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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換身

  • 清麗山河
  • 春山行者
  • 8903字
  • 2021-03-06 19:53:29

張清走了十來里路,到一處懸崖,遇見一新娘尋短見,只見那女子穿著一身金絲紋繡的朱紅嫁衣,頭上插滿金光璀璨的珠釵,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不知為何輕生。

只聽她道:“爹、娘、云峰哥,珺兒不想再拖累你們,你們可以解脫了!云峰哥,此生有你,我張珺幸甚,珺兒走后,你要好生珍重,再擇良配,幸福快樂地過完下半生。”

“多善良的女子,臨死還祝福未婚夫!”張清想著,卻見女子道完遺言,便欲縱身跳崖,張清緊急上前一把拉住她:“小姐~!”

女子驚住,回頭,兩人同時目瞪口呆,那女子長得竟與張清一模一樣,如一母同胞,張清也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奇事。

“你是~?”張珺見這個小妹妹一臉凄慘模樣,像是家中遭了難。

“我是附近的山民,姐姐因何事想不開,竟如此輕生?”張清見她年輕貌美,甚是憐惜。

“不瞞妹妹,我身患心疾,無藥可醫,已時日無多,未免再拖累家人和未婚夫,只有自行了斷。”張珺道著苦衷不禁垂淚。

“人生可貴,姐姐尚未出閣,更應珍愛自身,勿讓身邊人難過!快快斷了此念,早些回家吧!”張清勸她。

“長痛不如短痛,我想過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張珺對張清心生憐憫,忍不住問:“看妹妹如此狼狽的模樣,莫不是家中遭了難?”

此言說中張清心事,心酸垂淚:“不瞞姐姐,我乃京郊天望山下,清棲村村民,爹娘被闖入的賊兵所殺,我要去鄴京報官,擒獲賊人,為爹娘報仇!”

張珺聞之驚詫:“啊?竟有此等禍事?可鄴京偌大,妹妹孤身一人,如何安身立命,你可有親友投靠?”

張清搖搖頭:“并無~”

張珺:“唉,官兵必有來頭,豈是你一小女子能撼動?況你尚無處安身立命?”

“就是死我也要試一試,不能讓爹娘慘死!”張清立誓:“姐姐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有家,有夫君,如此幸福,萬不可做傻事,還是快回家吧,勿讓家人擔心!”

張珺絕念,又無比憐惜張清:“人死不能復生,妹妹要珍重自己!既然妹妹無處容身,那我送妹妹一個家如何?”

張清大驚:“姐姐這是何意?”

張珺脫下身上的嫁衣給張清穿上:“難得遇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我想這是天意,讓妹妹替我活下去!”

“姐姐~!”張清難以置信。

“你放心,我爹是當朝丞相張海儒,母親是一品誥命夫人,父母慈愛,未婚夫蕭云峰是正二品驃騎將軍,為人賢良,你扮作我陪在他們身邊,定會得到善待!你就當做為我完成為人女和為人妻的任務!”

“萬萬使不得!”,張清推辭:“姐姐的病總有法子治好,快打消此念,回家去!若姐姐不棄,讓我做姐姐婢女,伺候勞作,暫有個安身之所,便感激不盡!”把嫁衣給她穿回去:“山中危險,我會些武功,送姐姐回去!”拉著她要離開,不想張珺去意已決,猛然一把推開張清,縱身跳下懸崖。

“姐姐~~!”張清反應不及,回身拽住她的衣角,把張珺吊在崖壁上:“把手給我,快把手給我!”

張珺凄婉一笑,解開衣扣,掉落下去。

“姐姐~~!”張清拽著衣服退后,猛然倒地,怔在那兒,半晌回過神來,看著手里鮮紅的嫁衣,感慨:“這是何苦~!”

張清怕張珺的尸身被野狼侵食,快步跑到崖下,為其穿上嫁衣,挖墳掩埋:“姐姐,地下無病無災,你一定要開開心心,來世別這么傻了!”

