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手提著行李箱，站在申城碼頭排隊接受日偽盤查的隊列中，用一雙憂郁的眼睛注視著前方不遠的關老三，心中真替關老三捏一把汗。

關老三身材魁梧，體格健壯，站在人堆里，不由得人不注目，類似關老三這種外形條件的人，天生就是當兵打仗的材料，在兵荒馬亂的年月更容易被人關注。

偏偏關老三不自知，眼睛還偷瞄身邊二鬼子的槍，這讓身后一直注意他的姜旭憂心忡忡，心中不由懊惱，不該昏了頭被上級一番忽悠，就同意了和關老三這種外行一起回來。

果然，關老三的魯莽引起了山本的注意，山本是日本特務機關的后起之秀，佐木的愛將，就連龜田都十分器重，常常對其嘉勉。

山本倚靠在年久失修的破舊崗亭外，手里夾著煙，轉頭看向不遠處湊在一起小聲說笑的幾個76號特務。

這幾個特務中屬快腿李最懂察言觀色，雖然正和吳昌他們幾個逗著悶子，可眉角始終不離山本。

見到山本看向這邊，快腿李丟下錯愕的吳昌他們就閃到山本身邊，山本沖關老三的方向使一個眼色，快腿李又帶著探究的眼神走向關老三。

這時關卡的偽軍正檢查關老三的包袱，快腿李走近，問道：“怎么樣？有違禁品嗎？”

偽軍將包袱里的一堆破衣裳扔下，回答道：“報告！沒有。”

快腿李側過頭打量關老三，將關老三的樣貌記在心里，再圍著關老三轉了一圈，將關老三的衣著、身形等特征記住，伸手拍著關老三堅實的肩膀，假意贊道：“真結實啊！”

順著關老三的肩膀，快腿李的手沿著關老三的胳膊再到手掌心，摩挲到關老三手指掌心遍布老繭的粗糙的手。

關老三不明白其中的門道，只是惡寒的抖了幾下手。

快腿李冷笑幾聲，回過頭瞄了一眼已被偽軍翻的亂七八糟的包袱，伸手從里面拿起一件衣服，提到半空中看一眼后隨便丟掉，沖關老三一擺手，說道：“走吧。”

等關老三將凌亂的衣服胡亂塞進包袱，離開關卡，快腿李轉身看向山本的方向請示，示意自己要去跟蹤關老三，得到山本的點頭許可后，快腿李尾隨跟蹤關老三而去。

這一切都看在姜旭眼里，姜旭更是暗暗慶幸關老三在通過關卡時，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如果那樣的話，姜旭就更頭大了。

姜旭波瀾不驚的在山本眼皮底下接受完偽軍檢查，順利通過關卡離開碼頭，不過姜旭先不急著去為關老三解決麻煩，而是在路邊叫了輛人力車，直奔市里的方向而去。

在行進的過程中，姜旭坐在車上，觀察了車夫拉車的狀態以及穿著和膚色，都沒有發現什么可疑，姜旭放下幾分心，開始打量周圍的街道。

街道兩邊建筑里商鋪開門招攬顧客，出不起租金的小買賣人沿街叫賣，偶有招惹到巡警而吃苦頭的倒霉路人，還有閑情雅致逛街消遣的貴婦，以及向別人乞討的乞丐，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姜旭要從中分辨出有沒有跟蹤他的特務，眼睛和腦子都運用到了極致。

等離開碼頭一段距離，姜旭沒有發現被跟蹤的跡象后，便叫車夫停車，給他結了車錢，然后一直等車夫拉著車離開他的視線，姜旭才轉身抄近道去追趕關老三。

關老三渾然不知身后已有了尾巴，穿街過巷的正趕往和姜旭約定的地點，在他身后快腿李一直緊緊尾隨。

當走進一處僻靜小巷拐角時，姜旭突然從快腿李身后殺出，左手勒緊快腿李脖子，讓快腿李喊不出來，同時右手握著匕首從快腿李后背刺進肺部。

快腿李“嗚嗚”兩聲，沒掙扎幾下，肺部便被血液浸泡，喘不出氣。

聽到身后響動，關老三回頭見是姜旭，剛要打招呼才看明白姜旭在拿刀捅人，臉色異樣起來。

“去替我把風！”

關老三快步到路口，情緒有些悻悻，提起一萬分的小心注意周圍的動靜。

姜旭右手用匕首在快腿李肺部攪和幾下，左手非常小心的讓快腿李頭仰起來，嘴巴直沖著天。

等快腿李嘴角向外淌血時，姜旭兩手松開，避免沾到血跡，一臉冷漠的站在原地。

快腿李向前趔趄幾步，反手試圖抓到匕首拔出來，可是嘗試幾次都沒能做到。

因為肺部被血液浸泡，無法呼吸，大腦缺氧讓快腿李無法站立，跪伏在地上，快腿李臨死前想回頭看是誰殺的他，可剛動了動身子，整個身體就支撐不住的趴在地上。

姜旭上前將快腿李的尸體拖進更偏僻的地方，而后將快腿李的后背沖墻，拔出匕首，血因為有墻阻擋，沒有濺到他，姜旭再用快腿李的衣服將匕首上的血跡擦拭干凈，把匕首收好，從不遠處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走向關老三。

關老三為自己辯解道：“我不知道有人在跟蹤我……”

“這是你的能力問題。但不應該怪你。”

姜旭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讓關老三難受的話，“我們分開行動吧。”

“你現在的能力，根本不是我接觸到的敵人的對手，你跟著我……”

姜旭沒再讓關老三更難堪，說道：“你的身形魁梧，又不認識幾個字，在申城如果要表現的不突兀，必須要會偽裝，可你目前還做不到，所以只能去符合你外形特征的地方……去漕幫吧。”

“組織上是要我配合你的工作，再說我去漕幫能干什么？”

“先去做苦力吧……”

“你先走，我看著你離開。”

關老三還要再辯駁，被姜旭嚴厲的表情壓制。

“來的時候，上級是怎么交代的？”

“你是領導，一切聽你指揮。”

“那就執行命令吧。”

關老三有些委屈，轉身離開。

看著關老三的背影，姜旭有些不忍，喊了一聲：“關老三！”

關老三轉過身，一副期待的樣子。

姜旭說道：“你今天在碼頭被盤查時，不應該去看敵人的槍的。”

關老三點頭，不愿意離開。

“走吧，我會去找你的……”

姜旭和關老三分開后，獨自來到他在申城的安全屋，這是姜旭數年前在申城工作時預備下的，一直還沒有用上，姜旭在用鑰匙開門時，經過歲月積淀的門框都能在震動中落下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