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袁夏在這里最不想見到孟格格和王檸,他們三個是老熟人,已經捆在一起相處了兩個甲子。這僅僅是作為對袁冰的懲罰,而沒有剝奪他們兄妹倆的所有修為。前提是他們不能搬離龍臺鎮。
他們是網絡小說中常被提到的神。掌管一方風調雨順,各司其職保證天象正常。如今時間兜兜轉轉,他們的生活跟普通人沒什么差別。唯獨一個優越的點就是不見老去。用到修為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但是每一年,只要他們湊到一起,談論的話題都會涉及一個人。龍鳴,曾經龍眼湖的主人。與孟格格的母親孟亦相互合作。龍鳴掌管龍眼湖周圍百里山水動物的生長。孟格格是善惡司司主,掌握生活在龍眼湖周圍百姓的善惡功過。王檸隸屬善惡司捕頭,幫助善良之人心愿達成,懲戒作惡之人自首伏法。雖然他跟普通人小桃結為夫妻,卻一生不能有孩子。
曾經的稱呼,已經寬松很多。大家直呼對方的名字,像朋友一樣親切,但他們一致遵守著自己應盡的職責。龍鳴和袁冰的過節,作為妹妹的袁夏并不知情。那時候她被孟格格帶去救濟逃荒的災民,四處為找吃的發愁。與此同時龍鳴和袁冰的大戰,導致龍眼湖一度干涸到湖底,風沙漫天……大戰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最終龍鳴以封禁袁冰所有修為作為代價,結束了這場可怕的戰斗。但隨之而來的后果是龍眼湖周圍大小山脈植物枯敗死去。作為守|神這是很大的失職,還趕在世間出現饑荒的時刻,更是罪責重大。孟格格作為連接上|神的傳令者,收到了對龍鳴的處罰決定。除去他龍眼湖湖主的身份,成為一名普通人,嘗遍人間溫情冷暖……
如今的袁冰空有一身蠻力,修為被壓制還是被帶走,他們幾個誰也不知道。眼見著袁冰天性越來越暴躁,能救治他的人依然音信全無。第一代花坊主人,孟亦在找龍鳴。第二代花坊主人,李酒仙也在找龍鳴。孟格格也通過自己的渠道,向周邊地區掌司打聽。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這期間,龍眼湖經歷了漲水潰壩,干涸見底,面積也連年縮小。雖然經歷了這些變化,也沒見到周圍有什么異象發生。
但……
孟格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漢服,抬頭問:“那個新來的花坊主人呢?羅齊讓我過去商量一下訂花的事。世事變遷,我還得上趕著跟人家談生意。林野這個人怎么樣?”
“什么林野?花坊有人接替老李?誰會來這蹩腳的地方?”袁夏剛從外地回來還不知道這件事。
王檸咧嘴尬笑,“就跟羅齊坐在一起吃飯,戴帽子的那個。他就叫林野。這一整天,估計還在鼓搗裝修呢!昨天搞了一大堆家具放在院里。真不知道現在年輕人都鬧什么花樣。直接住進去不就完了么?搞得自己筋疲力盡……”
孟格格捂嘴低頭含笑,“聽你這意思,是在擔心他嘍?”
“瞧你說的?!蓖鯔帗蠐项^,看起來有點為難,“老田給我留話,照顧好林野這個人。他得在這生活一年。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有情緒,別扭,生氣…提到他就壓不住火。見到這個人,又什么想法也沒了?!?
袁夏回想起林野與自己對視的瞬間,有些遲疑的說:“我會不會在哪見過他?那眼神太熟悉了。很冰冷,似曾相識?!?
孟格格微微點頭,起身邀請道:“那就一起見見這人?”其實她暗指用修為去看這個人曾經生活的范圍圈子,來判定他們是否見過面。
回到花坊,羅齊直接調頭走了。林野陸續把堆放在院子里的桌子椅子運回屋內。找到最合適的位置擺放好。還有在抽屜里不同型號的絲帶,各種顏色的毛線,包裝紙等等。一一碼放到柜子里,小心的關上玻璃門。
出發前,李鴻給他一些掛在墻上裝飾的畫和小手工擺件。林野站在屋子中間,理解了老師說的意思。墻上除了顏色,有種發空的感覺。缺了點什么……他拿起放在墻角的錘子,又找了幾根差不多大小的釘子。坐在梯子上,衡量了一下到門口和地面的距離,咚咚咚,開始釘釘子。
空曠的一樓,只有他的呼吸聲和錘子的咚咚聲。不一會耳鳴的毛病就開始了,頭暈目眩還能承受。胸口像壓著石頭有點難受。林野雙手撐著梯子歇一會,呼吸慢慢有些不太順暢。門被人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你怎么回來了?落下什么東西?”林野說完,扭頭看門口發現不是羅齊,很抱歉的笑了笑?!岸挥惺裁葱枰獛兔Φ??”
