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私語間,魏寒山遺留下來的寒氣凝而未散,無處發泄,找上二人。一簇簇冰花在不遠處炸開,寒氣四溢。冰冷從未如此靠近過。襲來的寒氣還沒等近身。“滾開”一聲暴喝。寒氣終于觸動了梓燁的底線。怒氣便像洪水起伏之間將一切消弭于無形。二字之威,令這天地一片錦繡艷陽在無半點寒意。
“老不修,小心你的胡子”陳塵若有所思似乎梓燁口中的“老不修”只有一位,但這又與他有什么關系?
人,就如冰霜同樣在艷陽下逐漸轉化成水滴那樣,散去。“利益敲擊著人類脆弱的靈與肉。當你倒下的一瞬,便被它套進了顯而易見的陷阱終將無法自拔。”看著緩緩散去的人潮,梓燁的話語中竟然透出了悲涼。
天性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傷春悲秋。陳塵到是看的很開。暴力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制造更多的暴力,我們只要保證自己就已經很好了。不必奢求做不到的事情。
梓燁也只是一笑,很有深意。喃喃的說道。“明明很是享受英雄的贊譽,卻還在這里說一些酸話。”
再看散去的人也是形態各異。沉浸在剛才的喜悅的很驚恐;畏畏縮縮不敢上前的人則是惱怒。不甘心的則是一步三回首戀戀不舍。熙熙攘攘就這樣的化為虛無。
等到這一帶完全化為真空,梓燁一甩眼神,示意跟上。在旁人看來二人驟然加速奔向不遠處的斷崖。陳塵只是一怔,隨后面無表情的隨著梓燁一躍而下。風,如一把開刃的利劍,凜冽而鋒利。但陳塵在梓燁的背后看著他的背影竟是那樣的義無反顧,也許只有一個詞匯才能讓他這樣肆無忌憚的宣泄自己的情緒---家。
這有這個字眼才有如此魅力,嘴上雖然喋喋不休但言語中卻暴露了自己的細膩,冰冷的心中卻涌動著火焰熊熊燃燒炙熱而滾燙。
“老不修”梓燁肆無忌憚宣泄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喜悅。
“小崽子”枯槁的聲音中透著久別重逢。
只見二人在快到谷底時也未曾減速一頭碰壁,消失不見。電光石火之際根本來不及思考,二人就到了一個奇異空間。一陣強光刺的二人睜不開眼睛,僵直的立在那里。
黑暗中,陳塵感覺到有人在拉著他的手,本能的抽離,睜開眼睛,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面前是一位老者白發蒼蒼,但目光灼灼。一身素色長袍襯得微傴的身姿挺拔了些。迎著和藹的目光,陳塵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爺爺,你,你怎么來了。”陳塵少有的恭敬,低著頭。
老者淡淡一笑,令人如沐春風。沒有什么架子“許久未見,長高了。”本來抬得很高的手懸在空中頓了頓,卻降了下來,拍了拍肩頭。“老骨頭啦,再也不似小時候啦。”淡淡的口吻,卻是對歲月的訴說。“是啊,小時候您可是最愿意逗我們玩,最愿意摸……。”說到這里陳塵的頭更低了些,直到能讓老者輕輕撫摸到頭位置。
“從小到大,你是最乖的,那個小崽子總是叫著這樣會長不高的,誰都不許碰他的頭。”說到這里梓燁也緩緩地睜開眼睛。當視線清晰的一瞬,淚水悄然的在打轉。“老不修,又翻舊黃歷,小心你的胡子。”
抬眼看,老頭依舊和藹,沒有絲毫的波瀾,但氣勢就是這樣難以言明。威嚴與無形之間擴散,壓的二人有些難受。
“好,今天我們不談黃歷。我是代表落花人,前來討要九瓣菩提。”
嗯?落花人?九瓣菩提?
陳塵正要伸手去摘頸上的九瓣菩提,梓燁卻是不干了。一把搶下菩提。“不是說好了送的嗎?到底有沒有信譽了?”
