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越覺得絕望,四五年的時間足矣讓一個人忘了另一個人的模樣,更別說當時七八歲的張翙盡最大力氣挖出來的坑也不過剛剛沒過去自己那鋁合金材質的藥箱三指深而已。
如果找不到它,那他在唐朝所擁有依仗的只有手里已經禿露皮的槐樹枝和行囊里的兩張兔皮。
“可那又能有什么用,如果沒有一項生存技能的話,那你為什么選中我,換一個人不行嗎?可做個人吧!不!你本來就不是人!”張翙手指蒼天嘴里嘟囔著埋怨著。
一片閃著光的云彩朝著他緩緩移動過來,張翙嚇得趕緊伸出還算白嫩的雙手,不要命的把地上長得最高的那片雜草連根拔起,又跑去不遠處撿來些粗細不一的枯枝,他要動手制作一個能罩住自己的小窩。
他知道,能看到光的顏色的云彩一定是烏云,即使它在遠處的時候看的還不是太清,光的下一步一定是雷聲,這是小學就懂的知識點。
“轟隆隆”果然不出所料,老天應該是聽到了張翙略帶不敬的抱怨,派來了雷公電母風伯雨師,瓢潑大雨一下就沖垮了張翙建在一個土坡下的枯枝為梁雜草做蓬的小窩,從而把張翙埋在下面,他當然不敢去大樹下面躲著,他怕剛剛得罪過的老天,會把自己就地正法。
泥土被沖成了泥水,向著低洼處流去,天地間除了風雨聲在沒有任何其他聲音敢出來叫囂,風雨雷電四神果然起著肅清天地,蕩平邪祟的作用。
起碼張翙是這么認為的,看他一臉虔誠雙手合十搗頭如蒜口中還默默禱告著“天之上的至尊意志啊,不要打雷劈我啊,小的知道錯了,小的言語不尊,大逆不道,是小的錯。
求您看在我不遠萬里,不,不不,求您看在我不遠千年,不辭辛勞來到大唐的面子上繞過我吧啊,您說您選中了我就一定有選中我的道理,我還沒有達到您的目的呢就這么帶走我也不合適啊,我保證一定熱愛大唐,一定保護她,建設她,美麗她……”
云彩終于還是奔向了遠方,最后的一滴雨點落下的時候,張翙從稀泥里爬了起來,甩了甩身上的雜草又重新站起來抬著頭對著天空大聲喊道:“老子相信科學!”
“轟隆隆”一聲雨過之后的余聲從遠方傳來,嚇的張翙立刻抱頭趴倒在地“錯了錯了”。
越往前走,周邊的景致越條理,草色再沒那么雜亂,樹木的枯枝也沒有全都在隨地心引力墜落的地方。
雖然還是滿眼的自由無章,但張翙越發的感覺這里有被人類征服的跡象。
行囊里已經沒有了食物,鹽巴在兔皮的保護下還是被雨水沖走了少半。
不過張翙并不擔心,因為如果這里是自己預測的華北平原西北部的話,鹽礦還是比較豐富的,找一個鐵鍋提取點粗鹽張翙還是信手拈來的。
實在不行,拿著鹽巖舔也是張翙能做出來的事情,現在他的人生宗旨就是:能活著就絕不死掉。
一群野豬從旁邊跑過,給剛剛淋過的地面留下一行行豬蹄印。
帶頭的應該是一頭老母豬,因為它個頭最大,嘴一個勁兒在地上拱來拱去,看樣子是想帶著后面的小豬仔兒弄點吃食。
看到這張翙的肚子叫了起來。
張翙與它們有個十多米的距離,但是與它們并排走著。
如果過會太陽不出來的話,那么今夜張翙及時凍不死估計也要感冒。
枯柴太濕了,根本燃不起來火,附近最高的地勢頂多算個大土坡,連丘陵都算不上,想找個山洞真是難于上青天。
肚子餓的緊,張翙現在正在打后面那頭小野豬的主意,豬媽媽隊伍里最后一名隊員的一條后腿似乎行動不便。
想到后腿他最先想到的是原先水泥鋼筋城市里某一家小飯館最拿手的那道紅燒豬蹄膀,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筋與皮肉之間那種入口香糯的感覺最讓他回味無窮。
口水已經流到了衣服上,不過不要緊,太陽已經從那片烏云里逃了出來,溫度也慢慢回升,這看起來悲觀的一切過一會又會好起來。
野豬正在吃的是一種野菜,作為隊長的豬媽媽果然對于覓食有兩把刷子。
荒原上的中藥有不少,張翙已經收藏了不少荊芥防風的根莖,萬一某天偶感傷寒,可以用得著。
大薊小薊也有一些,這玩意兒止血效果還行,說起來止血張翙最先想起來的便是奶奶在兒時最經常給自己用的一味藥,就是血余炭。
不過在這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時代,如果自己剪頭發燒成碳來止血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罵作大逆不道。
也幸虧自己大學的時候沒有跟風穿耳洞,不然自己在這生存還真是個問題。
“哼……哼”張翙跟著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發現十米之外的老母豬正在看著自己。
它眼睛發紅,齜著獠牙,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樣子,六七個小豬也像是遇到了危險一般躲在了豬媽媽的屁股后面。
張翙有些茫然,想偷個小豬吃的想法就這么被它媽給洞破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他立刻半蹲下身子一邊用眼神穩住老母豬,必須讓它也感受到來自人類的威壓,讓它不敢輕舉妄動,張翙又用力握了握手里那根槐木棍兒,那真是他最后的依仗了。
母豬身體前傾,大有馬上沖過來拱死他的趨勢,而且它的嘴齜的更厲害了,而且喉嚨里還發出“嗚嗚”的沉重聲音,蓄勢待發!一觸即破!
