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面墻的中心是一個人的上身速寫,紙的底部寫著他的相關資料。
“徐停,欣城福縣人,1975年一月九日生,2006年12月15日卒。11.8電鋸殺人狂模仿犯系列案犯罪嫌疑人。”
而右面墻的中心是那個爆炸案逃犯的速寫。
這么多年來衛城都有一個直覺,當年那起改變他命運的案子并沒有結束,雖然其他人都覺得那個案子已經了結,哪怕是他的師傅,趙錚局長也這么認為。
而且這么多年了,他在這個案子上還是毫無進展。
但今晚他終于可以做一件他一直以來都夢寐以求的事。
他拿起一條新的紅線,以左面墻紅線中心為起點延伸出去,連接到右面墻的紅線中心上。
衛城沉浸在案件中,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陽光透過窄小的窗戶,讓房間漸暖,他才發現夜晚早已過去,此時已是正午。
他放下了文件,關上了燈,房間又變得昏暗起來。
他將雙腳交叉放在桌子上,仰著頭看著灰塵在透過窗戶的陽光中飄動,隨后點起了一根煙,緩解一晚的疲憊。
看著煙霧在光中消散,衛城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
手頭上的信息還是不足。
要想發現更多就必須從三個點入手,已被拘押的逃犯,他的筆記原件以及受傷住院的警員。
衛城首先將探訪那個逃犯的選項放到了最后一位。
犯人被鑒定為淺二級燒傷,按規程會押入就近的監獄,在該監獄的醫療室恢復至可以自主行動再轉移到犯案地進行判決和監禁。
那么犯人至少應該還會在欣城滯留一個月。
以他的能力,獲得與犯人交談的機會很簡單,而且如果要審問一個人,手中掌握的信息越多,審問的方向越清晰,在交談中也更容易掌握話語權,從而建立心理優勢,引導對方提供更多自己需要的信息。
而探訪負傷警員,他想放在第二位。雖然如果事先跟警員有所交談,在他翻看物證時有更清晰的關注點,而且他已經被革職,查閱案件物證并不容易。但相較之下他更不愿意多次打擾那名住院的警員。如果能先看到筆記,發現疑點。探訪警員時一次問清,之后不再打擾他休養,那就再好不過。
所以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去警局物證科查閱物證。
他猜想這次王邢來向他求助并沒有獲得師傅趙錚的許可。師傅一向反對他再接觸那起模仿案。而且王邢本就愿意自作主張,做事從不經過他和師傅的同意,也不會在乎他們的立場與感受。
那么他要進警局查閱物證就不能明目張膽的去了,只能趁月黑風高偷偷潛入。雖然成功幾率不高,但他必須一試。在違抗趙錚的命令這點上,他跟王邢半斤八兩。
于是衛城睡過一覺之后,開著自己那輛車齡十年的夏利來到了城西公安局附近的一條小巷。
看看手機時間,已經是夜里十二點。
衛城拿起手上的煙狠吸一口,扔到腳下,一腳踩滅。隨后便走過幾條小巷,來到了警局后墻外,戴上事先準備的黑頭罩,準備直接從后墻翻進局里。
不得不說這方法確實簡單粗暴了些,但衛城平日破案抓人都是直接一腳踢開正門,然后就把槍或拳頭招呼到嫌疑人臉上。
深夜潛入,溜門撬鎖這種事他確實沒什么經驗。
正在他助跑幾步,一躍而起,右手剛摸到墻頭的時候,突然被人從身后拉住腰帶,一個不慎從半空跌落下來。
衛城靠著月光,辨認出了身旁的人,是王邢。
“看來衛隊長需要一點幫助。”
“你能別給我添亂就是幫我了。”衛城起身拍去身上的土,靠在墻角點起了一根煙。
“我可以幫你用更不引人注意的方法進去。”王邢也跟他一樣走過去,靠在墻角。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幫我?”衛城吐出一口煙,余光看向王邢,借著月光留意著他的表情。
“我不能忍受我的警隊檔案上留下敗筆。”王邢看著月亮,面無表情的說到。
衛城原本猜想王邢會說些什么為了警隊,或者上頭施壓之類的話來應付他,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衛城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心還是敷衍。
“你有什么辦法?”衛城不再看他,因為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讀不到一絲信息。
“從正門走進去。”
“你在說笑?”衛城難以置信的又回過頭看著他。
“我沒有說笑的習慣。”
片刻后,王邢從警局大門押著戴著黑頭罩,雙手拷上手銬,穿著一件帶刺黑色鉚釘皮衣的衛城走進了警局。皮衣上大大小小的細鏈隨著衛城的步伐叮當做響。
二人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但沒有一個人上前搭話。
王邢的不近人情局里是人盡皆知的,除非有工作上的事,否則沒人愿意也不敢去觸碰這塊冰。但不巧的是,走到二樓拐角時,兩個人迎面碰上了趙局長。
趙局長走到二人面前疑惑說:“怎么大隊長深夜還親自押人啊?”
