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子墨閉了閉眼,暫時忘卻不斷蔓延的情緒,冷靜的思考起接下來的行動。
據新月所言,他必須要殺死的仇人已經在四五天前逃回魔域,念及前身與長生之間的聯系,他決定先去與對方匯合,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路途上沒有再出什么意外。
兩天后,鶴子墨在無名小山坡等到了長生。
準確來說,是等到了一團捧著黑布而至的線團。
線團抖了抖黑布,唰的一下匯聚成了初見時的形象,黑袍人。
黑布展開途中,鶴子墨才注意到裴玉將他的靈息留在了黑布上,被長生披在了身上。
他問道:“你為何不抹去靈息。”
靈息是個人靈力特質的集合體,具有排外性和溯源性,接觸久了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長生說道:“因為很熟悉,所以留下了?!?
“……你消失是因為你傳遞給吾的情緒嗎?”
“嗯,我沒有想起來什么記憶,但我忽然想到自有記憶起,有一種情緒像是體會過很多遍一樣,便急迫地想要傳達給你。”
鶴子墨低語,“是嗎……”
在他的記憶中,長生能產生這種情緒的無能為力,有一個是他帶來的,另外一個,是不知道在誰的指示下特意來抽走裴玉血脈的血月王族。
兩次,不算少,也不算多,但都發生的很快,事態回轉的也很快,這種情緒應當醞釀不到眼睜睜般沉重的地步。
長生的直覺是對的。
長生道:“我理應該等到匯合的時候再傳遞,但當時就是有感覺,告訴我,現在,立刻,馬上,不然就來不及了。”
“就好像,就好像,只要我當時這樣做了,我就一定能阻止事情的發生?!?
鶴子墨垂眸,暫時找不到長生直覺所能帶來的其他關聯,先解決另個問題。
他仔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問道:“說起來,你是怎么找到那個以云中殿為媒介構成的空間的?”
那個空間很特殊,有兩個入口,其中一個入口只能神識進去,靈脈存在于這個入口空間的過去。另一個入口存在于云中殿,能由實體進入,在它崩塌后,會影響到另一個空間。
在見證過那個神識空間記憶后,他就武斷的認為長生前身與七夜谷有很深的聯系,或許對方前身曾是七夜谷弟子。但后面他說他自己前身是魔修后,就將這件事下意識忽略了,現在想來——與七夜谷之間有聯系,不代表之后不能成為魔修。
這是思維誤區。
長生想了想,回答道:“我當時好像是快要死了,求生欲促使著我找到了那個空間,當睜開眼后,我就變成了這樣?!?
鶴子墨抓住重點,“你是進了那個空間,才變成了這樣?”
“可能是有進了空間的原因,但我隱約記得好像還有別的原因。這些記憶都模糊不清,無論怎么想都想不到更多的了?!?
鑒于長生軀體的不死性,鶴子墨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
他懷疑,那條供給云中殿的靈脈,成為了長生的軀殼。
但這只是猜測——他無法找到靈脈成為長生軀殼后,還能存在于現在為云中殿輸送靈力的原因。
長生的記憶模糊不清,前身是魔修,與他有很深的交集,跟裴玉有三生的因緣,并且跟七夜谷有聯系。
現下,要確認的一點是,長生能想起來前身那些零碎的記憶,是因為他的名字,還是因為血月王族?
鶴子墨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雙眸如血。
長生見狀,下意識退了幾步,“你……”
“溟濛?!?
長生略顯遲疑,似乎是想到了這個名字出現的場景,問道:“你沒有入魔?你在嘗試喚醒我的記憶嗎?”
他盯著那雙血紅的眼出神,半晌后,說道:“我沒有想起來什么,但這個名字,好像是我從什么地方看到后,給自己取的?!?
鶴子墨又閉眼,恢復了眼睛的顏色。
“吾要去魔淵追殺一個人,你的半身能跟著去嗎?”
“我不能離本體太遠。”
鶴子墨沒有強求,“多謝你來一趟,這便回去吧。如遇到赤紅魔紋,膚色灰白,瞳色青綠,且可能為獨眼的魔族,切莫沾染上半點魔氣。”
長生頓了頓,沒想到他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就要回去了。
他答道:“好。若有需要幫忙的,不要客氣?!?