張翙的腿已經微微顫抖了,自己十三歲的身軀絕對抵不住那帶有獠牙的野豬一拱之力啊,他現在無比的后悔。
后悔為什么會坐上那一輛會出事的公交車,后悔為什么會打小野豬的主意……
明顯腦袋已經有些錯亂了,總之就是錯亂中的絕對悔意,他已經打量好了,自己的右后方有顆粗細適中的樹。
如果對面的二師兄要發動戰斗,自己立刻丟掉手里的金箍棒,為它展示大師兄真正的功夫絕技,猴子摘桃!
“唔…哼…唔”,顯然,野豬并沒有給大師兄一點面子,三四百斤龐大的身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張翙的方向奔來……
張翙“啊”的一聲以更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到身后的那棵樹上,這一切發生完大概用了不到二十秒。
張翙趴在自己認為安全高度的樹杈上,低頭俯瞰并且擔心著母二師兄能不能把這棵樹給撞斷。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馬上就要驗證結果的時候突然從張翙丟棍子位置左前方坡下以極快的速度竄出一道黑影,嗷的一聲與野豬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條體積很大的黑犬,速度很快,下口也很準,一下便咬在野豬的脖子上緊緊的不松口。
可惜黑犬還是輕敵了,殊不知野豬最厲害的并不是它兇猛的獠牙與嘴鼻,而是它那一身刀槍不入的皮。
黑犬死死的咬住,卻沒有撕裂野豬一寸皮膚,頂多也就是給它留下兩個傷口而已。
而野豬像發了瘋一樣瘋狂的用嘴頂黑犬的腹部,每一下黑犬的下半身都會被頂到半空,然后落下,再被頂起。
樹上的張翙看直了眼睛,犬類動物據他若見一般最強的招數就是咬住對手的脖子,直至對方死亡。
而這次黑犬碰到了釘子,看樣子馬上就要嗝屁了,它的腹部已經出現了口子,不出張翙所料的話,再有兩個匯合它的內臟就要流出來了。
哎,也不知道為啥,非得跟二師兄硬磕,張翙做一個悲傷的表情以示惋惜,心里卻想著那句:天上龍肉,地上狗肉?
劇情最終還是出乎了張翙所料,關鍵時刻黑犬張開了嘴,身子被野豬一頂,從老母豬的頭頂飛躍了過去。
當野豬和張翙都認為母二師兄就要大獲全勝的時候,黑犬發出了最后的一擊,一口叼住了那一只腿有點瘸的小豬仔兒。
后者發出了一聲凄慘“龜?”的叫聲,四肢亂蹬卻也怎么逃脫不了黑犬的血口。
此時老野豬也已經反應過來,扭過頭開始瘋狂的轟擊那個死亡邊緣的黑犬。
讓張翙感到敬佩無比的是那黑犬竟然像感不到下身的疼痛,還是死死的咬著那個小豬仔,哪怕在張翙看來那個小豬仔已經斷氣了。
張翙覺得那條黑犬在看自己,直勾勾的看自己,那黑犬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有話要說。人說狗說最懂人類的動物,能通人性,張翙現在信了百分之八十。
難道它要把那野豬仔送給我嗎?可它并不知道,野豬肉并不如狗肉好吃,或者它想把自己和小豬仔一塊送給我?
容不得張翙想象,野豬已經把黑犬踩成了一灘肉泥,只剩下狗頭還緊緊的咬合在小豬仔的脖子上,最后也沒松開。
母二師兄是個護犢子的好母親,在她的孩子死了之后,她為小豬仔舉行了盛大的歡送禮,就是它發狂的撞斷附近好幾棵不粗的樹木,這一度讓張翙緊張和恐慌。
野豬最后還是走了,并沒有帶走她孩子的尸體,也許是忘了吧,因為張翙看到在不遠處它們又打鬧了起來,好像剛剛那一出,從來沒有發生過。
生活就是這樣,死了至親也還得繼續下去,只是張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面對的如此坦然。
從樹上選擇一個極度猥瑣卻安全的姿勢滑下來,張翙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默念了一聲“阿門,你們走好,下面該進行美食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