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你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地方？”
初次來到白念生所住的公寓，渾老道沒能掩蓋臉上的驚訝。
屋內是復式風格的設計，布局上恰到好處的簡潔而不失優雅的格調。清澈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百葉窗格落在窗前的闊葉綠植上，更添幾分清新的氣息……
和這里比起來，自己住的地方就像是乞丐小窩。
“還好吧，畢竟要在這里住很長時間，我可不想憋屈地擠在一個小屋子里。”白念生嘴角微翹，似乎很滿意渾老道的反應，隨后兩人來到客廳中央的深色橡木長桌前，寬大的桌面上凌亂堆滿了形態古怪的符文手繪和堆積如山的資料文獻。
“這些是我近些年收集到的詭術師的蹤跡，光是這些遺留的符文就讓我頭疼很長時間了。”白念生臉色憔悴地比劃著桌上的東西，顯然為此消磨了許多精力，隨手拿起一張陣法的照片遞給了渾老道。
“這個詭術師行蹤隱秘，我這些年一直在追尋，卻連他本人的樣子都沒見過，只能在這些遺留的詭術符文上尋找線索……在陣法符文方面，你應該比我更有見解。”
“可這詭術師是從英國過來的，西方的法術我可看不懂啊。”
渾老道面色為難地接過照片，照片不知何種原因模糊得像是蒙著水霧，但還能辨認出是一面水泥剝落的老舊磚墻，上面繪著一道從未見過的猩紅圖案……
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彌漫其中，渾老道眉頭微皺，仔細觀察照片上的圖案，表情也在不斷變換。從好奇逐漸轉為疑惑，最后變成止不住的驚愕。
照片中的圖案顯然是某種西方巫術咒文，渾老道自然是看不懂。可其中夾雜著形似東方符箓的痕跡，在渾老道眼中就如發光一樣顯形出來！
“這些……真的出自同一個人嗎？”渾老道掃視其余的幾張照片，捻著細須神色凝重且不論看不懂的西方巫術，其中參雜的東方法術的種類更是五花八門。不同派系的詭術雜糅在一起卻有著詭異的協調感，像是證明這些詭術并非隨意拼湊。
“事實就是如此，這家伙完全是個異類……”白念生語氣強調，臉上的神情也愈發沉重，調查這個詭術師多年，也更清楚此人的可怕之處。
“詭術師大多是意外得到詭術傳承后心生邪念的普通人，因為詭術師要隱藏身份的特殊性，他們只能靠自己獨自領悟修習，能夠掌握一種詭術就已經十分難得。”
“但這個詭術師完全超出了常理，不僅掌握多種體系的詭術，還能將這些詭術隨意結合……他在西方法術界被稱為數百年來最可怕的巫師，教會至今都沒能查到他的真實身份，根據教會秘聞中提到的中世紀時期出現的邪神祭司，暫時用‘圖克’作為他的代稱。”
“簡直是妖孽……難怪你要找我幫忙。”渾老道拿起桌上那些陣法符文的手稿和照片繼續觀察，眉頭突然一皺，猛地抓起其中一張照片……
“發現什么了？”白念生前傾身子湊了上去，照片中是一道畫在墻上的扭曲符文。和其他錯綜復雜的陣法相比，這個略顯樸素的符文很難引起注意。
“這個我好像見過。”
“什么！”白念生瞬間直起身子。“什么時候？在哪里？”
“就在前天……在一座郊外的宅子里。”
……
兩人來到郊外的洋宅前，僅僅時隔兩日，原本完好的宅子竟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變得荒蕪破敗。
坍塌的墻壁下滿是碎磚和干枯的荒草，斷裂倒地的木梁斷柱上爬滿青綠色的苔痕。一束束微光與塵埃透過坍塌的破洞，照亮滿地荒涼狼藉……
“就是這里？”
踩過腐朽倒地的木門板，白念生神情微妙地打量著宅內，難以相信如此荒廢的建筑在兩天前還有人居住。
“就在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看著破損不堪的宅子，渾老道并沒有太多驚訝。這座宅子常年被陰氣侵蝕，雖然在女鬼有意維持下能夠百年不朽，但現在女鬼已除，宅子失去邪祟力量的支撐，自然就變成這般模樣。
走上搖搖欲墜的樓梯和走廊，兩人來到二樓盡頭的小房間，整座房間空蕩得沒有任何值得深究的地方。
“符文原本在房間的窗簾上，但已經被燒毀了……你確定還能在這找到什么？”渾老道觀察手中的羅盤，雖然這里依舊存在著風水問題，但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邪祟氣息。
“誰知道呢……反正這里是唯一有線索的地方，不試試怎么知道？”
白念生走到房間中央，雙眼緩緩微閉，飄渺的靈力感知如潮水般彌漫房間的各個角落，感受其中猶如湖水蕩漾的共鳴……
“找到了。”
白念生雙眼猛然睜開，封閉的房間內頓時蕩起陣陣微風，地板上結塊的灰塵一點點干裂粉碎，被微風吹拂開顯露出深紅扭曲的紋路……轉眼間，一個幾乎覆蓋整個房間地板的巨大圖案赫然出現在眼前。
渾老道站在圖案邊緣探著腦袋，地板上的奇怪圖案混雜著西方的巫術咒文與東方的符咒，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那個叫圖克的詭術師留下的陣法。
“很顯然，這個陣法的作用并不是養鬼那么簡單。”仔細觀察陣法中的符咒，渾老道越發肯定心中的判斷。養鬼的詭術師會封閉鬼魂的神識，使其變成沒有思維的傀儡方便驅使。可在這里遇到的女鬼始終有著強烈的自我執念，顯然沒有被封閉神識……
