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天天地過去了。
樓下傳來口哨聲,一聲接著一聲,似乎是呼喚我的名字。聲調抑揚頓挫,分明是一個男生。我推窗一看,果然是王浩然。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名女生,原來是文靜。
幾個月未見,文靜也長高了,身材又瘦又長,還戴著一副眼鏡。我飛快奔下樓。
三個人在一塊高興地手拉手。
文靜的臉輪廓分明,眉青目秀,是一位青澀的少女了。她和王浩然站在一起像一對戀人。
這一念頭一閃而過。我很快恢復到之前的親密無間。
我們一塊逼問王浩然的學習安排。
王浩然支吾著應對我們。他的確有許多的事要做,學習時間相對少一點。文靜不依不饒,讓他詳細列個計劃。
“你這樣懈怠是不成的。畢業會考都不能過,更別提考進高中了。我每天學習至11點,中途只吃飯花了半個小時。我媽還告訴我,效率更重要。我給你的同步練習都做了么?不要騙我,一會兒我要檢查。”
文靜嚴肅起來正色凜然,儼然一位老師的模樣。
王浩然的心思不在學習上,我知道他腦子里閃念著拳擊的招式。和我們說話的當兒,他還不時練習出拳,左右地擺著頭,閃避著我們看不見的拳頭。
“今天你們兩位小姐姐都在,我想你們吃飯?”王浩然宣布。
我們一起瞪大雙眼,異口同聲道:“難道你發財了?”
王浩然得意地笑:“我今天又領到了一個星期的陪練費用。足有六七百塊錢呢。這些錢我都花不完。今天你們正好在,就一塊吃飯嘛。”
文靜看一眼我。想要聽我的意見。
我想了想。一會兒不能花王浩然的錢。因為那些錢都是別人揍他得來的。一想到他鼻青臉腫的樣子,就有些難過。他的腿部的傷不知可好了。當著文靜的面,我不好提及他的傷腿。
文靜不知陪練費是什么,一聽到有幾百塊錢,非常驚訝。
“這錢這么好掙么?”她好奇地問。
我想告訴她,又怕傷了王浩然的自尊,只好沉默不語。我們三個一起來到一個小飯館。王浩然搶先跑過去,找了個桌子,把椅子拉好位置,做出個請的姿態。
“我們還是不要吃飯了。”文靜退縮。而我打定主意,不能讓王浩然出錢。我的口袋一直裝著王浩然還回來的一千塊,一會兒可以付帳。所以就安安心心地坐下來。
我也讓文靜坐下來。我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正好可以說話。
王浩然學到了一股江湖的習氣,招呼人來也滿是套路。他做東道的架式擺得有些過火,臉上不免流露出緊張。
他招呼老板過來,面對著菜單看了又看,后來又想到什么,把菜單給我們遞過來。
“想吃什么就點呀。”
文靜的目光看向我。
我只好拿過來,從第一頁向后翻,把每一道菜都看了遍,可是依然沒有點。
老板是個矮的胖子,面色和善,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我們面紅耳赤,像做了賊被捉住了一樣。
“這樣,我給你們選幾樣吧。”老板見我們為難,就給我們做主,開始點了。他點一樣,就畫一下。
“就這幾樣,你們看怎么樣。”
文靜把畫上的菜單拿了過來。端詳了一下,口里默念道:“這個菜20,這個菜42,這個......”
她最后算出了總數,悄悄地告訴我們。老板微笑后退一步,盡量照顧到我們的自尊心。
“有166塊錢呢?”文靜嘆口氣。她顯然為這一大筆錢擔心。我貼著她的耳邊道:“不要緊,我有錢可以付帳,我們不要王浩然花錢。”
文靜撲閃著眼睛,會心一笑。她放心地對王浩然說:“這樣就很好了。”
王浩然點點頭。
為了表現自己的老道,王浩然在老板轉身的剎那,又叫住了他。
“來幾瓶啤酒怎么樣?”
文靜白了他一眼,“還要喝酒?”
她此刻竟忍不住發脾氣了,沖王浩然嚷:”你長本事了是吧,喝什么酒呀,我們還沒成年,不能喝酒!你什么時候學會這個的?最近你交了什么朋友呀,太不像話了。周壹壹,我們走,不和他一起吃飯!”
王浩然慌得站起來。對老板道:“好了,不要啤酒了。”
然后對文靜道:“小姐姐,為啥喝點啤酒怎么發那么大火呀?不喝行了么。”
我記起了那晚王浩然與吳老大喝酒的情形。想必喝酒這一嗜好,就是吳老大教會了他的。
等飯菜上了桌,王浩然嘆道:“這么好的菜,不喝兩杯啤酒真是不痛快。”
老板在一旁道:“我們可以送一瓶的,這就給你開呀。”他轉身很快就在桌上放了一瓶開了蓋的啤酒。
我們無奈地看著王浩然往玻璃杯里倒酒,看著他對飛升的泡沫吹著氣,然后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他發出快樂的嘆息。
文靜把那瓶酒牢牢抓在手里。
“不準喝,聽到沒有,要你不要喝。再喝我把酒淋你頭上。”
店老板在一旁饒有興味的打量著我們。
“文靜,別鬧了,把酒瓶放下吧,讓他喝吧。”
文靜也發現了周圍的食客驚異的目光,只好坐了下來,狠狠地瞪著王浩然。
王浩然拍著胸,滿不在乎道:“拳擊館的工作真的好,能學到不少招式,最近我與人陪練,別人都打不到我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
我卻感到陣陣苦澀。
分明是吹牛皮。我仿佛看到一個粗壯的大漢,在王浩然的身體上左右開弓。那情形一定慘不忍睹。
而他,就在吹牛之中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
文靜可能不完全明白,目光中閃出驚嘆。
此時,文靜的身后,一個身影悄悄地貼近了。文靜的一只手正捏住桌上的玻璃杯,那里裝著一杯茶水。
那個人影正是文靜的媽媽。
“許老師!”王浩然欠著身體站起來,像是行竊被人逮個正著。他有點驚惶,目光定定望著許老師。
許老師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之前的天色。
“你們在一起喝酒?”許老師嚷道。一把抓住文靜的手。那杯茶水掀翻在桌面上,淋得到處都是。
“媽,我們沒有!”文靜爭辯道。
“我都看到了,還要狡辯么?回家去!”
許老師拉著她的女兒的手臂,向門外拖去。王浩然忽忙道:“不是,這酒只是我一個人喝,那杯是茶。我們就是在一起吃個飯,沒有做什么。”
許老師回過頭,冷冷地看一眼王浩然。那目光讓他駭然而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