葬完張珺,張清快速趕路,好容易進了鄴京城門,天色已黑,張清想著去丞相府告知張珺的死訊,又覺饑腸轆轆,便先跟著個乞丐找了個巷角,湊合休息一夜。

夜晚,繁華的鄴京,街市燈火通明,高聳的樓宇錯落林立,和清棲村完全是兩個世界,張清驚嘆之余又充滿未知和恐懼!

街上人流攢動,身邊來往的公子小姐皆穿紅戴綠,頭插珠翠,兩邊的酒樓店鋪巍峨氣派,鑲金掛彩,她顧不得欣賞這滿目的繁華,覺胃中被饑餓感灼燒的厲害,身上除了羊脂玉佩,還有一包從家中帶來的一串銅錢,便拿出兩個走到食攤前買兩個包子充饑。

吃飽后回到巷角棲身,見身邊有面目猥瑣的流浪漢,為安全起見,她撿了一身乞丐衣裳穿上,又涂了點墻灰在臉上,扮作男子,勉強過了一夜。

從此,她便知自己的命運如浮萍,飄零無依,沉浮難測。

出于憂懼,她一夜未睡實,不時睜開眼查看周邊,終于熬到天亮,便被街上飄來的香味和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喚醒:”包子——,熱騰騰的包子!”、“糕點嘞!桂花糕、綠豆糕、棗泥糕!”、“牛肉面,大碗的牛肉面!”伴隨著各種美食的香味,她想起張珺的死,顧不得饑腸轆轆起身趕去丞相府。

突然,看到街上有一些穿盔甲的府兵呵斥著開道穿行,一個個掰過女子的臉察看,似在尋人。

街邊一則通告欄處,一群市民圍著一張告示在議論:“哎呀,丞相府的二小姐不見了!”、“都失蹤五天了!”、“賞銀千兩,夠我吃一輩子!”張清走近,看到尋人啟事的畫像上不是別人,正是張珺!緊張地扒開人群,揭下告示,前去相府報信,突然,身后傳來官兵的吆喝聲:“讓一讓,丞相到!”

“大膽刁民!擅揭告示,你可知罪?”一個高大樸實的持劍侍衛來到張清跟前訓斥,那人見張清穿著乞丐裝,灰頭土臉,看不清模樣,以為是小混混要騙賞金。

“官爺,我知道張珺小姐在哪!相信我!”張清舉著告示,一臉篤定的說,侍衛猶疑。

張相的轎子停在張清跟前,張海儒從轎中走下來,面容憔悴,聽到張清的話,示意張侍衛把她叫過去。

“走!”張侍衛把張清押到張相跟前,張相示意張布松手。

“小兄弟,你說你見過珺兒?”

張清見張相語氣焦灼,走到近前,哭將起來:“大人,張珺小姐她,她已經……!”

為免人多眼雜,張相警覺地將張清拉到轎中,悄聲盤問:“快說!我女兒怎么了?”

張清:“張珺小姐她,已經死了,不在人世了!”

張相像早有預感,驚愕:“什么?!”

“是真的,張珺自覺心疾難愈,不愿再拖累您和夫人,自己跳崖身亡!”

張相怔住不做聲。

張布拿劍抵住張清的脖子:“不許胡說!小姐姐福大命大,怎會身亡?我看你就是騙銀兩的!”

張清解釋:“民女若有虛言,立刻叫雷劈死!”

張相仰頭愴然,心痛淚下:“如是這樣,那尸首在哪?”

“為免野獸侵食,我把她埋在西郊天望山附近的一處懸崖下,我可以帶你們去!”

張相哭將起來:“珺兒~!你終究拋下爹爹去了!”

張侍衛兇狠地把刀架在張清脖子上,呵令她:“趕緊帶路!”

張清帶張相來到張珺墳前,一路上,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張相,張相痛心道:“珺兒,你怎么這么傻!”

張侍衛挖開墳土,張相見果真是女兒尸身,悲痛欲絕,昏厥過去。

“大人!大人!”張侍衛呼喊。

“別慌!”張清掐住張相人中,張相微微睜開眼睛。

“大人,小姐是為了您和夫人去的,您一定要節哀,保重身體!”