嗯?老者竟是將氣勢拔了一節,威壓驟起,顯然是有些動怒了。“小崽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不修,這只是利息,我還沒管她要本金呢?就半顆,還好意思……”梓燁還沒有說完,天地黯然的褪去色彩,烏云壓的很低,低到觸手可及。老者的心情打斷了梓燁的喋喋不休。
“靈尊,出來吧。”烏云之中有身影浮現,不像人形,壯碩的身軀每走一步都伴隨著大地的震顫。左手好像環著什么,影子忽明忽暗。
待到烏云散去,梓燁抬頭仰視,一聲猿啼震得他耳膜嗡嗡直響。目光交錯,巨猿眼中閃爍著戰意,原本的怒目更是睜得渾圓。身上披著厚重的長毛,猶如山巔上的傲雪,未染一絲塵埃。喘息之間,噴出的細碎冰屑打在地上,早已結了一層薄冰,再無半點生機。手臂上環著一只小猿,正在上躥下跳,翻滾間肚皮上有一道傷疤清晰可見。在陽光的照射下,雪白的毛發發出藍色的熒光,與自然交相輝映。脖子上的菩提也不時的發出光芒。
看見了嗎?你們口中的壞人,為了救兩個與她毫不相干的人毫不猶豫的將其定情信物一分為二。梓燁,你認為這半顆還少嗎?也許你還認為那是她故意的,是的,她是故意的。
為什么?梓燁低著頭只發出了三個音節。
她不說,你也應該知道。
梓燁猛然的抬頭,眼神與老者對視卻慢慢的失去了焦距。
…………
域外,鬼界。放眼望去,廢池喬木,飛沙將天色染得昏暗,殘枝敗葉隨意地飄蕩。路旁幾根木樁,隨意的支起了簡陋的茶棚,里面空有幾塊大石,權當是桌椅。
“太子冥,可曾安否?”少年手里握著豁了口的杯子,絲毫不在意飛沙走石,雙目澄澈靜靜地看著對方,等待答案。
“很好,也很不好。”太子冥優雅的拿起身前的琥珀色酒杯,搖晃著,里面的猩紅色液體,也開始流動了起來。隨著冥喉結一動,猩紅消失不見。只有嘴角還殘留著痕跡,他也無意抹去。
很好,你來了。可惜的是,你的靈魂沒有來。太子冥看著面前的空杯,帶著一些惆悵。
我的靈魂,一直都在遠方。今天是第六天,一共是三千一百五十二里,期間對招二百二十七次,一百一十四次上風,贏過三式。時間,正在離我遠去。
聽了這一串數字,冥太子撫掌大笑。陳塵,從未見過你這樣,慌亂到開始計較細枝末節了。
慌亂了,也許吧。更多的是厭倦,心累了。說完,抽出笛子,劍芒浮現。另一邊,血色籠蓋四野。
輪回訣,歸元音。音嘯,鋪天蓋地的襲來,低音是這場盛宴的主旋律。哀傷又痛苦。壓抑感涌入心頭,心好像被石頭牢牢的封死了,苦水四處翻騰沖擊著心中的那塊大石頭,但它竟堅韌如斯,無所轉移。苦水只得郁在心中,無處發泄。一時間,陳塵也有些喘不過氣來。
血色,依舊在蔓延。掠過天地,天地變色。拂過生機,眾生凋敝。“我欲睥睨天下,高山險峰便擋不了我的眼。”
“敬畏,才足夠高尚。征服,帶來的只有傷痛。”陳塵說完這句話,氣勢已達到定點。心中的洪水咆哮著擊碎大石,順流而下。心中積郁的怨與恨一瀉千里,潛龍升天,激昂鏗鏘。七條巨龍撕裂了夜幕,血紅的天空終是透出陽光,像一條斑斕彩帶熠熠生輝。
陽光初生之地,陳塵笛中劍氣閃爍,戰意盎然。太子冥看似優雅的做派卻拎著一柄血色長刀,周身血氣繚繞,殺氣騰騰。毫無花哨,二人碰在一起。刀與劍的相撞。陳塵劍氣斜插,順勢一撩。“秋風渭水,一劍驚瀾”憑空一陣轟鳴,陳塵速度快了起來,手起,劍落。風起,葉落。軌跡漸漸重合,一時不知多少劍同時斬下,一片劍光。
血色悄然的內斂,長刀順著刀鋒滴下了鮮血,但還沒到刀尖便消失不見了。刀在嗡嗡作響透出了貪婪,刀身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材質,只剩下一片深紅。細細看去,刀鋒在蠕動,長出了細細的倒鉤,密密麻麻,像鋸齒要擇人而嗜。
“哈…哈”不走心的笑聲回蕩在荒原之上。你有個把年頭沒喝我的血了吧,久到別人早已忘了你的鋒芒,忘了你的猙獰面目。