王邢看著趙局說:“辦案途中遇到的搶劫犯,只是不巧,劫的是我。局里人手不夠,我只能自己押送。他深夜出門欲嫖,但嫖資不夠,便起意搶劫,于是便遇到了我。我帶他做筆錄,拘押一晚。”
趙局盡量忍住笑意,拍著衛城的肩膀說:“哈哈,小伙子,以后長點心,這種事可別干了啊。哎呦,這一身夠扎的,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這個?”說著便走遠了。
王邢就這樣押著衛城上了物證科所在的三樓,把他帶進了衛生間。確認衛生間里沒人之后把他放進了其中一個隔間,“可以了,你就在這里等到所有人下班。”隨后從雜物間找出一個“正在維修”的牌子放在那個隔間外,便離開了。按照計劃,他會整晚待在辦公室,裝出加班的假象,清晨送衛城出警察局。
衛城扯下頭罩,一邊從衣兜里取出鑰匙打開手銬一邊心里罵到:“行,你小子給我記住了。”
衛城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一直坐到了晚上一點,估計大部分人應該都下班回家了,才戴上自己之前的黑頭罩,扯掉皮衣上的細鏈,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衛生間。
警局一片漆黑,寂靜無聲。只有門口留有執勤的保安,以及應該在二樓辦公室內的王邢。其余的人不是下班回家就是被王邢派了外勤。他快步走過走廊,來到了盡頭的物證科。
雖然他的行動都在樓道兩邊監控攝像頭的監控下,但那些東西哪會有人一直坐在監控室看,何況是深夜。只有出事的時候才會調出來當做取證資料而已。而且就算這段監控被人看到,衛城戴著黑頭罩,穿著進來時的皮衣,局里也只會懷疑帶他進來的王邢。
想到這里,衛城突然想到王邢也應該會想到這一點。為了查到線索,王邢愿意背負被當做內鬼的風險,這一點著實讓他對王邢有些改觀。
到了物證科,他用王邢留在兩米高的窗沿上的鑰匙打開了物證科的鐵門,用帶來的手電筒在十幾排證物架上尋找著爆炸案的證物,小心的不讓光柱照到窗戶,降低被保安發現的概率。由于證物都是按案子發生的日子排序,衛城很快找到了爆炸案的證物。
衛城看著在證物架上占了一整架的證物心里感嘆道,“有的看了。”
衛城首先找到照片中的那本筆記,揣進懷里。然后在其他證物中尋找新的線索。
但結果讓衛城略感失望。
到了早上五點,衛城依然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東西。而此時正是初秋,天在六點就要亮起來了,那時警局的人也要來上班了。衛城必須在那之前離開警局。
于是衛城只好照約定收拾好一切,戴上頭罩,回到衛生間等待王邢。
到了七點,王邢開著車,駛出了警察局。
王邢將車駛到兩條街外衛城的車旁,衛城才掀掉了頭罩,將皮衣隨手扔到了后座。
王邢問到:“有什么發現?”
衛城隨口的說:“沒有。”隨后便下了車。
衛城駕車離開后,王邢開車來到了警局附近的一個公寓樓,確認附近沒有可疑的人之后走上了四樓,進入了402室。
房間里放滿了文件,一胖一瘦的兩個人埋在文件堆里。
像個大皮球一般的胖子正在一邊吸溜著泡面,一邊鼓搗著電腦,粗短的手指在鍵盤上肆意飛舞。泡面從放在肚皮上的面碗里不斷地涌進他的嘴里,面湯四處飛濺。黑客界的人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黑客“key”是這副尊容。
而瘦子正睡在小山般的資料上,臉色比王邢還要慘白,枯瘦的身軀像是竹子拼成的人形。如果沒聽到他那如雷的鼾聲,那干瘦的樣子還會讓人以為是哪座墓里挖出的干尸。這也是他在盜賊界外號“干尸”的原因。
王邢剛想叫醒瘦子。胖子連忙咬斷泡面咽下后小聲說:“王隊,他昨晚各處跑,四點才回來,剛剛才睡著。您讓他睡會吧。”
王邢想了想默許了,來到胖子身后看著電腦屏幕說:“現在怎么樣?”
胖子說:“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準備好了足夠的監聽設備。整個城西公安局總共九十七個人,我已經收集了四十六個人最近兩個月的消費記錄,短信記錄及微信聊天記錄。
“其中處于管理職位和你提過的需重點關注的部門的人員一共二十三個人,干尸這兩天下來已經在十四個人的家里和車里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他們的手機我都成功安裝了隱藏圖標的監聽APP,只要他們在市內打電話就可以監聽到。用大部分聊天軟件發送的信息也都能接受到。
“還有您昨晚安裝在衛城手機里的設備已經正常運作。現在不論他用手機做什么,我都能實時看到他的屏幕,并且他的電話,語音,文字信息都會被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