張侍衛對張清起疑,拔劍架在她脖子上:“說,是不是你把小姐害死的?”

張清嚇壞,舉手發誓:“大人,冤枉!若真是我,必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張侍衛不信,欲抹她脖子:“小兔崽子!”被張相攔住。

“大人?!”張侍衛不解。

“珺兒在房里留了遺書……沒想到,她竟真的尋了短見……”說著,又抬袖抹淚。

“大人,小姐是不想拖累您和夫人,還有蕭將軍,她太善良了!”

“珺兒向來孝順懂事,前些日子,我已察覺她有決絕之意,不想竟真的尋了短見!”

“大人,為了張珺小姐,您要多保重!”張清安慰他。

張相命張布送些銀兩給張清:“謝謝你小兄弟,幫我安葬珺兒!張布,拿些銀兩給小兄弟!”

張清雙手推辭:“謝謝您大人,這錢我不能要。但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答應我!”

“哦,你說?”

“我想問您,京郊西北大營是誰的駐軍?”

張丞相詫異:“小小少兒郎,問這個做甚?”

“不瞞大人,我乃西郊天望山下清棲村的村民,爹娘被附近貪腐的賊兵以交稅之名劫掠殺害,我懷疑就是他們干的!我要殺了賊首,為爹娘報仇!”張清說著,抹起眼淚。

張相聞之,感慨:“竟有這等事!”

張布對張相小聲道:“大人,西北步兵營是劉太尉的親信田中尉手下馬鞠馬校尉的人馬,應該是馬鞠的人干的!”

張相嘆了口氣,勸慰張清:“小兄弟,我勸你打消報仇之念,蚍蜉撼樹,以免搭上卿卿小命!”張相感慨武王一黨造孽太多。

張清“噗通”跪地:“求大人指條明路,但凡有機會報仇,我絕不放過!”

“唉~!”張相嘆息地搖搖頭,“民生艱苦,眼下,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活路吧!”

“我……我無處可去……”

“大人~!”張侍衛念“小兄弟”可憐,有意懇請張相收留,張丞相會意,也有此念。

“既然你無依無靠,那肯不肯到我府上做工?”

張清見張相仁慈,不愿欺瞞:“不瞞丞相大人,我不是男兒郎,乃一介女子,如若不棄,我愿到您府上為奴為婢,只要有口飯吃,有個床榻安睡,便感激不盡!”

“什么?”張相吃驚:“怪不得你聲音細軟,不像男子。好吧,你若不介意,那就隨我回府!”

“多謝大人!”,張清感恩跪拜,見有容身之所,喜極而泣。

張海儒帶張清回鄴京,一路上,張布對這個可憐的小姑娘頗為照顧。

“張清,夫人這幾日茶飯不思,到了府上,你要把前因后果都說予她,好讓她寬慰!”張相在轎中叮囑張清。

“是,大人,我會好好寬慰夫人!”

張清隨張海儒來到相府,抬頭見門口的匾額上寫著“丞相府”三個大金子,氣勢磅礴,心中惶恐,張相從轎中下來,安撫她:“別怕,隨我來!”

張清想著要為爹娘報仇,先進丞相府再尋找機會,便鼓起勇氣邁進門檻。

“老爺,您回來了!”,一進院,便見一個活潑伶俐、妝容精致的小丫鬟迎上前,只見她眼圈黑腫,顯然這些天全府都陷在焦慮中。

“帶這位姑娘去洗漱,換身干凈衣裳!”張相命令小丫鬟青竹。

青竹打量小乞丐,竟看不出是位姑娘:“老爺,她是個姑娘?”

“嗯!”張清老實地答應。

青竹是張珺的貼身丫鬟,對張清的來歷很好奇:“你是哪的,剛被老爺在人市買來的?”

張清不知如何作答:“我~~”

張相催促青竹:“還不快去!”