刀,還是在嗡嗡的響。沒人回答他的話。陳塵猛然想起為什么沒人記得他的刀,他的“猙獰”。
因為,見過猙獰,便會安詳。這是魔界的話,長盛不衰的話。在魔語之中,安詳意味著死亡。
猙獰已經露出了面目,劍氣再難近身。陳塵收起笛子,一柄纏著白布的劍出現了,白布很舊,表面已經破碎,只是堪堪的縛在劍身上。陳塵隨意的揮了兩下,算是準備完成。
像是心有靈犀,抑或惺惺相惜。二人誰也不愿先出手。對視,無言。哎,太子冥一聲嘆息,身影飄忽,已然位移到了陳塵身后,猙獰出手,一招橫砍,平淡無奇,卻又攜山海之力。猙獰就像張開巨嘴的餓獸,刀身上的鋸齒在涌動。想要將陳塵吞噬。
刀氣如洗,匹練的向陳塵襲來。鋸齒上還帶著血腥的味道,貪婪的纏上了陳塵。陳塵右手一動,劍坯一立,護住腰際。一輪劍光閃過,波紋狀擴散而去。
“我最欣賞的你的地方就是你的神秘”太子冥毫不掩飾的說。
我很平凡,平凡的可怕。可能你已見過太多驚艷,偶爾見到平凡,有些新奇而已。
冥很是不屑的冷哼了幾聲。“膚淺,總是寫在表面的。”看不透,也就意味著危險。因為,你從未給我看過你的極限。
“盡管一試。”陳塵反手握劍橫在胸前,已然做好了戰斗準備。
猙獰攜山海之力,舉重若輕。步伐精妙的可怕,足以體現出家學淵源。陳塵只得順勢一提劍,運足力氣封擋。可是并沒有如他所想,猙獰一帶而過,猶如秋風襲落葉,貼著陳塵的劍掃過。轉眼冥已經出現在陳塵的上方,迅捷的一記下踢,踢在劍身。陳塵頓時如負山岳直直的墜下去,冥有著幾乎完美的戰斗技巧,又一側身瞬間出現在陳塵身側,猙獰出手直刺陳塵的肋間。
一陣強光,晃得冥眼前一黑,出手慢了一拍。只是刮到了陳塵的衣角,而陳塵看著很是狼狽,摔在了地上滿身的塵土,衣角更是破爛。一身白衣更是明顯,活像一個邋遢不堪的叫花子。
翩翩公子與邋遢花子也不過一線之隔。冥的一番話頗具玩味,身形卻是如鬼魅欺身而進。在陳塵聽到話的時候,戰斗也再一次打響。
劍刀縱橫,早已成了一個劫字,只等哪一方張開血盆大口。勝利的天平便將傾斜。
太子殿下,又是二百里了。陳塵劍柄一挑,挑開了猙獰,跳出戰圈之外。
哦,太子冥眉毛微的一皺,接著向上一挑。全然沒有思考,以他的自信也不會去思考這些。
你說已經到了嗎?陳塵沒有絲毫的意外“世人皆言魔太子不修邊幅,一屆莽夫。看來是世人錯了。”
魔太子的笑聲回蕩在天地之間。“世人沒錯,你也沒錯。在世人面前,老子就是一屆莽夫。因為,他們還不夠資格讓我開動我的腦筋。你也沒錯,在你面前我確實算得上有腦子。”
有些人以他們的目光來度測世界,世界也只會投給他們可憐的一束目光。但我在的地方就是世界,那么我就是世界的支配者。
陳塵雖然邋遢的不成樣子,但一雙眸子卻是活靈活現,戰意高漲。“強者,就站在那里,當仁不讓。”
你說的沒錯,確實已經到了。陳塵一動,劍華一閃,纏在劍身上面的繃帶層層脫落,露出了似石似玉一柄劍,劍身嶙峋就像一塊石頭隨意的刻了幾刀,堪堪能看出這是一柄劍。輪回,像你的猙獰指教。
大巧不工,重劍無鋒。好劍。一向是眼光極高的冥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極為不易。
輪回訣,歸元音。宮,綠色的劍氣帶著花草的芬芳,又有著樹的蒼勁,噴薄而出。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活躍了起來。春和景明,千里若風。一聲低嘯,在碧色掩映之下,陳塵出劍,劍很慢。但一直沒有動靜的猙獰,卻開始微微的顫抖,劍身上隱隱的浮現了血線,空氣中有著淡淡嘶吼聲。
“一劍,竟讓你興奮如斯”
嗚嗚嗚,一陣野獸般的嘶吼像是在回應冥的問話。