長生離開了。
鶴子墨取出這些時日有意積攢的明霜石,令其懸在該在的位置,開始繪制前往魔淵的單向傳送陣。
沒一會,傳送陣繪制完畢,幽暗的氣流如旋渦般轉動,詭異的氣息彌漫其中。
鶴子墨走了通道,身影消失了一瞬,重新出現在了傳送陣的一側。
“?!”
鶴子墨回頭,眨了下眼,又走了一遍,再次踩上了同一片土地。
“……”
不是陣法的問題,是他進不了魔淵。
原因暫且不知,但是計劃要改變了。
鶴子墨看向長生離開的方向,思索了下,還是沒追上去。比起跟對方一起行動,他更習慣獨自行動,在確認長生實在想不起來什么記憶后,再怎么折騰也是一樣。
他深吸口氣,移動明霜石切斷陣法,用靈力抹掉上面的陣紋,回收起來留待下次需要。
抹掉殘留此地的氣息后,鶴子墨御劍飛向離他最近的城池。
例行檢查后,他留意其他修仙者的行動,找到了位于此地的歸云來。
委托板上有關魔氣的令牌他只看到了幾個排在末位的牌子,內容都是追查某地殘留魔氣的來源。這些委托里描述魔氣殘留少,并且主觀猜測可能是有魔族在此地停留時留下的,為防萬一才請人排查。
掛的時間有長有近,長的快要到期了,近的距今也有六七天了。如果沒有專門的容器保存這些殘留的魔氣,在充斥著靈力的修仙界中,沒幾天就會消散。
鶴子墨掃了眼藍色令牌,上面也沒有多少涉及壓制魔氣或者祛除魔氣有關的材料。
——這座城池周圍似乎沒有多少魔族出沒。
思索了下,他按照時間長短,依次解令。
掛上令的要不就是已經遠行聯系后,令牌閃爍了下,抹去了紙上的內容銷毀此委托。要不就是來之前確認了魔氣消散,專程跑一趟道歉,然后主動撤掉令牌。
接待人白忙活了半天一時有些無言,還未準備回身,有一人闖進了歸云來,靈力撞向鈴鐺,急促的鈴聲響徹。
他神色浮現怒色,剛跑過去看清來人,又有些驚懼,“發生何事了?如此慌張?”
“國都來信,有無法被觀測從魔淵開來的裂隙出現,已知該類裂隙有一,命各地警戒!并且要求各地歸云來號召修仙者尋找該魔淵裂隙?!?
報信的人匆匆忙忙取出儲物袋里的信,遞給接待人,“信中記載了此類裂隙的特點。”
接待人接過信掃了一眼,當即跑上了樓。
躲到一旁讓路的修士問道:“這位朋友,真的出現了無法被觀測的魔淵裂隙嗎?”
報信人緩了緩,“對,這類裂隙無形無色,檢查不到任何魔氣外溢。若不是深夜有尊者路過察覺到魔族出沒的魔氣,心中生疑追查了一番,不然這類裂隙現在還發現不了?!?
修士一陣后怕,能被稱為尊者的都是分神期往上,他自己還沒有修煉到這個境界。
他詢問道:“發現裂隙的尊者可遇到了魔族?”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尊者發現裂隙周圍殘留的魔氣很少,從魔淵來的魔少,來的應當都是能獨當一面的魔族?!?
有人插話問道:“敢問是哪位尊者?”
報信人瞥了他一眼,“尊者不愿意透露自己名諱,但你若在國都有人,或許能知道是誰?!?