“是,老爺!跟我來吧!”青竹收起好奇,拉著張清往西廂客房走去。

張清隨青竹進了客房,不一會兒,青竹便和畫梅、金鈿兩個丫鬟備好一桶洗澡水,畫梅、金鈿見是個下人,便走到一邊袖手旁觀,留青竹獨自給張清寬衣,張清害羞地拒絕。

“我自己來就好!”

青竹敞亮地說:“怕什么,都是姑娘家!”

張清只得順從由她伺候,坐進浴桶后,青竹用濕毛巾為張清擦凈臉,看到她的真容后,驚得把巾帕掉到地上:“天哪!是二小姐!”

其他人也都嚇了一大跳,驚訝地叫嚷:“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

畫梅和金翠面面相覷,甚是驚訝。

張相來到前廳,焦慮萬分的夫人宋氏正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等待消息,忙上前追問:“老爺,可有珺兒的下落了?”

張相見她面色憔悴,說話氣虛,不忍告知張珺死訊:“唉~~!”唯低頭長嘆。

宋氏感到不妙,掩面哭問:“難不成珺兒她……?”

宋氏知道遺書之事,預感張珺已兇多吉少,張相為難,不愿將噩耗告訴夫人,只撫著她的手,扶她坐下:“我帶回來一個人,一會你就知道了!”

宋氏見張相面色沉重,已不抱希望。

須臾之間,便聽門外傳來青竹歡喜激動的叫嚷聲:“夫人,二小姐回來了!二小姐沒事!”

張相一愣,不知這丫頭是不是瘋了,緊接著,只見青竹拉著已換上女裝的張清來到前廳,宋氏和張相都嚇了一大跳,只見張清露出真容打扮姣好之后,分明是活脫脫的張珺,除了氣質有些粗野,并無半分差異。張相暗想:“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而宋氏則不禁上前一把抱住張清,激動地痛哭起來:“珺兒!我的兒,你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為娘這幾天有多擔心,簡直寢食難安!”

張清驚慌,不知所措,撫著宋氏的背安慰,眼睛看向張相拿主意。

張相為免宋氏難過,轉念決定認下張清做張珺,便對張清使眼色道:“是啊,珺兒,爹娘,是不會放棄你的,我會請更好的御醫來給你治病,你以后切不可再犯傻,拋下爹娘!”

張清大驚:“難道張相是要認我為女兒?代替張珺?”

張相沖她點點頭,張清糾結,欲否認脫身,又見宋氏哭得淚人一般,拉緊她的手不放,實不忍傷害她,遂無奈應道:“是,爹,娘,你們放心,孩兒以后不敢了!”

“珺兒~~!”宋氏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娘~~!”張清與她相擁而泣,暫做相府二小姐寬慰張夫人。

一家“團圓”之際,院門口,相府庶長女張璐從普渡寺回來,手里拿著一張平安符,張珺失蹤這幾日,她為討好張相夫婦,特意去祈福,以爭得爹娘歡心。

心腹丫鬟畫梅見到她,快步攔上前:“大小姐,你回來了!”

“娘怎么樣了,吃過飯沒有?”

畫梅:“大小姐不用擔心,二小姐回來了!”

張璐驚訝:“什么?!”

畫梅貼到張璐耳邊私語,將張珺穿著乞丐裝突然回府的事告訴她,她聽后很驚訝:“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心求死嗎?”

原來,張珺離開前晚,曾到張璐房間給她送平日喜愛的衣物首飾,像是訣別,張璐以為她自去了斷,竊喜,沒想到又突然回府,很是驚訝。

“她當真回來了?”

畫梅點頭:“大小姐,奴婢也覺得奇怪,走了五天看樣子是去尋死,可為何又回來了?而且,她腦子像是出了問題,什么都不記得了……”畫梅語氣蹊蹺。

“不記得了?什么意思?”