天冥幽,猙獰變得透明了起來,血色消退,劍身變得深邃了起來。一層火焰懨懨的附在劍刃上,由漆黑似墨漸漸白灼了起來,到最后變得透明了起來。火星沒有絲毫的迸濺,而是像水滴一樣,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兀自在一旁燃著,里面隱約可見的是痛苦。很是沉重。
太子冥一揮刀無意多言,一個突進,欺身快打。透明火焰一經觸碰就像是銀瓶乍破,一下子火焰濺了出去。飄蕩在空中,附著在一切可以附著的地方,盡情的吞噬著為數不多的生命,最后天地間只剩下了荒涼。
或者說火焰便是荒涼本身,他們只是一個標記,像是一盞明燈,指示著他對立的方向。
恰好,陳塵便是這方向的終點。蒼涼的戈壁灘上,只有陳塵腳下有一株小苗倔強的長著,向著有光的地方,唯一的執著就是旁邊的砂礫擠走給自己多一些生存的空間。沒有水源,根系就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僅僅仰望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因為一陣強風就會讓他絕望。但是正是這樣他才從未放棄,在這里,放棄意味著死亡。
當陳塵的腳下浮現了一層淡淡的綠光,然后綠光漸漸的聚合為旋,綠光時隱時現,吞吐之間,生命之花便在陳塵腳下綻放。
密劍宮,陳塵迎著太子冥的刀勢,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在陳塵的身后,那一株樹苗竟是發狂一樣的生長,根系更是像極了巨龍,盤亙千里。蒼勁有力,枝葉向天而生藤蔓相交大有千龍齊嘯之意。都道樹木應是綠肥紅瘦,但此樹卻一反常態,滿樹的通紅,氣勢更是逼仄,刺得太子冥也不得不瞇上了雙眼。正是此時,陳塵的向上輕輕一撩,向外一挑,飄逸靈動將攻勢化于無形。
天不亡汝,天不亡汝,名不虛傳。太子冥嘴角嗡動,只吐出了這幾個字,面色無悲無喜,聲音波瀾不驚。
皚皚玄庭十萬魂,未渡冥河已仙塵。當年魔族也算是費盡心機,不惜激怒星空意志也要根除這株龍血荊棘,可沒想到今天它已然是盤亙千里,再難剪除。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天地之事,誰又講的清楚呢?太子冥望著已讓黃沙蔽日的天空,說完這話不知在想著什么。
太子冥一抖衣袖,便要離去。陳塵一個閃身封住了去路。以劍相指。“此間事情已了,我的精血想必也沒有那么金貴了。”
世間的仇怨本就沒有因果,只是你扯上了因,才會得果。此間的事真的了了嗎?不知覺間梓燁已經下場。手里提著一并匕首,通體漆黑,隱隱有蝰蛇紋路,閃著電光。隨手一擲匕首便刺在太子冥的腳前。
太子冥確是連看都沒看一眼,他從未關心什么人干了什么事。是鬼手那個小丑啊。他對此毫不關心。他關心的是他的位置。但現在他的位置不再璀璨,他像小丑一樣在舞臺上別扭的舞蹈著,但臺下的觀眾卻在閉目養神,連微微撩一下眼皮都不肯。
我自當鞠躬盡瘁,壯哉,惜哉。仰天長嘯,自是壯懷激烈。說罷,太子冥一個突進。天冥滅,一道細密的血線自太子冥腕處飛濺而出,黑炎映黑了血。
燃血秘術,看來他真的要拼命了。梓燁揉了揉額頭。依舊一副云淡風輕,接著又說了一句,猙獰終是下場出落了真面目。
黑色的血液流淌到了地上,匯聚成了一個小血洼,隨著血洼的擴大終于接觸到了猙獰,異變就此突生,猙獰刀身上的芒刺開始伸展,刀刃晶化變紅,只一霎間一頭洪荒猛獸便出現在二人面前。
怪不得,見過猙獰,便會安詳。鎮界冥獸豈是好相與之輩。梓燁說完撫掌不止。
換天少主,名不虛傳。竟是看出了鎮界冥獸,九首暝獅。一句馬屁無關痛癢,但是梓燁確實受用的緊。
梓燁剛欲搭言,冥獸雙眸已睜,豎瞳中泛著戾氣擇人而噬。只仰天一嘯,不遠處的林中一下子生機全無,已然是一片死林了,連樹都泛著陰氣,化作了冥樹。陳塵看了一眼梓燁,便提劍往冥獸方向殺去,剛邁開步子,便被一股巧力甩了出去,直奔太子冥。