“好吧。”
他們閑談之際,又有一人匆匆從他們旁邊經過,身后跟著的是那位接待人。
那人取出了一塊青石令牌,以靈力在其上鐫刻文字,掛在了青石銘文板的最上方放大。
幾乎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能清楚看清青石令牌上的每一個文字。
“目前發現有魔淵裂隙無從觀測,無形無色,甚可封鎖魔氣外溢。懇請諸位道友在外謹慎行事,若發現任何魔氣,未渡心魔劫者速速回返上報,消息屬實,最低愿以玄階法器丹藥相贈。分神期以上,若能發現該類裂隙存在,確認后,最低愿以地階丹藥法器相贈。”
丹藥法器的分級由上到下為天地玄黃,天級只存在于仙界。黃級適用于練氣到筑基,玄級適用于金丹到合體,地級適用于分神到大乘。除此之外,還有夠不上品級的丹藥,因為雜質太多,通常會被囊中羞澀的入門煉丹師批量購置,多提煉幾次勉強能夠得上黃級。
而在天地玄黃之上的,是仙界遺留下來的仙丹仙器,仙器中如現停留于七夜谷的星軌圖,以及已經分裂成十八顆輪回珠的辟魔鏈。
除此之外,還有不以天地玄黃排品級的靈器靈丹,在規則之內,它們的特性是唯一的。
“嘶……玄階、地階,跟不要錢似得?!?
有人低聲嘆道:“好大的手筆。”
“諸位皆知,青石令牌背刻陣紋,以告天道,以證此言非虛。而此委托為云生云傳子所下,云傳子聲稱,此事十萬火急,若消息如雪中送炭,必以雪中送炭報之。只要合情合理,諸位想要適合自己的心法、本命物、術法亦或是特殊的丹藥與法器等皆能相贈。”
說完,他側頭示意旁邊跟著他的接待人,接待人取出留音法器,縮小放在了青石令牌上預留的空間里。
做完這一切,他向在場的眾人點了點頭,快步上了樓。
接待人和報信人也各司其職,回到了自己應在的崗位上。
在其他人互相商量要不要組隊一起嘗試這份委托期間,鶴子墨思索了會,還是上前跟接待人交涉,預留了一道小型陣法和三張符,在青石銘文板上留下了藍色令牌,令牌里留下了能夠聯系他的靈息。
需求:一、留意特殊魔氣,凡發現看似無害易祛除卻無論如何也祛除不了,且非本源魔氣時,請聯系。該魔氣危害性極大,請勿擅自接觸、保存該特殊魔氣。
二、如有能占卜魔淵某個魔族行蹤者,只要占卜大體正確,也可聯系。
三、該委托交易內容無上限,直至撤令。
可交換內容:個人定制法陣(材料自出)、個人定制符紙(按最低激發修為)或祛除魔氣,若以上皆不滿意,屆時面談。
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因為城池戒嚴,加上豐厚的委托,許多人都聚集在此以求組隊。
令牌掛上的瞬間就被無數人掃過,還未看清交換需求,便被上頭的獎勵驚得咋舌。
這獎勵跟委托上的獎勵相比看似差了點,但里面并沒有標注品階,也就是說,上不封頂。
他們看向鶴子墨,發覺對方的面容模糊,顯然修為在自己之上,氣質平靜冷淡,似乎也有出得起這份獎勵的底氣。
“敢問這位道友,如果材料夠的話,陣法能做到何種地步?”
鶴子墨看向他,淡淡道:“護宗大陣也不為過,前提是你個人能承受得起?!?
“呃……”
“這位道友,請問這獎勵既為三選一,法陣和符紙在下尚且能夠理解,這祛除魔氣是……?”
鶴子墨斂眉,“吾所追查的魔族,其魔氣一旦沾染,連大乘期修士都難自愈。若有被迫接觸該魔氣者,吾以此為交換,保其一命。”
眾人駭然。
大乘期修士都難逃魔氣折磨,這份委托拿出這么大的獎勵,也不是他們一個人能做的,最多是在進行青石委托時,順帶留意留意——難怪這位尊者選擇在這個時候掛令。
不過這位尊者的存在,確實給他們安了不少心,尊者能祛除這樣麻煩的魔氣,祛除其他魔氣也不在話下。如果真遇到了這樣麻煩的魔氣,記下消息去找這位尊者,也能救得一命。
鶴子墨回了一些有關委托的問題后,等了會,沒聽見有人繼續詢問,便離開了歸云來。
踏出歸云來時,恰好有人匆匆進入,側頭一看,只看到了紫色的身影和拖著尾巴的影子。
是之前在夜明城歸云來遇到過的那只狐妖。
兩次遇見,都是在歸云來,是在借助這個平臺尋求些什么嗎?
思索了下,鶴子墨沒有折返,而是找了間客棧租住,閉目養神。