“就是誰都不認得,什么事都忘了……”

“哦?我去看看!”張璐很驚異,把平安符塞到畫梅手中,快步進屋查看。

“二妹你可回來了!這些天長姐都擔心死了!”她進屋后裝腔作勢地拉起張清細致察看,發現她面黃肌瘦,皮膚粗糙,轉眼幾日,已經判若兩人,眼神單純中還夾雜著一絲惶恐,忽覺此人很是陌生,再翻開掌心來看,見她掌紋粗糙,磨有厚繭,非五六日能長出,斷定此人有假,推開她的手,驚慌道:“這不是張珺,這么個皮糙面黃、氣質粗鄙的鄉野丫頭,怎么可能是嬌生慣養、端莊溫柔的張珺,爹,你認錯人了!”

張清很是心虛,忙抽回手,藏于袖中,不敢直視這位長姐的眼睛。

張相呵斥她:“住口,璐兒,這就是你妹妹,休要胡謅!”他看著夫人解釋道:“她是在山里受了苦,才會有些變化,但確是我們的女兒無疑!”

張夫人顧不得懷疑,只拉著張清的手心疼:“一走這許多天,你受苦了!”

張清含淚搖搖頭,安慰張夫人道:“娘,我再也不離開家了,讓您和爹擔心!”

張夫人把張清摟在懷里,母女相擁而泣。

張璐:“爹,你為何不相信我?莫不是被人騙了!”

張相見張璐看出端倪,斥責張璐:“住口!璐兒,你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你要好生照顧她,莫要再生事,知道嗎?”語帶嚴令。

“是啊,璐兒!往日的種種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但今后你一定要多疼惜珺兒,拿出一個做長姐的樣子來,要是讓珺兒再受半點委屈,我定不答應!”

“爹娘這是怎么了?怎叫一個外人蒙騙!”

張璐迫于父母的威勢,只得答應:“是,爹,娘~!”

張清見張府這個庶長姐聰明狡猾,很不友善,擔心被戳穿,解釋道:“爹、娘,女兒原本一心求死,不愿再拖累二老和云峰哥,然而幸被一位神醫所救,治好了心疾,本想早日回府陪伴爹娘,但見他一人在山中清苦,便照顧了他老人家幾日,干了幾天粗活,方耽誤了時日。以后,女兒再不任性,不告而別!”

宋氏聞之大喜:“是嗎?心疾治好了?太好了!快讓娘看看!”

宋氏張開她的雙臂,瞧著她的身子:“果然比以前康健,且中氣十足。神醫住哪,我要去厚謝于他!”

為免宋氏查實,張珺謊稱:“呃~神醫他近日云游四海去了,等他回來我再帶娘去看望他老人家!”

“好,到時候我定要好好感謝他!”

“是啊!夫人,珺兒大好,你可寬心了!”張相撫著宋氏,對張清的機智表示贊賞。

張璐則在心中嘀咕:“好會編!此女真是狡猾,不可小覷!”

張珺笑著看了看張璐,張璐假意迎合父母微笑。

“好了,都別站著了!青竹、畫梅,快去傳飯,二小姐肯定餓了!”

“是!”兩個丫鬟下去張羅飯菜。

守在大廳門口的侍衛張布目睹這一切,驚訝張相的做法,張相對他點頭示意保密,張布點頭回應。張布乃張海儒家鄉齊州的同族子侄,斷不會背叛他,張相很放心。

宋氏為張珺大擺宴席,張清面對一桌美味佳肴,想著父母的頭七未過,實難下咽。但為了不露出破綻,只得陪宋氏用了一點。晚飯后,張相把張清悄悄叫到書房。

“大人!”此處沒旁人,張清恢復稱呼。

“把門關上!”張相命令她。

張清走到門口兩下望了望無人,把門關緊,回到張相面前,見張相神色比白日威嚴許多,有些惶恐。

“大人是要我做珺小姐,陪伴夫人?”

“夫人身子羸弱,我實不愿將珺兒去世一事告知。既然你與珺兒長的一樣,我想,這也許是天意,今后,你就留在府中陪伴夫人吧!”張相表情不無哀傷。

“可是,夫人早晚有一天會知道!”

