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客廳里都回蕩著《月圓花好》的靡靡之聲。待到米莉買了食材又去自由市場上閑逛回來，念芷二人才起身去了廚房。王太太燉了濃濃的牛尾湯，整個廚房都蘊滿了醇香的湯味。

“做了什么好吃的？”趙汝明和陳清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回來了，趙汝明一個箭步飛過來：“哎呀，真是有口福啊！”轉身同何念芷打招呼：“何小姐的手藝吧！”

“哪里是我，我只會簡單的燒菜，還味道欠佳。”

只聽得趙汝明“哎呦”一聲，王太太在他身后狠狠捏了一把。

“怎么，你姨媽就沒有這樣的手藝嗎？遇到漂亮女孩子就知道奉承。”

說的何念芷也不由得一笑，只見陳清讓站在廚房門口，淡淡的看著這邊笑。

“姨媽，你這樣說何小姐會不好意思的。”

“你還知道為姑娘家著想了。”王太太一面忙活一面笑道：“也別何小姐的叫啦，多生分。沒有外人在就叫念芷吧。你說對不對？”最后的一句是問何念芷的。王太太有規矩，有外籍朋友在的時候不允許講中文，私下里也是喚她洛斯塔。不想今日會讓趙汝明直接喚她的中文名字。念芷回過身子，笑道：“王太說的對，你喚我念芷就好了，我也喚你名字。”

王太太更高興了，連聲說：“對啊，就是這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那好呀，念芷妹妹你做飯辛苦啦，晚飯后我請你跳支舞。”趙汝明嬉笑的正說的開心，鍋里的油爆了起來，王太太慌忙的回神去收拾。她一面的忙活著一面對著身后的兩位男士說：“‘君子遠庖廚’，你們一來真的要添亂的，快出去吧！”

說的其他三人都笑了起來。趙汝明一面笑一面說：“姨媽這可是真的冤枉死我們了，我們到底做了什么啊！”說著還回頭一臉無辜狀的看著陳清讓，分明是相讓好友力挺一下自己。陳清讓自然比他是要無辜的多，死拉著趙汝明往外去，笑道：“你少說幾句就好了。”

看兩人出去了，王太太一臉寵溺無奈的笑著道：“別看這小子油嘴滑舌的，其實心里是個知道疼人的人。我們周家的枝蔓是沒有了，唯有這個外甥雖然不是周家的，卻也是我姐姐在世上唯一留下來的血脈了。”說著竟有些哽咽。

何念芷也是頭一次聽王太太提起自己本家的事情，原來王太太姓周，家中也有個胞姐。

“王太也別太傷感了，趙先生...汝明他也算是有志氣的男子漢，現在上了軍校將來也是前途無量，難道還撐不起一家的門楣嗎？再說了，有親人在就是最大的幸福了。”這番安慰之語說下來，自是真誠一片，說道最后念芷的眼中的光亮也漸漸暗淡。

“你看我，一生病就胡思亂想，倒是讓你安慰我，也是實在難為了你。”說著她伸出手在念芷的手上輕拍了幾下。

念芷回過神來，再抬起眼來已經清澈如水了，微微笑了一下，道：“您怎么這樣說呢，這些話你也是把我當親人才說的，我也是把您當親人才這樣勸解你的。”

王太太身子微向念芷這邊移，右手已經拿起勺子幫念芷把鍋里的茄子一把的撈了上來，道：“你有這句話就是沒有把我當外人，那我有句話要問你。”

念芷笑道：“可有什么話要問呢？”

王太太一笑，輕輕拉了念芷一把，湊近了說：“你可不許惱？”

“您再不說我可就惱了。”

王太太聽了俏笑道：“你的那位朋友，就是幫你租房子，還來找過你的那個朋友。是叫張伯羽吧？”見念芷點頭，她就繼續問道：“你們有沒有處對象啊？”

這話問的何念芷臉一下子“唰”的就紅透了。饒是她這樣不拘小節，也是十分不好意思的。她和伯羽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說青梅竹馬也好，說是總角之宴也好，都是不過分的。可是說到婚姻二字上，可真是水清瓜白。

“怎么，我問錯了？”見念芷臉紅的都透了，半晌也不說話，她倒是著急了。

“沒有的事，只是怎么想起問這個啊？”何念芷抬起手輕輕地放在自己臉上，還真是燙，又忙放下手，“我和伯羽真是單純的朋友，只是兩家交情匪淺。”

王太太倒是有意逗她，一臉的不置可否。念芷無奈：“伯羽是有婚約的人。”

“這樣啊，那他還真是沒有福氣。你多好啊。”

“王太這話就錯了，只怕別和我扯上才是福氣呢。”話雖是玩笑話，可念芷是真心這樣想。

王太聽了咂了下嘴巴：“你這姑娘怎樣這樣說自己呢！”

念芷笑道：“我身無長物，連中饋都不擅長，可怎么有福氣給別人呢。”

“還說自己是時新的女性呢，中饋不擅長又怎樣，難道那個張伯羽還嫌棄你這個？”

“王太可別說了，伯羽是有女朋友的。人家女孩可真的不比我差。你是沒有見過，我和她也算是朋友。可以說伯羽實在好福氣，能有這樣好的姻緣。”

晚飯自然是氣氛頗佳。王太太專門讓人把放置好久不用的圓形餐桌搬了出來，剛剛坐四個人。王太安排了趙汝明坐在念芷的一側，自己也挨著坐下來，陳清讓自然是坐在了念芷的對面。

“就喜歡這樣親親近近的坐著吃飯，要說啊還是咱們中國人這樣吃飯才有意思。”王太太一面夾菜一面說著各道菜的做法。飯間，趙汝明也是不斷地說著笑話，逗得大家都忍俊不禁。

吃過晚飯，王太太安然的坐在椅上做起了針線活，竟是在繡一幅掛畫。念芷對于女工幼時也學習過，只會做一些簡單的物什。荷包、手帕、桌布這些還是都可以，像這樣精美的掛畫確實沒見過。

王太太見念芷看著自己做伙計，笑道：“你還懂這個，不過別做這些費神的事。彈支曲子吧。”

客廳東邊靠窗下有一架鋼琴，念芷也曾經在這里彈過。王太太說雖然技藝欠火候，但是勝在情致到了。

《月光》悄悄的照進窗子里，流波如水，靜謐的流淌，不緩不燥。念芷彈的也漸漸入神，陳清讓不知什么立在了鋼琴前。

念芷一曲彈完，又換了一支圓舞曲，輕輕揚揚的，悠悠閑閑的彈著。

“怎么，是不是沒想到我這雙手還會彈曲子。”

“而且彈的非常不錯。”

“你可別說了。你知道你的恭維讓我想到了什么？”

陳清讓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樣的妙語，問道：“想到什么？”

“那些紳士們的假意夸獎，不夸獎的話太沒有風度了。”話才說道一半自己就先笑的受不住了。

“這回我可要喊冤了，今天晚上我還不容易單獨和你說上幾句話怎么會有這個心思。”陳清讓滿臉的憤憤不平，何念芷卻是羞紅了臉。

看到這張如櫻桃般紅艷的臉，陳清讓才發覺自己在無意間說了什么。也難怪他著急，整個晚飯間陳清讓都覺察出王太太有意無意的都在撮合著何念芷與趙汝明。偏偏自己也無可奈何，對面的佳人也不曾給過任何暗示。心里實在堵，飯桌上的笑話也不得不應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