?這樣妙的交換條件,我知道你是想不出來的。乖,告訴我,我就答應(yīng)你。”他松開了捏著她的手,但手卻沒有移開,修長的手指像是賠罪似的,輕輕的幫她揉著那已經(jīng)麻木的下頜,又像是給貓撓癢癢似的,輕輕的畫著圈圈。

他在笑,眼睛微微的挑起,嘴唇抿成一條好看的弧線,淺淺的笑容抵消了他身上的戾氣,真是如春風(fēng)一般的翩翩佳公子。可是木婉晴卻如臨大敵的繃緊了身子,驚懼的看著他。

他哄人時(shí)都這樣,若是你信了,下一秒鐘被他套出什么不該說的話,那接下來的雷霆暴雨是根本無法預(yù)測的。

她就是再蠢,也學(xué)乖了。

只是隨著后來她沒有了利用價(jià)值,他便很少這樣對她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又反復(fù)了起來。

當(dāng)年她年幼無知的時(shí)候,只看到了他的笑,看不到他笑容背后的陰影,看不到他的喜怒無常的可怕,于是便一廂情愿的覺得他是好人,他是可以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一意孤行的硬要嫁給他。

然后,她很快的就嘗到了苦果。

她是柔順的,性子是與世無爭的,從小被教育的要聽話,所以即便是婚后生活多無奈,她也一直默默忍受,不管有多少女人在她面前囂張,她都閉上眼,假裝她們不存在。

她已經(jīng)對他失去希望,所以她只是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祈求著片刻的安靜,一直到現(xiàn)在。

對視著他的眼睛,她只覺得陌生。這個(gè)人真的是自己愛了大半輩子的?她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就像他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自己一樣。

“沒人給我出主意,我身邊的人都已經(jīng)被調(diào)光了,我在這屋里頭,不過就是個(gè)泥胎木塑的樣子貨,有誰會在我身上費(fèi)心思。”她淡淡的說道,沒太多抱怨,只是陳述一件事實(shí),所以就算是看著他的臉色隨著她的話陰沉了下來,還是說完了那句話,“我知道你一直想處理我,只要你答應(yīng)這件事,我以后都任你擺布。”

“我,我放你解脫。”那兩個(gè)字在舌尖繞啊繞的,最后還是說了出來。

她跟他這般死纏不休,他沒有累,她卻是倦了。現(xiàn)在,她不想玩了。

“解脫,”他聽著這句話,忽然就笑了起來,那笑聲大的,連進(jìn)來換冰塊的婢女都失手摔了盤子。

他一向克制,喜怒不形于色,少有這樣失態(tài)。

“你以為你是誰,敢跟我說給我解脫?你以為我是不敢休你?”他冷笑著,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惡狠狠的說,“少自作聰明了,你是我娶回來的,只要我沒張口,你不許走!”

“木婉晴,你給我記住,你既然進(jìn)了我家,那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名字記在我家的族譜上,死后墓碑上也得刻著徐木氏,你逃不了。”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字字聲聲,猶如詛咒。

“收起你那亂七八糟的打算,滾回你的房間。沒有我的命令,以后不許王妃踏入房門一步。”最后兩句是對門口站的人吼得。他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但無論怎么樣,他都不會忘記懲罰她。

“不,你不能這么做!”當(dāng)兩個(gè)粗狀的婆子從門口跑進(jìn)來,拖著她的手臂就要往外拉扯時(shí),木婉晴意識到他要軟禁自己,立馬一個(gè)激靈的推開她們,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著他大吼,“徐梓卿,你不能這么做!就算我父親待你不好,那他也是你的岳丈啊。我知道你涼薄至極,我就當(dāng)你在他們遭難時(shí)落井下石是出于自保,可是現(xiàn)在只是收斂尸骨這種小事你竟然都不愿意做,你還是不是人!”

“我涼薄?”他站在那里,定定的看著她,目光里閃過受傷的神色,而后眼里又聚起了洶涌的怒氣,冷笑著說,“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竟然也有臉說人涼薄?”