“能瞞一日是一日,我只愿她能多活幾年,健康長壽!”見張清面有難色:“怎么,你不愿意?”

“能當做二小姐,有個家,我自是很開心,可我始終是張清,身負血仇,有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恐怕會讓大人失望!”

“怎么,你還放不下報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找出仇人,手刃他們!”張清眼里布滿紅血絲。

張相嘆了一口氣:“唉~就算搭上你的小命,也恐怕難撼動他們分毫!眼下要緊,是得先活下去!留在府中,陪伴夫人,日后,再履約嫁給蕭將軍,安穩一世,才是良擇!”

“什么,還要嫁給蕭將軍?”

“蕭將軍與珺兒早有婚約,貿然毀約實在說不過去。且蕭將軍對珺兒一往情深,放心,這樣的親事你定會喜歡!”

“可我,還沒有想過成親?”

張相寬慰她:“我知道,叫你貿然接受這些事有些倉促,但你父母既已不在了,也無人為你籌謀,有此良緣,當屬慶幸!”見她面有難色:“怎么,難道你在老家已經定了親?”

張清搖頭:“尚未……”

“還是已經定了親?”

“也無……”

張相放心:“如此正好,與從前了無牽扯!蕭將軍為人良善,寬厚溫和,你見了他定會喜歡的!”

張清為難地點點頭:“是~”

“我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早些睡吧~”張相走出房門。

“恭送大人!”張清施禮。

張相提醒她:“你叫我什么?”

“父親!恭送父親!”

張相走出房門。

張清糾結:“殺害父母的仇人還未找到,又扯出與蕭將軍成親一事,真是千頭萬緒!”她無奈地坐到椅子上發愁。

張璐覺張珺之事古怪,在房間和畫梅商議。

“畫梅,我敢肯定,此女不是張珺!”

畫梅深表同意:“大小姐,我在給她洗澡的時候,發現她膚色蠟黃,質地粗糙,僅僅在山里待了幾天,何至于變化如此之大?”

“還有,先天性心疾,隨便一個野郎中就給治好了,這樣的鬼話誰信?”張璐補充。

“是啊,不知老爺和夫人是怎么想的,為何要將她留在府中,難道就是因為她長得像二小姐,此人該不會是老爺帶回來安慰夫人的吧?”畫梅猜測道。

張璐驚覺:“不錯!夫人多病,也許是爹爹怕夫人熬不下去,才帶回來個假人。爹爹這么做,難道真的張珺已經死了?!”

畫梅驚覺:“啊?有可能!相爺那么疼二小姐,除非如此,他怎么可能讓一個外人鳩占鵲巢!”

“不行,我得去探探!”張璐為探真假,端著一盤蝦仁來到張清房間,裝出熱情之態。

“珺兒,你睡了嗎?”

張清一聽是張璐,甚是緊張,開門道:“長姐,這么晚了,有事嗎?”

張璐假裝熱心:“方才在席間見你沒吃多少,怕你晚上餓,做了點吃食。來,快嘗嘗!”

張璐故作體貼地把粉亮的蝦仁放在桌上:“妹妹,你最愛吃蝦了,快嘗嘗我的手藝!”

張清雖抵觸她,只好硬著頭皮,箸起筷子嘗了一只:“嗯,肥美鮮嫩,謝謝長姐!”

張璐大驚,心想:“張珺對蝦仁過敏,此女果然是個冒牌貨!若真如此,那張珺可能真的已不在人世,如此一來,今后張府豈不是這個騙子的了!”她先按下不揭,進一步試探。

“妹妹喜歡就好!對了,妹妹可還記得,去年夫人生日,我做了一桌子的菜?”

“是啊,長姐好手藝,飯菜很美味!”因不了解,張清除了猛夸她,不知該說什么。

張璐:“夫人生日在九月初三,當時妹妹頌了一首詠桂花的詩甚好,長姐忘性大,妹妹能否再為長姐復頌一遍?”