陳塵回頭,梓燁卻是鬼臉相迎。一時間陳塵知道了梓燁想說的話“暝獸封號鎮界,自是鎮壓一界。你不添亂便一切安好。”
再回頭,太子冥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的對面。
小胖子人很好?這是一個問句,但太子冥的語氣卻不容置疑。
是啊,他除了胖一點,有時說話尖酸刻薄,從來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非要和長輩對著干,雖然有些矮,但會把自己的頭發梳高,只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讓任何人碰他的頭。非要趕著時尚,總是喊著在減肥卻在夜里偷偷吃飯。然后不告訴任何人他的體重,總是想贏,卻也從來沒輸過。除了這些,可能也沒什么不好,熊的要命。
太子冥聽完這一連串的喋喋不休,可是他這一刻選擇了對抗一個世界,語氣依舊平淡。
陳塵一陣沉默,是啊,他確實在對抗一個世界,一個他不理解的世界。
說著說著,陳塵的聲音小了下去,他不好的只有一樣,把“我的兄弟只能欺負別人”記得太死。
說道這里,陳塵抬起頭,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我這只能欺負別人,不好意思。他昂首挺胸,站在哪里,這一刻,他,居高臨下。
太子冥微微一笑,目光掃過陳塵并未做停留,而是游離于身后的星空,已是日暮時刻,暮靄在濃厚的鉛云之下仍是光芒依舊,一輪暮日劃分出了暗黃與昏黑,涇渭分明,唯一說不清楚的就是在日光與夜幕的交界處,即是日光傾城卻又墨墨昏黑。
你看到什么?陳塵依舊昂首。
我看到了未來,也許是過去,我也不知道。
你的過去有什么好留戀的嗎?陳塵不禁一笑,無非是模子一般的囚籠罷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塊不為人知的地方,只不過你的森林燦爛繁華,而我的泥潭深不見底。
但同樣的,我們都活在籠子里,只不過你粉飾太平,我的更接近真實。太子冥語氣蒼涼而枯槁。
沒錯,我們都活在籠子里,但我們學會了互相取暖,炙熱的溫度始終溫暖著我們,讓我們感覺不到鐵塊冰涼的溫度。陳塵一股腦說出了這段話。
是啊,人都是學會了取暖才會生存下來。我又如何例外呢?說到這里太子冥仰天喟嘆,多么白爛的話啊,令人懷念。誰人不曾年少,多少次白爛的話迎來的卻是冷漠以及臉上鮮紅的掌印,總是生生的將他打醒。他總是用滾燙的熱血去澆灌冰冷鐵柱,直到熱血燃盡,青春替他償還了一切。卻還是連利息都不夠。最后,只剩下一具可憐的身體。卻只能也必須為她灑盡我今生的最后一滴血與淚。當太子冥說完了最后一句話,陳塵陷入了沉默。
暝獸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太子冥所想,嘶吼一聲,卻不料被梓燁逮到了機會,身上寶光一閃,速度陡然快了起來。一個悶擊打到了暝獸的下巴。頓時暝獸嗚咽了一聲,顯然是梓燁的打法已然奏效,暝獸雖是厲害但實力卻是百步存一,且太子冥的精血已然快被抽干了,臉上早已沒了血色,微微有些發抖,緊咬著嘴唇,已是強弩之末。卻還是在站立盡管不穩,但還是沒有借助外力。他有他的的驕傲。
為什么?陳塵很是不解,剛剛的言語中太子冥每句都在說他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卻還要拼了命的守護她。
太子冥露出了一個招牌式的微笑,充分的展現了他扎實的貴族功底。“因為要還債啊!”白爛的話語,使人聽了想要去揍他。
非要裝成大人干什么?不累嗎?陳塵很是無奈,其實你就是一個小屁孩,為什么你要讓他睡著?