“我們半斤八兩,這樣你滿意了。”她喘的厲害,忙低著了頭,努力調(diào)勻了自己的氣息,不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

她的時(shí)間不多了,可她不能倒在這里。至少,也得收斂了父母的尸骨才行。

“你涼薄,我冷漠,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這話開了頭,要說下去,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多了。等她喘勻了氣之后,她抬起頭看著他,“所以走到這一步,是我有眼無珠,咎由自取,我不怪你。要怪我只怪我瞎了眼,是人是狼認(rèn)不清楚,到頭來賠了自己一輩子不要緊,還害了父母性命。”

“你后悔了。”他揮手讓鉗制了她的人松手,然后走到了她面前,一把抓著她的頸子,冷漠的逼問道。

“我早就后悔了,你看不出來嗎?”盡管被掐的快要喘不過去來,她卻忽然很想笑,然后她就笑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后悔嫁給你了。我后悔遇到你,我后悔認(rèn)識你,我恨不能重回到當(dāng)初,不走那條路,不過那道門,跟你一輩子沒半點(diǎn)瓜葛。”

他站在她面前,表情復(fù)雜的連最善于揣摩他心思的她都沒有讀懂。忽然,他也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嘲諷,“你以為我在乎?”

“我知道你從來都不在乎。”她閉了閉眼,忍過那讓人想吐的眩暈感,然后睜開眼,“你在乎過什么呢?我最大的錯(cuò)誤就是認(rèn)為你還有顆心,可現(xiàn)在知道我錯(cuò)了。我早就放棄了指望你有所醒悟的可能,我不在乎你怎么對待我,我想出去,給我那可憐的父母盡為人子女的最后一點(diǎn)孝道。”

他一眨不眨的跟她對瞪了好久,而后卻是毫不留情的松手轉(zhuǎn)身,“休想!”

“你,”木婉晴喘了口氣,知道他不喜自己近身,卻還是一把過去抓緊了他的手腕,瘋了一樣的叫道,“放我出去!”

“你不是說我沒有心嗎,那干嘛還指望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停下了步子,轉(zhuǎn)身回頭看她,露出了一個(gè)幾乎是甜蜜的笑容,空著的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溫柔的將她剛才弄亂的頭發(fā)別回她的耳后,在她耳邊低喃道,“看你痛苦,一向是我最大的樂趣。”

“回房去,以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房門半步!”他收了手,收了笑容,冷厲的說道,抽袖子的動作像是欲甩掉什么臟東西一樣。

“你不能,你不能……”木婉晴喃喃自語道,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然后就順著那力道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時(shí)間好像忽然變得慢了起來,她聽到了抱琴的驚呼,她看到了徐梓卿眼中驚愕的神情,她聽到丫鬟們手中盤子掉在地上乒乒乓乓的聲音,她聽到自己頭撞在地上的響聲。

疼嗎?

不知道。

她原本是怕疼的,可是疼久了,再敏感的人都會變得麻木,所以她早就成了木頭了。

太累了,眼前景物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看上去很舒服,讓她很想就此閉上眼睛。

有人抱住了他,那懷抱陌生而又熟悉,還帶著女人的體香。她知道這是誰,是徐梓卿。

我父母,她掙扎著,想要把這話說完整,可是竭盡所能也發(fā)不出一個(gè)聲音。

她最終還是沒有撐到最后。

太沒用了。真是的。她一直這么沒用。什么事都做不好,現(xiàn)在連最后一件事也沒辦法完成。

她努力睜大了眼,卻什么都看不見。

“姑娘!”是抱琴的尖叫還有哭聲,她聽到抱琴在吼徐梓卿,“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家姑娘!”

“她不是你家姑娘,她是我的王妃。”徐梓卿的聲音還是那么冷,她感覺到有人在咬自己的耳朵,有人在一直念,“木婉晴,你不許死!我告訴你爹娘的尸首我已經(jīng)領(lǐng)回來了,就在庭院里放著。若是你醒過來,我就找人給他們縫補(bǔ)換壽衣,用最好的楠木棺材下葬。要是你敢死了,我就把他們的尸體剁了,丟到亂葬崗去喂狗。……”

“不,”木婉晴掙扎著,她不知道自己抓著的那是什么,她只是狠命的握著那里,想要借力坐起來,想要告訴他,要下葬,要下葬,只要能讓他父母下葬,她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她的身子怎么都不聽使喚,無力感越來越重,她什么都抓不住。

我真笨,連設(shè)計(jì)好的最后一件事情都沒有完成,真笨!她著急的想著,可怎么什么都抓不住,她的手掉了下來,整個(gè)人也落入了無底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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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只手落了下來,房間里一片死寂,連揪著徐梓卿狠踢的抱琴都愣住了,僵著手站在那里。

“姑娘走了。”她恍惚的問道,差點(diǎn)咬了舌頭。

“她沒死。”徐梓卿看著軟軟滑下來來的手,撿起來重新按在胸口,臉色跟平常一樣鎮(zhèn)定,只是稍微有點(diǎn)發(fā)白,“她只是睡著了而已。來人,備馬,我要進(jìn)宮,我?guī)タ刺t(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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