孟格格環顧四周,屋內擺設已經就位,只差每天送來新鮮的花?!皼]事,你先把釘子釘上。然后下來咱們再談。”
林野木訥的點點頭。頸椎病帶給他的眩暈癥,不止暈還有視野模糊。手里的錘子,小心敲打,還是落在了左手上。“哎呦!”他痛苦的皺著眉,不停的甩著左手,被錘子砸到的食指和大拇指,肉眼可見的浮現紫色。
“我叫林野。你們隨便坐?!绷忠坝沂治嬷笫?,四肢不太協調的從梯子上面挪下來。一路摸著去燒電水壺里的純凈水。又從老式柜臺下面摸出速溶咖啡,拿了兩個紙杯,撕開包裝分別倒在里面?!盎ǎ憧梢钥粗o。顏色樣式隨意。送來之前,在桶上標明顏色就行。我就這一個要求。每月底,我跟你結一回賬。”
袁夏一皺眉,覺得生意沒有這種做法,干涉道:“如果你第一個月,一筆收入都沒有。拿什么跟她結算?上一位花坊老板,也沒有在花桶外面寫顏色的要求。你是不是眼睛有什么毛???”
孟格格眼神在二人之間來回挪著,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
林野聽到電水壺自動斷電的聲音,一邊給她們沖速溶咖啡,一邊回答袁夏的問題,“我眼睛的毛病,那得問上一位花坊老板。只有他能說的清楚。這半年擺弄花草的營生,估計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孟格格歪頭半開玩笑道,“這么說。兩年前,你見過老李。而且還很熟?”
“嗯?!绷忠鞍芽Х榷私o二位女士,從冰箱拿了一盒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取出一塊冰敷在被砸傷的位置,“在我昏迷的時候,他出現在我夢里。非讓我陪他喝三天的酒。還說放我走也可以,但必須留下一樣東西。醒來之后,我的眼睛看東西,就像以前的黑白電視機。五顏六色都消失了。”如今他把這件事當神話故事講給有疑問的人聽,講的人無所謂,聽的人半信半疑。他覺得也挺有趣。
袁夏雙臂抱在胸前,認真的說:“這倒是符合老李的風格!但是,你就這么信了?”
“哦。有人跟你問了同樣的問題?!绷忠跋肫鹆诵⊙怕犓v述后的反應,“之后兩年工作不順,無意間參加一個花藝培訓課,還趕上被辭退。所以我就答應來了。龍臺鎮,和夢里聽到的名字一樣神秘?!?
“你之前做什么的?”孟格格問。
“程序員?!绷忠翱粗稚夏[的地方消了一些,才抬頭看著她們兩位,“眩暈癥,鼠標手,都是我的工作后遺癥。正在努力鍛煉身體,還望二位不要見笑。我確實沒什么能力。但是既然答應來了,也想努力試一試。”
袁夏沒吭聲。做生意她有著數不盡年份的經驗。當面對新手,誰都沒有資格指點他們的真誠心。
孟格格點點頭表示贊同,“可以。按照你說的,現在寫個合同。咱們同時簽字,摁上手印就算成交?!?
袁夏撇撇嘴,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想起自己跟來的目的,“你們合同簽完。我來給你開張,明天一早鮮花送到這。你包一束玫瑰花。我要探望病人?!?
“好?!绷忠按饝暮芩?,“換成禮盒形式的,你看成嗎?”他拿出手機點開幾個圖片。那是他在學習期間制作的成品,顧客滿意程度最高的幾個。
“你看著辦。我只需要收花的人非常滿意?!痹目囱凼滞笊习嘿F帶閃星的表,慌張的立馬起身,“我得走了。拉樹苗的馬上就到。這一天天,沒有我不操心的事?!?
林野看著袁夏踩著高跟鞋飛奔出門,臉上疲憊的笑容一閃而過。孟格格見他臉色慘白,身體似乎不是很好,關心道:“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派專人每天給你送花。”
“可能是水土不服。過幾天就好了?!绷忠翱粗细窀窈炌昝?,一式兩份小心收好,“他們說你種花。見到你本人又覺得不像。一身漢服……是在做跟布料有關的事?”
“何以見得?”孟格格也收起合同,指甲輕彈了一下紙杯。一圈淡藍色波痕從紙杯周圍散開,她眼看著那些波紋漸漸飄向林野身體里。剎那的熟悉感涌上心頭,復雜的眼神從他身上再也挪不開了。
林野依然平靜的回答著,“你腰上的錢袋,福字。走線很密,不像是機器做的?!?
“沒錯。我幫助種植大量鮮花,偶爾去山腳下的房子看看花期到了什么程度。平日在這條街,躲在家里繡花,織布,也做衣服。有幾位朋友很喜歡制作漢服。我也會教他們怎么挑選布料?!泵细窀窈荛_心有人愿意聽她說自己癡迷的事。但這件事做起來并不容易。
“有機會的話,我能去看看嗎?”林野靠著椅背,望向院子里一大片暖暖的陽光,“山腳下的房子,還有你的工作室。應該都有陽光照進屋里吧?”
他們的談話在陽光這個詞后結束。孟格格剛才彈出的藍色波痕帶著回音,入進了她的心里。林野從出生到來這里的前一天,每一幕像電影一樣在她心里播放。在林野的眼里,孟格格呆愣片刻,禮貌性的對他笑了笑,說了兩句合作愉快的話就離開了花坊。
兩個小時后,林野面對一車鮮花,發覺腦袋一陣比一陣頭疼。雖說孟格格送來的花種類不多,都比較好養活,放在院子里就行。但總覺的有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