因為夢想,總有一天他會醒來。說著,一步步向陳塵走來,步伐堅定。
陳塵神色一凜,還是來了,緩緩地抽出輪回,輪回訣歸元。最強招式,致敬對手。一招歸元,道盡了“仙”字。宮商角徵,起承轉合。此種狀態下,太子冥決計無法抵擋。
劍尖直抵太子冥,剛欲刺下。眼前一黑,隱約可見八道人影,仔細一看,隱約的只是一個人揮了一下袍袖,抑或是八個人同時抖了一下袍袖。陳塵最后的一劍果決凌厲,劍招更是樸實無華,一記橫劈頗有開山意境,令人避無可避。
半空中,一聲炸響,反震的力道差點讓輪回脫手。倒退了十余步。一串念珠就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陳塵的最強一擊。站在陳塵身前是八個干瘦的老頭,外面都罩著蓑衣,內襯灰色僧侶麻袍,有點佝僂,口中誦念著心經,頭上九個戒疤,腳下無鞋,確是不惹塵埃。
正在陳塵打量之時太子冥終于支撐不住了,攤在地上,氣息全無,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
大師,可是來自佛海之原?陳塵剛說出這話,“屁,怨老八,就你也想冒充雪耷大師。”梓燁提著猙獰竄到了近前。
僧人一笑“施主說笑了貧僧雪耷,諸位抬愛親贈名號“八大山人”為首的一人說道。
怨老八,你最笨的地方就是你自作聰明。自從上一次龍血荊棘之戰后,雪耷大師就再也沒出現過,而據我所知那次雪耷大師云游至此卻只是看到了你用不燼之木毀掉龍血古樹,只用了一指便把你打成了重傷。
一指?為首的一人眼中分明起了波瀾,分明是八指。剛剛說完,就發覺了自己失言,一句話,便已經露出了破綻。
雪耷大師“八部天龍”指法,確實有八道菩提化身,可真正的八部眾你可曾見過,絕不是雪耷大師自己,而是一天眾,二龍眾、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呼羅迦。八位尊佛的意志投影。而你嘛,魔亂訣著實厲害,竟能做到這種程度,也對得起你在魔族“八大王”的爵號了。
不過,你也是夠狠的把自己的親侄子當兌子,不惜以他全身精血換取我的多寶鎧。
梓燁說的云淡風輕,可是聽者可是收了不小的震撼。怨一聽梓燁親口承認用出了多寶鎧,本是捋須的手哆嗦了一下,疼的他一咧嘴。梓燁也不謙虛,直接敞開了大氅,九彩寶光刺的怨眼睛一痛,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淚。
一旁的陳塵,也在流淚。想張嘴,卻又不知說些什么。視線一片模糊,一只手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四指握拳,只留著小拇指。模糊間,一張胖臉擠了進來,看著依舊那樣自信,沒有什么是會讓他慌張。
放心吧,不就是沉睡嗎?又不是死了,哭什么!我希望我醒來時你還能活蹦亂跳的。
兩根小拇指勾在一起,指指相連,心心相印。約定結成,旋即梓燁眼神一冷,一個箭步擋在了陳塵身后。“鐺鐺”兩聲,梓燁后退了一步,靠在陳塵身上。陳塵只覺得肩頭一震,踉蹌一步,又將梓燁頂了回去。梓燁順勢出手鷹爪鉗住怨的肘部。“老家伙,抓到你了。”六陽咒,天下皆白,唯我獨黑。舉世皆濁,唯我獨清。六道閃光飛射而出,風雨雷電就像四條鎖鏈緊緊地鎖著怨。天空光與暗交替著,風雨如晦,聲傳九州。
天相為旋,和光同塵。怨看到這里,眼中第一次傳遞出了驚恐。他終究是怕了,梓燁露出狡黠的笑容。
怎么,魔界尊王也會害怕?