“雖然還不知道這個陣法的具體作用，但還是盡早摧毀比較好。”
白念生半蹲下身，手掌輕觸在陣法上，口中低聲頌詞。淡薄的銀光如水波般從掌間泛起，沿著陣法紋路蜿蜒流淌，光芒所過之處綻起一道道細長碎痕……
“嘭！”破裂的巨響在房間內炸開，氣浪掀起嗆鼻的霉灰朝四周散去。渾老道不由得瞇起眼睛，第一個反應是陣法破碎的聲音，微睜眼睛朝陣中的白念生看去，臉色剎時驟變……
“危險！”
數道紫黑色的火焰從地板下翻騰沖出，帶灼熱的溫度如觸手般朝白念生包圍而去。經管渾老道在呼喊的同時伸手取出符紙，可那紫火的速度太快距離太近，來不及畫符施法，火焰便如觸手般竄到白念生跟前……
白念生臉色微震，手掌一翻摘下胸前的十字掉墜橫擋身前，一圈耀眼的銀白光芒瞬間籠罩全身，猶如抵擋一切邪祟的鐵壁城池，將襲來的紫黑火焰盡數震散……
“這就是圖克的詭術……面對他留下的陣法，時刻都不能大意。”
白念生表情冷漠地收回吊墜，掃了掃衣領上的灰塵，隨即看向一旁半舉著符紙的渾老道，有些無奈地挑了挑眉。“認真一點吧，如果像你現在的反應，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老人家嘛，我都一把年紀了，反應慢點也正常吧。”渾老道嘟囔著收回符紙，這種藏有后手的陣法實屬罕見，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所預料。但要說調查圖克多年的白念生毫無防備，自己打死也不信。
“一把年紀了？你腦子是壞了嗎？你不是才……”
白念生話未說完卻突然頓住，幽暗的火光已經映照在僵硬的臉上。兩人一同轉頭望去，眼前的景象的皆超出兩人預料……
原本被震散的紫黑火焰變成漂散半空的星點光斑，卻沒有預想中那般熄滅消散，反而噼啪作響不斷爆燃膨脹，轉眼化作數十團紫紅色的火球，灼熱的火光充斥整座狹小的房間。
白念生額頭浮起細密的汗珠，眼看這些怪異的火球飛速襲來，銀白光輝再次從胸前的十字吊墜上綻開，將襲來的火球阻擋震散，潰散的火焰在半空中重新凝聚，分裂成更多的火球再次砸來，猶如永不罷休的討命亡魂，每一次潰散都意味著更加迅猛的復仇……
“這些該死的東西纏上我了！你快破陣！”
銀白光輝在火球前仆后繼的摧殘下漸露潰勢，光芒開始變得飄渺不定，白念生朝一旁的渾老道大喊道。
渾老道手指插進腰間攜帶的布囊捻出一撮朱砂，取出符紙快速畫符，雖然以符破陣絕對不是一個好辦法，但現在身上的施法物品只有這兩種……
“去！”渾老道甩手將朱砂符落向法陣中央，一股股猩紅渾濁的氣息從陣法中剝離，緩緩涌向懸浮半空的朱砂符，朱砂符猶如吸水的海綿，隨著吸收愈發鼓脹通紅……
“還是你來吧，只靠符咒就是以弱打強，破不了這個法陣！”渾老道極力控制著符咒，他清楚感覺到朱砂符此時承受著多大的沖擊，僅靠一張符咒根本壓不住陣法積蓄多年的力量。
包圍白念生的火球像是受到了牽引，紛紛掉頭朝陣法中心的朱砂符砸去。得到喘息空擋的白念生立刻從腰間拔出一柄雕刻咒文的寬刃匕首，取出一管玻璃水瓶敲碎在匕柄上。滴落的圣水流淌過刀刃，鑲銀的咒文在高亢的吟唱聲中發出陣陣嗡鳴……
朱砂符上冒起青藍色火焰，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白念生邁步上前，高舉匕首朝陣法中心重重刺下，法器蘊含的磅礴靈力在陣中瞬間迸發。
強力的風壓朝四周蕩開，本就腐朽不堪的地板承受不住壓力，瞬間崩裂成飛濺的碎塊，殘破的陣法發出玻璃碎裂般的清脆聲響，在風中化為四散的飛灰……
“這次真的解決了？”此刻的房屋已經搖搖欲墜，渾老道取出符紙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被摧毀的陣法又蹦出什么后手。
“……應該是。”白念生仔細感知，確定周圍沒有任何法術產生的靈力波動，才緩緩松了口氣，伸手在臉上輕輕一抹，才發現已經滿臉冷汗。
“不同體系混合的陣法能有這樣的力量，圖克的詭術造詣比預想的還要可怕。”白念生彎下腰，將深深釘在地上的匕首用力拔出，破碎的木板被刀刃一同帶起，正要伸手取下，指尖竟泛起刺骨的寒意……
只見碎木板上附著一塊拳頭大小的淡紅色晶體，散發著攝人心魂的光澤與寒意。
“這是什么？”見白念生看著匕首上的奇怪晶體愣神，渾老道在一旁湊過腦袋。“怎么？想嘗嘗這東西味道？”
“你嘗嘗唄。”白念生毫不客氣遞了過去，見渾老道搖著腦袋連連后退，噗呲一聲嬉笑起來。但是下一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屋內的溫度仿佛瞬間下降了幾分，兩人猶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不由變得小心謹慎，只有眼神交流在互相確認對方是否有同樣的感覺……
一股強烈的窺視感籠罩著房間，仿佛無數眼睛在身后戲謔地凝視著一切，讓兩人心底不由得發寒。
“我們被發現了……”
沉寂許久后渾老道率先開口道，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在房間里的白念生能夠聽到。但他們都知道，在這搖搖欲墜的房屋和宅子之外，也有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