張清懵了,她哪知道什么詠桂花的詩?情急之下,假裝頭痛,敷衍道:“不瞞長姐,我在外這幾日,受了風,頭疾嚴重,神醫說不能費腦,妹妹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好個聰明的滑頭!我明日當著爹爹的面拆穿你,看你怎么裝?”張璐心中思忖,想著明日的計謀:“那好,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妹妹了!早些歇息!”

“嗯!長姐慢走!”

張璐偽笑著關門而去,張珺捂著胸口大松一口氣。

“白日張璐已看出破綻,定是在故意試探我,看來她是容不下我,定不會輕易罷休,可如何是好?”張清坐到桌前思忖:“須盡快了解張珺的事,以做應對。”正想著,青竹端著一碗粥走進來,見桌上的蝦仁大驚失色。

“二小姐,這誰送來的?”

“是長姐,有問題嗎?”張清詫異。

“快吐出來!呸呸!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有沒有不舒服?”她快步上前給張清捶背催吐。

“我~青竹,你為何這樣說,可是有何不對?”張清一臉懵。

“二小姐你從小對蝦仁過敏,她這是要害死你!”

張清驚慌,忙解釋:“我剛服了神醫開的藥,想必可以化解~”

張清不敢相信張璐竟如此狠毒!

青竹提醒張珺:“二小姐,你怎會如此大意?不是說好以后提防大小姐,不吃她的任何東西,也不相信聽她的話!怎么病好了,你就放松戒備了?”

“我……我想著姐妹一場,得饒人處且饒人……”張清想張璐定然做過加害張珺的事。

“哎呀,你當真病傻了嗎?她的庶母苗氏,被相爺送到鄉下病死。早年她又被瑞王拋棄,成為全城笑柄,不但嫉恨老爺和夫人對你的寵愛,更嫉恨你和蕭將軍的婚事。生病期間沒害死你,如今婚期在即,更要提防她,知道嗎!”

張清驚詫:“哦?竟有這些過節?”

沒想到,來丞相府遇見這么個難纏的對頭,見她對老爺夫人虛與委蛇,便覺不善,竟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包藏禍心,也算長見識。

“那夫人是否和苗氏矛盾很深?”張清打聽道。

“夫人仁慈大度,從未為難過她們母女,只是那苗氏貪心不足,她原是夫人的婢女,覬覦榮華,勾引了老爺,夫人得知苗氏有孕后,將她納為側氏,夫人憐惜她,善待于她。可那苗氏卻不是什么好鳥,仗著相爺的寵愛登鼻子上臉,借著肚子里的貨三天兩頭惹夫人生氣,意圖逼走夫人上位,好在老爺明事理,等大小姐出生后便把她送到了鄉下莊子上,可誰想,她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吃不了苦了,身子一弱,便染風寒死了。大小姐懂事后,便把一切怨恨加諸到你和夫人身上,后又遇瑞王悔婚一事,也是因為庶出,覺得是你們造成了她的不幸!二小姐,這些你當真都忘了嗎?”青竹納悶道。

“呃~是啊!”張清遮掩:“她可真是可憐又可恨!”

“所以,二小姐,你沒事別惹她,別給自己找不痛快!”青竹小心警醒她,頂瞧不上張璐。

“我記下了,謝謝你青竹……”張清:“對了,青竹,我針灸時傷了經脈,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你能從頭跟我講講嗎?還有,九月初三夫人的生辰宴上,我做的詠桂花的詩,是怎樣的,你復述一遍?”

青竹一聽,更為惱怒:“天哪!小姐,九月初三是太夫人的忌日,你怎會記成是夫人的生辰?而且,你做的不是詠桂花的詩,而是詠荷詩,你也都忘了嗎!”

張清頓覺寒針刺骨:“嗚呼,張璐真是歹毒!”

“是大小姐說的嗎?”

張清點頭。

青竹:“她這是見你回來,又要失寵,變著法的害你,你定要小心!”

張清大覺上當。

“張璐心腸歹毒,詭計多端,日后在相府可怎么待下去?”張清犯愁,開始想念爹娘,感嘆自己身世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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