小子,雖然你勉強進入了和光同塵之境,但你的域,并不完整,所以才能堪堪困住我,你現在怕是沒有余力來發動頭上的光暗之罪了吧。
怨老八,你說魔皇聽到他幺弟死在星空森林之前,會是什么表情呢?梓燁特意咬重了“星空森林”四個字。
怨聽到了星空森林四個字,腦袋“嗡”的一聲,你!!
看著怨癲狂的樣子,你猜對了,不過,沒有獎勵。梓燁面色一沉,怕是夜叉見了也會哆嗦一下。聲音冷到了骨子里。“猴子,動手。”
天地的光暗輪轉,在這一刻停止。星空緩緩張開,星空意志再次蘇醒。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一蹦一蹦的來到了梓燁身旁。你也太墨跡了。小孩子顯然有些不滿。既然你那么慢,我快點就好了。
身負諸罪,當罰當誅。罰!星斗應聲而落,沒有絢麗的童話,有的只是罪與罰的冷漠與鐵血。
本尊爵號八大王,上乘天諭,下接皇旨,何罪之有?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為你們的罪與罰找到一個漏洞百出的理由。
“魔亂七星墜月”七個人影接連排成一排,接連自爆兩股力量在空中爆開,晃如白晝,晃得眾人睜不開眼睛。流星的隕落掩蓋了落霞,夜色,開始籠罩大地。
當陳塵再次睜開眼睛,星空不再美麗,一道裂痕觸目驚心,森林開始遠去,只剩下夜,漫漫的長夜。天地間唯一的亮光站在了陳塵的身前,白色的皮毛與周圍格格不入,身上閃著熒光,令人心安。
崇。。崇元。陳塵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
嘿,靈崇元轉過頭來,嘴角一咧,本來想笑一笑。血,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單薄的身子更是顯得風雨飄搖。“老子還沒死,用不著你哭喪,計劃不是很成功嗎,你還超額完成了任務,不錯呀,陳塵。”靈崇元指了指天上。
陳塵一抬頭,驚訝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怨一臉平靜,拔出了胸前的猙獰。看著對面的少年,他是那樣的完美,沒有一絲缺陷。緩緩地伸出手將猙獰再次交給他。
你終于還是醒了嗎?
是啊,八叔,我醒了。感謝你的多年來的照顧,雖然你的漫不經心讓我的每一次出演都索然無味,就像個小丑,但是不也只有你在默默的關注不是嗎?
呵呵,枯槁的面容在這時揚起了笑容。你終究還是沒抵過孤獨的悲哀。別怕,你的路終將悲哀,因為你是生來的王者,悲哀對于你來說,既是榮耀。
路途注定孤獨不是嗎?太子冥毫不在意,只是原本緊緊摟著怨的雙手,一時間松開了。
是啊,路途注定孤獨,就送到這里吧。說完這句話,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一代尊王,終于還是為了自己的守護的少主,獻出了所有,闔然長辭。魂歸星空,天空中的那道裂痕迅速擴大。
靈崇元猛然吐血,驚了陳塵.“老怪物死了也不忘害人。”旋即猴子摘下一片龍血荊棘樹的嫩枝,結起了一種玄奧法門。裂痕不在擴張。“陳塵你一句話,千難萬險,我靈崇元必到。”說完,消失不見。
梓燁還不走,等死嗎?陳塵大聲吼道。
你肯定死在我前面,哈哈。二人就此離開,顯然是付出了極大地代價。
陳塵,龍血荊棘果克制魔族諸法。天地間,只有靈崇元的聲音回蕩久久不散。
猴子,謝了。陳塵默念,百年一果,承你此恩,無以為報。
這猴子還真是大方,自己明明可以用它解除魔輪,卻是讓給了你。
他叫靈崇元,是星空的寵兒。我與他的結緣其實還要拜八大王爺所賜。陳塵對著太子冥說著,語氣平淡,好像剛才的驚世一戰并不存在。
八叔嗎?這次換成太子冥說不出來什么。眼間的悲哀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有喧囂,沒有煩惱。
陳塵,我醒了,你呢?下次的相遇,想必你也會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極限。可能下一次再見,我就不再是我了。那個我,一定會讓你驚訝。
如你所愿。陳塵望著太子冥消失的身影,只是淡淡的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